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显洪
(溆浦县教师进修学校,湖南溆浦419300)
抗战时期中国文化思想的演变探析
胡显洪
(溆浦县教师进修学校,湖南溆浦419300)
抗战时期中国的进步文化在近代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不仅继承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救亡和启蒙双重使命,是新文化运动的发展,而且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创造了条件,还推动了中国现代文化的民族化进程和中国精神的复兴。
抗战时期;中国文化;演变
众所周知,新文化运动是我国近代历史上一次空前伟大的思想文化解放运动,但并没有完成文化启蒙的反封建和文化救亡的反帝这双重使命。
抗战时期(1931~1945)中国文化继承了新文化运动尚未完成的历史使命——启蒙和救亡,成为五四以后新文化运动的继承和发展。所不同的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前期,启蒙运动居主导地位,推动了救亡运动的发展,到了后期,救亡运动上升到主导地位;而在抗战前期,文化救亡运动居主导地位,到了后期,启蒙上升到主导地位,并推动了新民主主义文化在中国的传播。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抗战时期的中国知识分子高举起抗日救亡的大旗,把新文化运动的救亡使命提升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以后,中华民族遭遇到了空前严重的危亡局势。全国性的文化救亡运动迅速开展起来,其间有过多次高潮。1931年9月22日,上海报业界巨子史量才等人在上海成立上海市救国会;9月27日,流亡到关内的东北知识分子在北平成立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上海和北平迅速成为知识分子救亡运动的中心。在上海,以“左联”为代表的进步文化和革命文化开始突出抗日主题,如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等团体创办的政治性周刊《九·一八》发表了许多文章要求抗日。民族资产阶级的报刊舆论也纷纷要求抗日,罗隆基《沈阳事件》一文,王造时的《救亡两大政策》小册子,马相伯的《为日祸敬告国人书》,都抨击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要求抗日。
1935年华北事变,使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北平学生掀起了反日的“一二·九”运动,提出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全国文化界迅速行动起来,支持、声援学生爱国运动。12月12日,上海文化界283人联名发表《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27日召开救国会成立大会,发表第二次宣言《民族解放运动的呼声》。1936年1月27日,北平文化界成立北平文化界救国会,28日上海各界800余人召开纪念“一·二八”淞沪抗战四周年大会,成立了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在此前后,许多文化界知名人士如鲁迅、邹韬奋、宋庆龄、章太炎、陶行知、史沫特莱、吴玉章等纷纷发表声明、谈话、文章,支持学生爱国运动。上海文化界两次救国宣言发表后,在全国产生了巨大影响。北平、南京、武汉、天津、广西、山东等地文化界救国会相继成立,并与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取得联系。这样,以上海为中心,以革命进步的知识分子为主体的救亡运动很快遍及全国。1936年5月3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上海成立,拥有数十万会员,实现了爱国知识分子的抗日大联合。由文化界知识分子发起和领导的救亡运动,唤起了广大民众的民族自尊和自觉,掀起了民族救亡的新高潮。
其次,抗战时期的中国知识分子也继承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启蒙使命。
文化上的新启蒙运动,是适应政治上的抗日救亡运动而产生的。正当“一二·九”学生运动与救国会的救亡斗争深入发展的时候,上海、北平的一部分文教界人士倡议发起一个新的思想文化运动。1936年8月至9月,陈伯达发表《哲学的国防动员——新哲学者的自我批评和关于新启蒙运动的建议》和《论新启蒙运动》两文,建议发动一个反对异民族的奴役,反对礼教,反对独裁,反对盲从,破除一切愚民政策的大规模的新启蒙运动,以唤起全民族的自我觉醒,来挽救民族大危机。艾思奇也发表了《中国目前的新文化运动》和《启蒙运动与中国自觉运动》两文,响应陈伯达的主张。在陈伯达、艾思奇等人的倡议下,北平的进步文化人士和救亡团体围绕怎样批判地接过“五四”未完成的工作,怎样开展新启蒙运动进行讨论,提出了“纪念‘五四’,要开展新启蒙运动”的口号。1937年4月25日,北平学联发表《北平学生运动的新精神》,阐述了今后学运的中心工作需要一个全新的文化运动,即新启蒙运动。5月19日,北平的张申府等进步教授组织了新启蒙学会,发表了《新启蒙学会宣言》。不久之后,全面抗日战争爆发,进步的文化知识界投入抗战救亡的洪流,但新启蒙运动并未中断。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文化的启蒙使命由毛泽东思想和新民主主义文化继承并发展下来了。战争局势的相对稳定,使陕甘宁边区与国统区大后方的思想文化界人士获得了相对安定的工作环境,学术研究和思想文化上的分歧和论争逐渐复兴起来。在纷繁的思想争鸣当中,毛泽东思想开始形成理论体系,新民主主义文化取得重大发展,并得到了广泛传播。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的新民主主义文化代表了文化启蒙的前进方向,它把新文化运动的启蒙使命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中国新文化从此有了坚实科学的理论基础。
再次,抗战时期的进步文化运动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抗战时期中国文化的发展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壮大创造了条件,提供了舞台。在领导抗战文化运动的丰富实践中,中国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得到发展并完善起来。
抗战时期,以共产党人为代表,国人对中西文化问题的论争,作了较科学的总结。中西文化问题论争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就开始了。魏源等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洋务派提出“中体西用”,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的维新派和资产阶级革命派倡导引进西学,都没能很好地解决中西文化的关系。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对待中西文化问题上仍有形式主义的偏向,正如毛泽东所说,“他们对于现状,对于历史,对于外国事物,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精神,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
