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方式城市化: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路

2010-08-15 00:43曲海峰
关键词:新生代农民工群体

曲海峰 高 路

(长春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生活方式城市化: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路

曲海峰 高 路

(长春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日益扩大,融入城市的愿望非常强烈,笔者认为只有生活方式城市化才是其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路。本文从概念辨析入手,描述了新生代农民工的生活方式现状,并分析了生活方式的影响因素,希望能为具体解决问题提供一种参考。

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生活方式城市化

中国人口13亿多,其中农业人口9.5亿人,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目前已有3亿多农业人口转进了城市就业与生活。

三十年的时间,也已足够让这个群体产生值得注意的代际差异。据《中国新生代农民工发展状况及代际对比研究报告》调查结果显示,新生代农民工更倾向于在城市生活,有71.4%的女性和50.5%的男性选择“在打工的城市买房定居”。抛开80后无农民的忧虑不谈,本文关注的是:这些拥有融入城市愿望的新生代农民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活圈子进入更加广阔的生活空间,固有的生活方式难以为继,在一个新的空间里,他们的生活方式将会面临怎样的变化和挑战?这是一个迫切需要研究的课题。

一、相关概念辨析

(一)新生代农民工

“农民工”这一称谓是1983年张雨林教授首次提出的。

2006年的《中国农民工问题研究总报告》指出:“农民工”是中国经济社会转型时期的特殊概念,是指户籍身份还是农民、有承包土地,但主要从事非农产业、以工资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人员。狭义的农民工,一般指跨地区外出进城务工人员。广义的农民工,既包括跨地区外出进城务工人员,也包括在县域内二、三产业就业的农村劳动力。[1]

农民工作为一个引人瞩目的群体,对时代变迁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这就是代际更替,一般而言,学者以农民初次外出打工的时间是在80年代还是90年代为界,划分“旧生代农民工”和“新生代农民工”,两者的差异性研究也引起了学者莫大兴趣。总的来说,一般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具有“三高一低”的群体特点: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职业期望较高、物质和生活享受要求较高、劳动耐受能力较低。[2]

但也有学者对此存疑,如徐勇认为所谓“新生代农民工”没有特别深刻的乡土记忆,也欠缺城市经验,所以他们还是不是农民工值得探讨。

(二)生活方式

生活方式是指人们在一定的社会条件制约下和价值观念指导下所形成的满足自身生活需要的全部活动形式与行为特征体系。生活方式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生活方式涵盖政治生活、宗教生活、物质消费生活、闲暇和精神文化生活方式等广阔领域;狭义的生活方式主要把分析的边界限定在日常生活领域:物质消费、闲暇和精神文化、社会交往方式,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老百姓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乐”。[3]

考虑到文章的篇幅限制,笔者把本文研究的农民工生活方式界定在狭义范畴。但是如同农民工这个群体出现伊始就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一样,其生活方式也受着特定的社会政治制度的制约,其中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城乡二元制度。农民资源分配上处于弱势地位,传导到生活方式上,就是与城市生活方式的脱节和差距,如总体较为落后、层次偏低、缺乏积极主动心态等等。

二、空间转换之后:新生代农民工生活方式现状

生活方式所包含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往往是在人比较小的时候形成的,它意味着长期的积淀,因此,生活方式的差异不是简单空间转换就能消弭的,农民工的生活方式尴尬之处在于,童年和少年时代在乡村氛围中成长,但是却需要在城市中生活,有些甚至要度过生命中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如何实现融入,而不是一直保持一种备受歧视的游离状态至关重要,但是在当前农民工普遍物质贫困的状况下,解决问题的优先权让给了经济条件的改善。

令人生疑的是,是否改善了“硬件”,农民工就能顺利地完成从农民到市民身份的转换?笔者认为:只有实现了生活方式的城市化,才是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路。

那么,新生代农民工的生活方式目前是一个什么状态?笔者在这部分将作一描述,同时为了避免面面俱到,笔者将观察的重点放在物质消费、文化生活和社会交往三个方面。

(一)从就业到定居:新旧两代农民工进城目的差异分析

有人形容:老一代农民工是“扛麻袋进城”,而新生代农民工则是“拉皮箱进城”,这只是对进城起点的描述,但是我们无法否认的是,起点不同必然导致对城市生活要求的不同。

农业收入和城市里的非农工作收入有比较大的收入差,因此老一代农民工只是通过打工改善家庭经济条件,期望值不高使得老一代农民工在学习和发展方面的兴趣极度缺失,从事的工作多是体力性的,人过中年,体力衰减就不得不返回农村,这是他们早就预期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多少抱怨。乡村中的家庭仍然是他们真正魂牵梦绕的重心,城市生活虽然有吸引力,但是老一代农民工对此并不存有太多奢望,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城市的过客,没有必要费尽心力融入工作的城市,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因此没有多少改变。

