浅议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的分类

刘 斐,张虹倩

(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200433)

浅议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的分类

刘 斐,张虹倩

(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200433)

本文提出了读者对自然文本中链接结构的拒绝权问题,以此作为对其分类的重要标准,并结合其内部结构的差异,从链接点与链接成分是否处于同一向度、读者是否享有拒绝权、拒绝方式是否相同、拒绝权在充分性方面是否有区别四个角度对链接结构予以分类。

链接结构;拒绝权;分类

一、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

刘大为先生的《自然语言中的链接结构及其修辞动因》一文[1],类比电子文本的链接结构,指出自然文本中也存在以非线性为特征的链接结构,极大地开阔了我们的研究视野,为我们对该问题进一步的分析,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其启发下我们旗帜鲜明地提出读者对链接的拒绝权问题,并以此作为对链接结构划分的重要标准。

在电子文本中,人们对链接结构拥有拒绝权,即人们可以拒绝阅读链接结构中的链接成分。而在自然文本中,由于文本的线性排列特征,使得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的链接点和链接成分间往往处于同一向度。那么是否在自然文本中,读者就不享有对链接结构的拒绝权呢?

我们认为,在电子文本中人们享有对链接结构拒绝权的两个前提(一是有链接标记,二是要实现链接点与链接成分的分离),在自然文本中同样可能存在。在自然文本中,如果有链接标记,或者通过借助某些手段能区分出链接点与链接成分的界限,则读者对这类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也享有拒绝权。

二、分离式链接结构和紧连式链接结构

我们从以下四个角度,将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分为不同的类型,并对及其小类予以区分:(1)链接结构的链接点与链接成分是否处于同一向度;(2)读者是否享有对链接的拒绝权;(3)读者对链接结构的拒绝方式是否相同;(4)读者对链接结构的拒绝权在充分性方面是否有区别。

根据自然文本中链接点与链接成分是否处于同一向度,我们可以将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分为两类:分离式链接结构和紧连式链接结构。

分离式和紧连式的区别有以下三个方面:(1)分离式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处于不同向度;紧连式则处于同一向度。(2)自然文本可以借助分离式而形成超文本;而紧连式无此功能。(3)分离式由于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处于不同的向度,因此读者对该类链接结构享有充分的拒绝权。紧连式则由于处于同一向度,因此读者对其未必享有充分的拒绝权。

(一)分离式链接结构

分离式链接结构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处于不同向度,故其链接点与链接结构之间具有“分离性”。我们认为“分离式链接结构”还可以细分为两类:其一、前附式分离链接结构。如书目、目录、标题与正文组成的链接结构。其二、后附式分离链接结构。如脚注、尾注、参考文献与正文组成的链接结构。

二者之间的区别有以下三点(为了讨论的方便,我们将与链接有关的文本内容统称为“正文”):(1)结构形式不同:前附式的结构形式是“前附式链接点+正文”;后附式的结构形式是“正文+后附式链接成分”。(2)两类链接结构中“正文”的角色不同:在前附式中,“正文”是链接成分;在后附式中,“正文”是链接点。(3)读者对于二者的拒绝方式不同。读者在阅读前附式时,先看到的是前附式链接点(如标题、目录等),读者有权在此时拒绝阅读与之相链接的正文。而读者在阅读后附式时,接受者先看到的是正文,并有权在此时拒绝阅读与之链接的后附式链接成分。(如文后或页底的脚注、尾注、参考文献等)。也就是说,读者对于这两类链接方式的拒绝,一者发生在阅读正文之前,一者发生在阅读正文之后。

(二)紧连式链接结构

紧连式链接结构是链接点和链接成分处于同一向度的链接结构。

(1)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法海。)(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2]

其中的“蟹和尚”是链接点,括号中的“就是躲在里面的法海”是链接成分,由于其处于同一向度,且彼此紧密相连,所以称为紧连式链接结构。

紧连式链接结构可以根据不同的标准分为不同的类别:(1)根据其有无标记可以分为两类:有标记式和无标记式紧连式链接结构。(2)根据读者对其拒绝权在充分性上的程度可以分为三类:享有充分拒绝权的、享有不充分拒绝权的、无拒绝权的紧连式链接结构。(3)根据其与主线的关系,可以分为三类:直接相关式、间接相关式、无关式紧连式链接结构。

三、有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和无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

(一)有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

其链接标记主要有以下几个小类:标点符号、不同的字体或字号、话语标记。

1.其标记为标点符号,包括冒号、括号和破折号。链接标记为冒号的如:

(2)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鲁迅《〈呐喊〉自序》)[3]

其中的“药引也奇特”为链接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为链接结构,其链接标记为冒号。链接标记为括号的如:

(3)《语丝》五七期上语堂先生曾经讲起“费厄泼赖”(fair play),以为此种精神在中国最不易得,我们只好努力鼓励;又谓不“打落水狗”,即足以补充“费厄泼赖”的意义。(鲁迅《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4]

