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舫
(湖州师范学院高等教育研究所,浙江湖州 313000)
女性文学的阙如与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改革*
周淑舫
(湖州师范学院高等教育研究所,浙江湖州 313000)
中国古代女性文学取得了较高的成就,但当下的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在框架建构上仍是以男性创作为主,有意或无意地排挤了女作家与女性作品,这不仅遮蔽了古代文学的原貌,而且不利于学生的成长。
女性文学;古代文学;课程体系
中国古代文学课程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主干课,也是文科类各专业的基础课,即使是非文科类的各专业,随着国门打开而交流力度的加大,随着精英教育转向大众教育后进入内涵建设高潮的到来,“大科、大类”招生,学生有选课自主权。同时为满足“宽口径、厚基础、高素质、强能力”的通识化人才培养,高等学校为了坚持能力为重的育人要求,相应出现开设与中国古代文学课程相关的各种形式的选修课、系列课、鉴赏课和专题讲座等。渐次累积而成的闪烁着民族大智慧、大气派的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在人才素质打造与强化能力培养上重要作用越发凸显出来。但是,在现有的古代文学课程体系中,女性文学长期处于阙如状态,这不仅遮蔽了古代文学的原貌,而且不利于学生的成长。
一
作为中华民族在艰难漫长历史演进程中逐渐形成“国粹”的古代文学课程,其史的发展虽然与当代社会一脉相承,思想蕴含、语言表达、艺术风格等却与时下环境完全不同。“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1]古代文学课程不单纯是音形义训诂的注释、考证、品评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国学”,而是更广泛意义上的社会透视与人生价值的追求。面对大学生能力培养,中国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改革遇到最大难题是如何解决女作家与作品在文学史和作品选中的比例失重。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在内容体系上虽然加重了理论论析的力度,加大了注释考证的支撑材料,但越来越厚的文学史和作品选,建构框架仍是以男性创作为主,有意或无意地排挤了女作家与女性作品,在文学史和作品选中能够提及的只有蔡琰、李清照、萧观音、秋瑾而已,这既不符合中国文学历史发展的真实与传统文化内蕴的真实,也漠视了当代学术研究的新动态,更不利于大学生能力培养,特别不利于女生人数居多、专业女生集堆的地方高校人才质量的提升。
中国文学史与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相融为一体的古代文学课程,其史显现着文学发展的“脉”,其作品凸现着文学内核的“魂”,两者并融,体现着文学鲜活多元的“态”,显现出文学史发展的无限魅力与代相传承的生命力。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所选入的作家与作品是不同时期、不同朝代的文学亮点,文学亮点的连缀构成了中国文学史,“文学史不单纯是人类思想和民族文化的记录,更要探讨人类文化和民族文化的内在精神,因此,文学史并不仅仅是人们关于文学‘知识’的记录,它应该融哲学的思辨、历史的逻辑和文学的灵动风致于一体,用全部的知识和精神叙写人类和民族文学的智慧。”[2]社会性别理论把人分为男性与女性,女性在文学创作上是否有自己的创造?是否真切地抒与出自己的内在情怀?唐代诗人王建《寄蜀中薛涛校书》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王建为中新乐府运动的杰出作家,能与王建相唱和的皆如白居易、元稹,薛涛名在其中,且是女性,显然才华非同寻常。女性名“校书”始于薛涛。男性,才子,女性只能谑称为“扫眉才子”。有才学的男性对有才华女性发自内心的赞美,能令才子叹服的扫眉才子,其文学成就与艺术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扫眉才子知多少?胡文楷先生的《历代妇女著作考》,收集有文集行世的女性4000余位。如果把单篇行世的女作者列入其中,数量将会大大增加。从秦汉时期的贵族女性到清代的闺阁女子,“泪也纵横,也才纵横”[3]的古代女性作家近五千位。置身弱势地位的女性群体,义无反顾地坚持以纯粹的女性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以女性自身的利益、切身感受与与生命体验为标准而对周围世界作出如实的反映和审美的评断,真率写出“寂寞疏帘持玉楼,楼头新月曲如钩。不须问我情深浅,钩动长天远水愁。”吟唱出一派“没有经过男权文化改造的女性话语体系的救赎悲歌,吟唱出原生态的、天籁般的、纯粹的女性心声”,[4]凸现出淹没于滚滚历史红尘中的女性文学创作的价值思考。在千百年历史岁月的悠悠长河里,女性的性别存在始终牵连着不幸,人类的另一半有说不尽的话题,通过文学作品的创作及其文本的解读,探析的不仅是女性的心灵世界,而是认识其中蕴含的人类社会历史,对今天和谐社会建设给以力量支撑与精神源动。