新生代农民工则不同,他们不想再重复老一辈人艰辛而卑微的生活道路。国家政策调整和老一辈人所能提供的经济条件使他们没有老一辈人那么严重的贫穷记忆。经济条件改善已经不是他们的首要目的,而是寻求更高目标:个人发展。在这个目标统率下,新生代农民工非常注重就业环境和生活环境,他们对城市的感情也不像老一代农民工那样单纯,而是充满了“渴望难及”的矛盾心理。“他们不再满足于能够进城务工,而是要求真正成为一个‘城里人’。他们厌恶城里人对他们的‘农民工’、‘外来工’、‘外出务工人员’等称呼,而希望被像城里人那样称呼为‘市民’、‘居民’、‘工人’”。渴望身份认同实际隐含着一个愿望,那就是彻底的融入城市,摆脱异化的命运,从而获得平等、体面和尊严。[4]

(二)俭省和超前:消费习惯中的城市融入倾向

消费也许是新生代农民工遇到体制或观念性障碍最少的一个方面,商业社会里,金钱面前人人平等,极少有什么消费上的“特区”。

在这方面,众多的研究者似乎不能统一意见。比如严慧和刘庆在《新生代农民工消费行为研究》一文指出: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行为有超前消费、品牌消费和追求自我发展三个特点;幸丽萍的《城乡二元结构视角下的农民工消费研究》则认为:消费水平比较低、消费结构比较单一和消费类型比较保守是新生代农民工消费主要特征。

上述是两类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倾向于新生代农民工消费的某个极端。但笔者更认同李荣在《第二代农民工的消费结构分析——基于苏州市第二代农民工消费结构的调查》中提出的观点,他更细致地剖析了新生代农民工消费的内在逻辑。他在研究中发现,许多农民工在饮食方面的支出非常谨慎,例如有人“经常会为了在面条里放不放个鸡蛋犹豫半天”。但在衣着支出中,他们的消费相对较高,而且买衣服的地点多选择在专卖店。他得出的结论是:消费结构基本合理,讲究实用,但同时也注重时尚。[5]

实际上除了衣服,能在社交时产生炫耀感的消费品,比如手机,也在农民工群体中普及率比较高,甚至超过白领和商务阶层成为智能手机的主要消费人群。笔者认为,这其实反映了新生代的农民工融入城市生活的一种尝试,他们年轻,学习能力强,喜好新鲜事物,经常愿意以城市居民为参照群体来影响自己的消费行为。也许内在的思维习惯和生活习惯难以一下子改过来,但至少在外在“硬件”上,可以多少寻找到心理代偿。

(三)无奈的旁观者:农民工文化生活“孤岛化”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的文化教育需求研究”课题组曾对400名新生代农民工的精神文化需求进行抽样调查,发现新生代农民工休闲娱乐方式排在前十位的依次是:睡觉(59.1%)、听广播(56.5%)、听歌(47.04%)、逛街(36.88%)、玩扑克或麻将(32.15%)、看书(29.08%)、上网(26.24%)、看电影(24.11%)、看电视(13.24%)、去 KTV(4.25%)。

从上述排名可以看出,新生代农民工文化生活层次比较低。越是需要花钱的休闲娱乐方式越得不到广泛认同,说明农民工的休闲方式还是比较受限于经济条件的。值得注意的是,有四分之一以上的人频繁接触网络,但是各方面深入调查显示,“即使有的农民工开始接触网络等较新潮、高级的手段,他们也大多把网络理解为单纯的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工具(聊天、看电影等),而没有有意识地利用网络在信息传递、文化提升、人际交往等方面的重要功能。”[6]

这里需要强调一点,许多研究对农民工娱乐方式的评价是“资源匮乏”、“单调”,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评价惯性,也就是把对农村休闲娱乐的评价直接套用在新生代农民工身上,不得不说评价本身也带有歧视色彩。实际上,观察到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娱乐方式和普通市民比并无太大差别,真正的差异在娱乐质量和信息创造性吸收及运用上,比如同样是上网,农民工把它当做单纯的消遣工具,久居城市的人可能用其寻找就业和创业信息、表达意见、学习等,对信息利用深度而不是资源种类决定了二者间的差异。这种差异反映了思维习惯和生活习惯的根本不同,这一点不改变,农民工很难在生活方式上融入到城市里。目前,农民工在闲暇时间主要采取的是自我娱乐或群体娱乐的方式,不具备明显的城市文化生活特征。

他们身在城市中,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之与城里人区分开,在这个意义上,农民工文化生活确实像是“孤岛化”了。

(四)城市里的“陌生人”:新生代农民工社会交往处境

融入意味着与新的社会环境中的群体达成一致,否则,仅仅从一个空间转换到另一个空间,只是位置的机械变迁,而不是有机融合。“达成一致”的关键就是交往。

社会交往理论认为,社会交往基本上是一个同质群体和异质群体不断交往和互动过程。“人们的社会化所走出的其中的一个重要的步骤也是由单纯的与同质群体的互动逐步扩展为与异质群体的互动,在互动的过程中扩大交往和加深相互间的理解。”[7]

