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生 (云南财经大学东盟学院 云南昆明 650221)
二战后,随着经济全球化浪潮的高涨,区域经济集团也不断涌现。自从1957年欧洲6国建立“欧洲经济共同体”以来,至今已先后出现过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有200多个。在这些组织中,由“欧共体”发展而来的“欧盟”取得了巨大成功,是迄今为止进程最快、范围最广、层次最高、成绩最大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但与发达国家间一体化的巨大成功相反,发展中国家之间经济一体化的绩效普遍不理想。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的内部贸易都不超过20%,各成员国仍然主要依赖于组织外贸易。为什么都是一体化,有的绩效显著,而有的绩效却很差呢?本文试图将一体化的成本和一体化的收益结合起来考虑,从一体化促进分工的角度,给出这一问题的经济学分析。
美国经济学家Bela Balassa在其名著《经济一体化的理论》中将经济一体化定义为“既是一个过程,又是一种状态。就过程而言,它包括采取种种措施消除各国经济单位之间的歧视;就状态而言,则表现为各国间各种形式的差别消失”。后来经济学家又进一步把一体化的“过程”理解为成员国之间生产要素的再配置,把一体化的“状态”理解为成员国的生产要素的最佳配置(Victoria Curson,1974)。由此,可以看出,经济一体化的实质就是生产要素不断趋向自由流动的一个动态化过程,在过程的每一个阶段,则表现为具体的生产要素流动程度的一种状态(丁斗,2001)。
基于对经济一体化的这一理解,Richard Lipsey根据生产要素的流动程度级别,经典性地将经济一体化分为六种等级递增的状态:特惠关税区、自由贸易区、关税同盟、共同市场、经济同盟和完全经济一体化。
另外,根据区域一体化成员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又可将区域经济一体化分为三种类型:发达国家之间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北-北型)、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南-南型)以及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南-北型)。
跟据以上两种分类方法,将经济一体化的三种类型与六种状态结合,理论上就可能产生18种不同的一体化合作组织。但并非18种类型都会在现实实践中出现,具体什么样的一体化组织会出现是由一体化的成本和一体化的收益共同决定的。通常现实中最常见的一体化组织有北-北型经济同盟(如EU)、南-南型自由贸易区(如ASEAN)、南-南型关税同盟(如MERCOSUR)以及南-北型自由贸易区(如NAFTA)等。
经济一体化是有成本的。在一体化过程中,不同国家在经济体制、法律制度和政策目标等方面存在差异,而这些差异的大小会对各国参与一体化的谈判成本和执行成本产生巨大影响。一体化的谈判成本和执行成本构成了一体化的交易成本。正是交易成本的高低决定了各国间经济一体化程度的高低。
对于北-北合作而言,发达国家基本都有成熟的市场经济和较高的法治水平,经济发展程度的相近也有利于各国在相关政策目标上达成一致,这些都降低了北-北型合作的谈判成本和执行成本。较低的交易成本使得北-北型合作容易采取共同市场、经济同盟等较高级的一体化形式,欧盟的成功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南-北合作的情况恰好相反。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无论在经济制度建设水平、法治水平还是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都存在巨大差距,二者的相关政策目标也相去甚远。从而,南北型合作产生了高额的谈判成本。正是这种高额的谈判成本使得南-北型合作很难采取关税同盟、共同市场等较高层次的合作形式,而大多以自由贸易区为主,北美自由贸易区就属于这种情况。
南-南合作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是二者在经济发展中处于相同的境地,从而容易在政策目标、机制建设等方面达成一致,于是谈判成本较低,有利于形成关税同盟等较高级的合作形式,如南方共同市场。另一种情况是二者的差异很大,谈判成本高,于是难于形成较高级的合作形式,而更可能选择自由贸易区,如东盟。
市场规模决定劳动分工,这是斯密定理的含义。根据斯密的意思,在经济一体化过程中能够获取的市场规模越大,就越有利于分工水平的提高,从而获取更大的分工利益。这里市场的规模不仅取决于人口的规模,还取决于人均收入的水平,从而最终取决于经济的总规模。
经济一体化一般能扩大市场规模。较大的市场规模能带来较高的分工水平,进而促进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因外资引入而增强的竞争促进生产率的提高;因先进经营方法和先进技术的扩散而导致的生产率提高;因各成员国为达到一体化的要求而放松国内管制和改革国内制度带来的生产率的提高。加深分工而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正是各经济体之所以要一体化的根本原因所在。
从以上分析来看,北-北型合作的市场规模扩大效应最强。这是因为这些国家一般人口规模不大,但人均收入水平较高,市场的合并能通过迅速提高人口总规模来扩大市场规模,进而促进产业内的水平分工,形成规模经济。另外,发达国家具备良好的交通、港口等基础设施以及完备的法律制度,这些优质的硬件和软件资源极有利于降低由于分工的加深而带来的交易成本。因此,北-北型一体化能创造最大的分工利益。