古代女性的文学创作,以抒写情怀彰显女性的意识与觉醒,其情是博大厚重的,既有对爱情的孜孜追求,对家国的深深眷恋,更有对两性间的平等相依。春秋时期的许穆夫人、柳下惠妻,汉代班婕妤、刘细君,晋代的左芬、“咏絮才”女谢道韫,南北朝的刘令娴、鲍令晖,唐代的李冶、薛涛、鱼玄机与花蕊夫人,辽朝的萧观音、萧瑟瑟,宋代的李清照、朱淑真,元代的张玉娘、郑允端,明代的沈宜修、黄峨,清代徐灿、席佩兰,近代的吕碧城、秋瑾等,都是卓尔不群的女性文学家。就作品而言,从《载驰》之诗、《柳下惠诔》之文到《漱玉词》、《黄夫人乐府》等,女性文学创作不仅各种文体齐备,俱为精品,且有开题材创新之誉。
就古代文学课程性质而言,无论是专业的主干课,还是素质教育的通识课,仍然以弱视的态度“述而不作”地讲授课程内容,陈陈相因,不仅不符合文学发展历史的真实,落后于当代中国文学史研究的学术动态,而且落伍于渐成显学的中国女性文学探索,当然更与“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大相径庭。如果说在“西学东渐大潮”[5]影响下创立期建构文学史有这样的框架是一种学术探索,那么在新学术争鸣的当代,反思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改革势在必行。山没有水,缺乏活力与灵性,“中国古代文学”少了女性就失去了灵气。女性创作的旺盛生命力和折射作品中的社会生活,与男性文学的映衬,才是历史的真实。丢掉了文学发展史的“一脉”,失去了文学抒写情怀的“一魂”,必然要破坏文学史发生现场的原生态,既是学习能力的缺失,也是适应社会能力的妨碍。
二
以融汇哲学思辨、历史逻辑和文学灵动于一体的人文情怀来探讨人类文化的精神内涵,来研究与男性相媲美的女性作家与作品,这给古代文学课程体系建构提出严肃的思考,如何面向社会通过课程教学来培养学生能力?思考既有历史的反思,又有现实的正视。上个世纪30年代,郑振铎先生的《插图本文学史》问世,给古老封闭的“国学”研究带来了生机与活力,古代文学课程成为五四“文学革命”后高等学府文科类的修业课。刘大杰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发展史》、游国恩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相继问世。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文学史的研究更活跃,层次面更宽泛,集几代学人集体智慧的文学史经过反复斟酌修定,犹如老树新花,不仅领衔着学术研究的前沿,而且带动着学术争鸣的“百花齐放”,既有文学通史,也有文学断代史,与之相应的以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为领先的多种选本也大量出版。不论是文学史还是作品选,虽有些许的变化,增加了几位女性作家作品,仍然是以男性为主,何以至此?打破认识上的局限,是进行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改革的关键。
首先是转换观念。在农业经济结构模式下的几千年的中国专制封建社会里,“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角色分工把女性完全排挤到狭小的“家庭”中,《诗经·小雅·斯干》诗曰:“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周礼》太卜掌占梦,熊罴之象为生男吉兆,虺蛇之象为生女象征。男婴睡在床上,穿着华美的衣裳,佩带精工制做的玉璋,声音肃然洪亮,红色蔽膝耀眼辉煌,将来不是一家之长,就是邦国之王,女婴恰恰与之相反。现实待遇到人生未来安排,男女天壤之别。从落地那一刻起,性别锁定“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农业大国的中国,自然经济的思维定势鲜明地印着传统文化的痕迹,男性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里垄断人类文明各个方面。今天虽然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男女平等”是基本国策,但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不能随着旧制度的灭亡而完全走进坟墓,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没有“洗心革面”的“反省”,[5]便是人为的遮蔽与历史的误区。