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指出这一点,农民工群体之间的信任要远高于对城市居民的信任,这是基于传统的血缘(亲戚)、地缘(老乡)和身份一致性(工友)产生的信任,这种信任有悠久的历史积淀,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发生着作用。总的来说,农民工之间是熟悉的,也是容易交往的,他们形成了社会网络中的强纽带关系。但是若要融入一个城市,单纯的同质群体交往是不够的,新生代农民工必须把交往扩展到城市居民以及其他社会阶层的异质群体中,如老板、当地居委会及政府干部等等。在一个充满歧视的环境里,这实际上非常难以做到,这种社会网络中的弱纽带关系会在比较长的时期内一直存在。

农民工工作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却同时外在于这个城市,他们不时悲哀地发现,不管为这个城市做了多大贡献,其实都是这个城市里的陌生人。

三、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生活方式城市化的几个因素

笔者在上面描述了新生代农民工物质消费、文化生活和社会交往的现状,之所以用“现状”而不是“存在的问题”一类字眼,是因为后者带有某种歧视色彩,农民工融入城市的过程中一直处于制度造成的弱势位置,但如果少一点儿人为歧视,也许融入会更顺利一些。

(一)户籍制度:一个老生常谈的歧视之源

农业人口向城市移民并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但是因为户籍制度而导致一个庞大的群体遭受诸多不公平待遇却还是比较少见的。户籍对新生代农民工生活方式的影响在两个方面体现的比较明显:一个是市民身份的获得比较困难,这一点对农民工生活方式具有决定性意义;另一个是与户籍制相联系的各种保障带来的城市福利缺失,农民工的物质消费和文化生活因此受到限制。

和发达国家相比,我国保障覆盖面不够,保障水平也比较低,这是扩大内需最致命的障碍之一,以前二者之间的关联主要围绕城市展开。现在农民工工资水平也在逐年上升,工资增速意味着庞大的储蓄积累,在农民工社会保障、医疗保障、失业保障严重不足情况下,如何激发出该群体的消费潜力,已经成为另一个迫切需要研究的课题。

(二)社会身份认同:选择生活方式的前提条件

身份和生活方式密切相连,它对生活方式有隐性的界定,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工人之间的生活差异将是非常明显的。农民工群体的生活方式研究尤其特殊,一般而言当我们对某个群体的生活方式进行研究时,这个群体的身份是固定的,围绕着身份有相对清晰的生活方式。而农民工则有很大不同,他们心里拒绝承认农民身份,据调查显示,87%的新生代农民工不想当农民,但是城市又拒绝给他们市民身份(拒绝在两个层面,一是制度性的,另一个是社会性的,即城市居民不把他们当平等群体看待,有时后者的伤害更大),真实身份和虚拟身份之间产生了错位,这导致了农民工心理归属上的茫然。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因此带有了非农民非市民的变形特征。

(三)格格不入:难以让城市文明接受的不良生活习惯

贫困是现实的状况,而不是借口。不能因为目前的贫困,就拒绝改变自己,延续不良的生活习惯,这样做,是给自身城市融入制造障碍。

虽然我们的社区建设没有西方那样悠久的历史,也没能达到那个标准高度。但是人们对干净、和谐、文明的生活环境有天然的向往,现代中国城市正一点一点向那个目标过渡,在这个过程中,逆潮流而动的必将受到鄙夷。农民工在乡村长大,那是一个不把吐痰当成不文明行为的成长环境,他们身上许多自然而然的行为习惯在城市里是不允许或受鄙视的,不改掉这些陋习,即使经济条件有了很大变化,依然难以获得足够的尊重和认同。

分析是解决问题的前提,笔者在本文只是试图描述现象,并分析相关的影响因素,至于解决思路则是另一个复杂而系统的问题,受限于文章篇幅不能展开,笔者将在另外的文章做进一步的探讨。

[1]中国农民工问题研究总报告起草组.中国农民工问题研究总报告[J].改革,2006,(5).

[2]何瑞鑫,傅慧芳.新生代农民工的价值观变迁[J].山东省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11).

[3]纪韶,李舒丹.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生活方式的转变——以北京市为例[J].广东社会科学,2010,(2).

[4]许叶萍,石秀印.新生代农民工的价值追求及与老一代农民工的比较[J].思想政治工作研究,2010,(3).

[5]李荣.第二代农民工的消费结构分析——基于苏州市第二代农民工消费结构的调查[EB/OL].http://rurc.suda.edu.cn/ar.aspx?AID=438,2009-12-31.

[6]国虹.互动与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需求——以Q市 H区为例[J].消费导刊,2009,(18).

[7]李雪.浅析农民工虚拟社区的建构及其运作[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9,(7).

吉林省教育厅“十一五”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新生代农民工生活方式与城市融入问题研究”(编号:吉教科文合字[2009]第398号)。

曲海峰(1976-),男,文学硕士,长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人力资源开发的社会保障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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