1940年前后,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党八股》、《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论联合政府》等论著中,论述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问题。他透彻地阐述了如何对待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问题,既批评了抱残守缺的国粹主义和封建复古主义,也批评了一概否定传统文化的民族虚无主义;既批评了闭关锁国,拒绝一切外来文化的保守主义,又批评了全盘照搬外国经验的文化教条主义和所谓“全盘西化”论。毛泽东提出的“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中华民族的新文化”,是对中国近代关于中西文化问题论争的科学总结。
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形成之后,迅速传播到全国各地,并且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这是抗战时期中国文化的重大成就。
五四时期,中国文化的时代精神是“世界化”。因为五四时期的反传统思潮、民主与科学思潮和社会主义思潮,目标都是指向“世界化”。从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高举起“世界的即非锁国”的大旗以后,世界化的思潮锐不可当,就连眷恋中国文化的梁启超、梁漱溟等人在致力于复兴中国的传统文化时,其着眼点已不再是要保存国粹,而是要将以儒家文化为主导的中国传统文化提升为世界文化。
但是,三十年代的抗日战争抑制了中国文化的“世界化”思潮。当日本侵略者横扫白山黑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妄图以武力灭亡中国之际,中华民族不仅要筑起军事的国防,物质的国防,还要筑起“精神的国防”。在这一背景下,强调中国特色、弘扬民族传统的“中国化”思潮应运而生。
首先,“中国化”思潮在抗战时期文化各领域中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文学艺术方面,中国新文学在抗战时期产生了大转向,不再有向西方近现代文学看齐的《女神》那种狂飚突进,不再有《呐喊》、《彷徨》那种对中国国民性的深刻解剖,不再有模仿西方风格的《雷雨》那种震憾人心的悲剧,不再有《子夜》那种细致反映大都市生活的长篇巨制,代之而起的是绝对符合大众化和通俗化标准的连广大农民也能理解并感兴趣的《王贵与李香香》、《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和《兄妹开荒》等等。
在史学方面,不同学派的史学家都力图证明中华民族的优异特征。这以钱穆最为典型。1939年他出版的《国史大纲》就力图证明,中国的“立国精神”、“立国规模”和“演进渊源”都有别于西方、优越于西方。他断言,在中、印、欧三大文化之中,中国文化是“主孝”的青年文化,欧西文化是“主爱”的壮年文化,印度文化是“主慈”的老年文化,所以中国文化是世界文化的最优选择。
在哲学方面,第二代新儒家在抗战时期成熟、定型,并发生了广泛影响。西方哲学专业出身的冯友兰把西方的逻辑实证主义哲学溶入中国传统哲学研究之中,完成了《新理学》等著作,构建起完整的“新理学”体系。另一位研究西方哲学的贺麟,不仅致力于将新黑格尔主义注入中国的陆王心学而创造“新心学”哲学体系,而且在中国现代哲学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建设“新儒家思想”的主张。他在《儒家思想的新开展》一文中断言:“广义的新儒家思想的发展,或儒家思想的新开展,就是中国现代化思潮的主潮。”
其次,在“中国化”思潮的影响和推动下,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进程也在抗战时期空前加快。哲学家艾思奇于1938年4月发表《哲学的现状与任务》一文,首次提出“中国化”概念。毛泽东很快就接受了“中国化”这一范畴,并把它写进了1938年10月召开的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报告之中。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必须通过民族形式才能实现。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通过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应用到中国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中去,而不是抽象地应用它。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从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便成为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意识形态上的主题,延安整风运动就是沿着这一方向而开展起来。“毛泽东思想”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最后定型和成熟。正如刘少奇指出的:“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优秀典型”。
再次,在“中国化”思潮的背景下,抗战时期,“中国精神”开始了伟大的复兴。众所周知,抗日战争是以中国取胜而告终的唯一一场近代的反侵略战争,是唯一一场全民抗战。那么,支撑中华民族进行全民抗战并取胜的精神支柱从何而来?自19世纪以来,中国知识界就一直在探索和讨论“中国魂”和中国精神,有的歌颂,有的鞭挞。尤其是五四时期中西文化大论战和三十年代“全盘西化”与“本位文化”论战,对“中国国民性”、“中国精神”讨论极为热烈,但是一直没能达成比较明晰的共识。抗日战争的胜利使这样的讨论得到了比较明确的结论:即中国人有着超凡的文化认同,有超凡的坚韧精神,这就是“中国精神”,这就是维系几千年中华文明的主要精神力量。正是“中国精神”的复兴支持了抗战的胜利。这里所谓超凡的文化认同,即“我是中国人”这一信念。中国人的文化认同在抗战时期形成新的高峰,得益于抗战时期的爱国主义宣传,中华民族整体危机感的广泛传播和国内各派力量共谋为国、团结抗战新气象的推动。文化的力量需要文化的运动来凝聚,中国人的超凡的坚韧精神也是举世公认的。抗战时期,毛泽东宣告中华民族“以刻苦耐劳著称于世”,蒋介石则大书“坚苦卓绝”四个大字以鼓励国人。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前,国民政府便有进行长期战争的打算,并在政治、经济、财政、军事等方面做了相应的筹措。抗战全面爆发后,国民政府一面拼死抵抗,一面大举内迁,抱定必胜的信心。共产党也是一开始就决心打一场持久战,并由毛泽东《论持久战》作了全面深入的论证。而文化的抗战运动则把中国人超凡的坚韧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中国人民在抗战中经受的苦难是空前绝后的。但中国人依靠超凡的坚韧精神拖败了日本。所以说,抗战文化运动推动了“中国精神”的伟大复兴,抗日战争由复兴起来的“中国精神”作支撑而取得了胜利。
以上所述,足以说明抗战时期的中国文化在近代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是重要的,成就是巨大的,影响是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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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3605(2010)06-0094-03
2010-09-05
胡显洪,男,湖南溆浦人,溆浦县教师进修学校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周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