其链接点是“费厄泼赖”,其链接成分是括号内的“fair p lay”,其链接标记为括号。链接标记为破折号的如:

(4)例如一个人初死时的情状,那图像就分成两派。一派是只来一位手执钢叉的鬼卒,叫作“勾魂使者”,此外什么都没有;一派是一个马面,两个无常——(阳无常和阴无常)——而并非活无常和死有分。(鲁迅《朝花夕拾·后记》)[5]

其链接点为“两个无常”,其链接成分为“阳无常和阴无常”,破折号充当了链接标记。

冒号、破折号和括号做链接标记时是有区别的。括号做链接标记时,括号本身囊括的是链接成分,即括号将链接成分的长度明确的标示出来,使得该链接成分具有明显的边界性,从而保证了读者对该链接结构的充分的拒绝权。而冒号和破折号虽然标示了其后面的成分为链接成分,但是由于文本的线性排列特征,使得读者无法直观区分出该链接结构中链接成分的长度,因此影响了读者对这类链接结成的拒绝权。

不过,冒号、破折号作为链接标记的链接成分可以通过以下两种补救方式,使得其链接成分的边界明晰化,从而保证读者对该类链接结构的拒绝权。

其一,与双引号配合使用。

(5)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朱自清《背景》)[6]

由于双引号将信的内容标示出来,使得其链接成分(信的内容)得以明晰化,从而保证了读者对该链接结构的拒绝权。

其二,冒号、破折号后的链接成分如用不同的字体、字号或者不同的颜色加以印刷,也可以保证其链接成分边界的明晰性,从而保证读者对该类链接成分的拒绝权。

2.其链接标记为不同的字体、字号或不同的颜色。在文本的纸质印刷中,如果紧连式链接结构里的链接点和链接成分间恰好用不同的字体或不同的字号或不同颜色的字印刷,则也可起到链接标记的作用。

3.其标记为话语标记。根据链接点与链接成分的位置关系我们可以将话语标记分为两类:前附式话语标记和后附式话语标记。前附式话语标记的结构为:前附式链接点+正文。如“也就是说,意思是,比如说……”后附式话语标记其结构为:正文+后附式链接点。事实上,后附式链接标记就是所谓的返回标记。如“扯远了,话又说回来……”

关于话语标记的划分刘大为先生文中已有极为详尽精到的阐述,故在此不多赘述。

(二)无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

这类紧连链接结构没有使用标记以标示出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的边界,因此无法直观地判断出此处有链接,要经过分析后才能发现其中的链接点与链接成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读者对无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往往不享有拒绝权。

(6)西关外靠着城根的地面,本是一块官地;中间歪歪斜斜一条细路,是贪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但却成了自然的界限。(路的左边,都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两面都已埋到层层叠叠,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的馒头。)(鲁迅《药》)[7]

文中没有链接标记,只有通过分析才能发现“自然的界限”是链接点,后面的“左边……”和“右边……”是其链接成分。

四、根据享有拒绝权的程度划分紧连链接结构

分离式链接结构由于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不处于同一向度,因此保证了读者享有充分的拒绝权。而紧连式链接结构,则根据不同的情况在享有拒绝权的程度上存在着差别。根据读者对紧连式链接结构享有拒绝权的程度不同而将其分为三类:享有充分拒绝权的、享有不充分拒绝权的和无拒绝权的紧连链接结构。

在有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中,若通过一些方式明确标示出链接成分的长度及边界(如用括号等将链接成分标出,或用不同的字体、字号、颜色的文字将链接点与链接成分加以区分)那么读者对这类紧连式链接结构享有充分的拒绝权。如前文的例(3)。若不能明确地知道链接成分的长度,则读者对这类链接结构享有不充分拒绝权。如前文的例(2)和例(4)。但是这类链接结构的链接标记如果与别的手段配合使用(如用引号或不同的字体、字号、字色将链接成分的边界明确标示出),则读者对这类链接结构依然享有充分的拒绝权。如前文的例(5)。

而无标记式紧连链接结构,因为不知道链接点与链接成分的边界。人们在线性阅读规律的强制作用下,只有在阅读完其链接点与链接成分后才确定其链接成分的长度与边界,因此读者对这类链接结构不享有拒绝权。如上文的例(6)。

五、根据与主线的关系来划分紧连式链接结构

刘大为先生指出链接结构是“从主线上分叉出来的”。从这个角度而言,链接结构都是与主线相关的。但是刘大为先生也指出“主线上将会生长出怎样的链接结构,生长出多少链接结构,不是主线本身所能决定的。”从这个角度而言,链接结构又可能在动态的不断产生过程中,出现与主线游离的现象,也就是说可能存在“无关链接”。因此,根据链接结构与主线的关系不同,可以将紧连式链接结构分为三类:(1)直接相关式紧连链接结构;(2)间接相关式紧连链接结构;(3)无关式紧连链接结构。