相反,南-南型一体化的市场规模扩大效应是最小的,因为发展中国家收入水平较低,即使市场的合并可以扩大人口规模,但收入水平是不能迅速提高的,从而抑制了产业内的水平分工,难以形成规模经济。另外发展中国家在技术水平方面差异不大,缺乏先进的技术,因而也很难产生由于技术转移而形成产业间垂直分工。由此看出,由于收入水平较低和先进技术缺乏,发展中国家间的一体化很难在各国市场之间加深分工水平(不论是垂直的还是水平的),这就阻碍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分工利益的获取。
南-北型合作的情况介于北-北型和南-南型之间,市场规模的扩大效应比南-南型强,但不如北-北型。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间的一体化过程中,容易通过先进技术由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而形成基于比较优势的产业间垂直分工。于是产生了市场规模扩大伴随分工水平加深的效应。
除了市场规模的扩大效应外,一体化程度的高低也会影响分工水平。在人力资本跨行业的转换成本越来越高的今天,实现人力要素的跨国流动为国际分工开辟了新的利益来源(刘澄,2007)。因此,经济同盟、共同市场的一体化形式较之自由贸易区的形式更能促进分工的发展,获取更高的利益。
下面将一体化的收益(通过市场规模扩大效应带来的)与一体化的成本结合起来考虑,我们就能够对不同类型经济一体化的经济绩效差异做出解释。
北-北型经济一体化形成的市场规模扩大效应最大,且交易成本低,容易采取较高级的合作形式,从而分工水平最高,分工利益最大,一体化的绩效最好。
南-北型经济一体化市场规模扩大效应比南-南型大,较北-北型小,但交易成本高。由于只能采取自由贸易区等较低级合作形式,分工的潜力受限,分工利益较北-北型小,其绩效相对北-北型较差,但好于南-南型。
南-南型经济一体化市场规模扩大效应最小,分工的利益也最小。虽其谈判成本有高有低,合作的一体化程度也有高有低,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执行成本一般都比较高,以及分工的总体利益受市场规模的限制,其一体化的真正执行效果并不理想,因而一体化合作的绩效最差。
从上文分析中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发展中国家参与区域经济一体化应该尽量选择与那些大的、富裕的发达国家合作。这样可以凭借发达国家的规模和效率来促进本国竞争,优化贸易来源和引进先进技术,从而加深分工水平,提高劳动生产率。
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坚持对外开放政策,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区域经济合作。1991年加入了亚太经合组织(APEC),2001年加入了WTO,2002年中国和东盟签署了《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同意于2010年建成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China-ASEAN Free Trade Area)。这些都是中国正式参与的国际经济合作组织,其中亚太经合组织和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亚太经合组织属于南-北型,但因其成员国太多,目前很难发展成为紧密的自由贸易区,而只是一个松散的“经济论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属于南-南型,今后的发展绩效怎样还不确定。
鉴于以上情况,中国应该大力加强与发达国家和地区建立南-北型的自由贸易区。从目前中国对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出口状况来看,出口额最大的国家和地区是美国、欧盟、日本、韩国、香港、台湾等。对于中国来说,选择区域经济一体化,有两个问题必须明确,一是选择什么伙伴国来合作,二是采取什么形式进行合作。本文认为,根据地域邻近的原则,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理想对象为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中国可以与日本、韩国分别建立双边自由贸易区,也可以建立中、日、韩三国多边自由贸易区(类似北美自由贸易区)。中国大陆与台湾地区的合作可以考虑先建立自由贸易区,待条件成熟后再向关税同盟和共同市场发展。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的这样一种经济合作的进路,不仅有利于双边经贸利益的扩大,更深远的是有利于促进两岸的和平统一。
[1]Maurice Schiff、L.Alan Winters:区域一体化与发展[M].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4.
[2]刘力、宋少华:发展中国家经济一体化新论[M].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2.
[3]丁斗:东亚地区的次区域经济合作[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刘澄、王东峰: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新制度经济学分析[J].亚太经济,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