其次是有计划地变被动为主动,以作家、作品为重心而重构古代文学课程体系,终极要关注的是通过研究各个具体对象上所体现出对人文命运升华的不断揭示,给人以启迪,使其与现实血脉相通。因为历史的影子总要投射,以往的一切都将不断地受到其后演化的检验。女性来自历史,女性文学带着历史的印痕。在反思历史的同时,突破男性文学中心或独占的思维定势,从根本上打破“男权中心”话语对文学话语权力的垄断,确立古代文学课程体系观念的多元化与叙述视角的多样化,从春秋时代的许穆夫人《载驰》诗到“山头擂鼓”招收女弟子并著有《名媛诗话》的清代女词人沈善宝,课程体系的改革使得中国古代文学不再是单调的男性独吟,女性悲怨的倾诉,异性作家的敬仰,而是两性心灵碰撞的抒写。课程内容的充实新颖、活脱丰富,激发着学生的好奇心与极大兴趣,不由自主地慨叹着脚下土地上也曾经有过的辉煌,积极参与课程教学,主动拓展课程内容,既对人素质教育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也对能力培养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浙江自六朝以来,随着中原士族的大量南迁,经济文化得到速猛发展。就女性而言,“咏絮才”女谢道韫的“林下风”,沈氏才女沈满愿的五言四句的古绝诗,开唐诗风气之先。唐代“女中诗豪”的李冶,宋代《千家诗》中唯一入选的女性幽栖居士朱淑真,元代与班昭并称“大家”的“山高月小”的张玉娘,乃至晚清的“鉴湖女侠”秋瑾等,悠久丰润的女性文学文学创作与作品,为建构课程体系提供了地缘优势。为彰显出中国古代文学课程体系改革之魂,显现课程体系改革对历史情境缺撼的补充与深化,特别关注拂去尘埃,走出地表的女性,笔者近几年为学生开设了“中国古代女性文学研究”、“道冠女诗人与道观文化”、“女性原生态与女性文学”的专业选修课,开出“扫眉才子知多少?”、“浮出地表——中国女性文学创作”的公选课,举办“从历史背景下走来的中国女性”、“女性文学与现代社会”、“锦心秀口走天下──文学修养与社会竞争”、“为红颜祸水的历史女性鸣不平”等系列讲座,使学生自觉投入学习。同时,以省级“古代文学”精品课为依托,开设“文学天地”、“故事新编”、“吟诗填词”、“区域文化”等栏目,登载着学生各种体裁的论文习作、文学创作,不但男生活跃,而且女生更不落于人后。“书画名家管道升”、“东君不与花作主的朱淑真”、“自古江南多才女”等文章,既立足于浙江这片热土积淀的丰厚文化,又扩张对传统文化的把握,以拓展的人生视野,借鉴感悟,学会生存生活。
在当下学科、专业隔离现象依旧的“女生聚堆”的地方院校里,古代女性及其作品走进中国古代文学课程体系中,使大学生清醒地认识到:男女之别在社会生存中的意义,从历史到现实,不仅仅是生理学、生物学范畴的一种划分,而是具有文化与政治的内涵,进而积极地参与到不同课程、不同专业的主动学习中,时时强化能力培养。以人类思想与民族文化为基石,突破局限文学层面里认识文学的狭隘,以开拓的人生视野,弥补校园性别文化的理论盲点,让中国古代文学课程更具有人生的张力与魅力,让课程体系所蕴含的民族大智慧进一步促使大学生能力的提升,面向社会,有了自信,主动适应。
[1]韩愈.师说.韩昌黎文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
[2]南志刚.用大气派叙写民族文学智慧的新气象[J].宁波大学学报,2006(2)
[3]周淑舫.泪也纵横才也纵横:中国弱势女性文学本色论[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4]胡明.关于中国古代的妇女文学[J].文学评论.1995(3).
[5]胡晓真.才女彻夜未眠:近代中国女性叙事文学的兴起[M]//陈平原.文学史研究丛书总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Absence of Female L iterature and Reform of Classical L iterature Curriculum
ZHOU Shu-fang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Huzhou Teachers College,Huzhou 313000,China)
The classical Chinese literature curriculum has literature works by men as itsmainstream at p resent in spite of the high feat that the Classical Chinese female literature attained.This invariably excludes from the curriculum some female w riters and works by them and overshadow s the holistic literature state,w hich impedes agreeable grow th of students.
female literature;classical literature;curriculum
G642
A
1009-1734(2010)05-0116-04
2010-08-14
湖州师范学院高等教育改革重点课题(GJB10003)。
周淑舫,教授,从事古代文学教学与教育管理研究。
[责任编辑 陈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