(7)据传刘备的远祖是中山靖王刘胜①。(中山靖王刘胜,前元三年被父亲汉景帝封为中山王,死后谥号为靖王,所以叫做中山靖王。)

据说清代宰相刘罗锅也是中山靖王的后代②。(据刘罗锅族谱记载,刘罗锅的世系是由中山靖王传至刘永,刘永迁居至彭城,传至后唐时由刘祥迁至福建,刘罗锅就是刘祥这一脉的后代。)

走笔至此,我起身离开座位,活舒活舒筋骨,暂时从刘备的身世中解放出来。不经意间看到桌上朋友送我的湖笔③。“(湖笔”,素有“毛颖之技甲天下”的美称。地处浙江湖州市的善琏镇,素有“笔都”之称。)凝神之际,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刘备的身世,又坐了回来④。

刘备的祖父刘雄是孝廉,做过东郡范令……《(刘备的身世》)

在上文中,链接结构①的链接点是“中山靖王刘胜”,其链接成分是“中山靖王刘胜……所以叫做中山靖王。”链接结构①是关于刘备的远祖中山靖王的情况,中山靖王是刘备的直系祖宗,跟主线“刘备的身世”直接相关,因此属于直接相关链接。

链接结构②的链接点是“据说清代宰相刘罗锅也是中山靖王的后代”,其链接成分是“据刘罗锅族谱记载……刘罗锅就是刘祥这一脉的后代。”在链接结构②中刘罗锅与主线“刘备的身世”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他与刘备的远祖都是中山靖王,因此通过中山靖王这一枢纽间接地跟刘备发生了关系,因此链接结构②属于间接相关链接。

链接结构③的链接点是“湖笔”。其链接成分是“‘湖笔’……素有‘笔都’之称。”链接结构③是由于作者暂时游离开主线的推进而产生的。湖笔的情况无论跟刘备还是跟中山靖王,乃至跟刘备间接相关的刘罗锅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一链接结构已然游离于主线之外。因此属于无关链接。

链接结构④的链接点是“凝神之际,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刘备的身世,又坐了回来”,其链接成分是前文的叙述。事实上,该处链接点起了“返回标记”的作用。将行文又拉回到篇章的主线上来。

六、结论

本文明确提出读者对链接结构拒绝权的问题,并从四个角度,对链接结构予以分类。首先根据自然文本中链接点与链接成分是否处于同一向度,将自然文本中的链接结构分为两类:分离式链接结构和紧连式链接结构。

在分离式链接结构中,我们又可根据其结构、“正文”的角色和读者对其的拒绝方式的不同而分为两类:前附式话语标记和后附式话语标记。

在紧连式链接结构中,根据其有无链接标记,可分为两类:有标记式紧连式链接结构和无标记式紧连式链接结构。有标记式的链接标记包括以下几类:标点符号、字体字号或字色以及话语标记。而话语标记又可根据其与链接成分的位置关系分为两类:前附式话语标记和后附式话语标记。后附式话语标记就是返回标记。

根据拒绝权的充分性,紧连式可以分为三类:享有充分拒绝权的、享有不充分拒绝权的和无拒绝权的紧连式链接结构。根据与主线的关系,紧连式链接结构可以分为三类:直接相关式、间接相关式和无关式紧连链接结构。

[1]刘大为.自然语言中的链接结构及其修辞动因[M]//刘大为.首届望道修辞论坛论文集.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1-23.

[2]鲁 迅.论雷峰塔的倒掉[M]//鲁 迅.鲁迅散文集.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4:201.

[3]鲁 迅.自序[M]//鲁 迅.呐喊.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4:3.

[4]鲁 迅.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M]//鲁 迅.鲁迅杂文集.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7:463.

[5]鲁 迅.后记[M]//鲁 迅.朝花夕拾.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4:66.

[6]朱自清.背影[M]//朱自清.朱自清作品精选.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128.

[7]鲁 迅.药[M]//鲁 迅.呐喊.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4:28.

[8]刘备的身世.[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40ef0f3b0100iy3m.htm l?tj=1.

Research on the Classification of L ink Structure in Natural Text

L IU Fei,ZHANG Hong-qia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

This paper exp licitly puts forward the question about the rightsof readers to refuse the link structure,w hich is regarded as an important standard fo r the classification of link structure,and combines w ith the differences of the internal link structure to classify the link structure from four angles:w hether the linking points and linking constituents are in the same dimensions;w hether the readers have the rights to refuse;w hether the ways of refusal are identical and w hether the rights to refuse has distinction in adequacy.

link structure;the right of refuse;classification

H04

A

1008-4738(2010)03-0060-04

2010-05-20

刘 斐(1984-),男,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生,研究方向:修辞学、语法学;张虹倩(1988-),女,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生,研究方向:语源学、语法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