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华 张 玮
(浙江电大仙居学院,浙江 仙居 317300)
从仙居方言熟语看地域文化积淀
钱文华 张 玮
(浙江电大仙居学院,浙江 仙居 317300)
方言熟语承载了丰富的地域文化内容。从仙居方言熟语可以看出历史地理、农耕生活、民情风俗等方面所积淀的地域文化成分。仙居方言熟语在语言风格上表现出一股山野气息,与早期的越文化特征一脉相承。
仙居方言;熟语;地域文化
方言研究与地域文化研究具有互相借鉴、互相补充、互相促进的密切关系。方言熟语是方言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为人民群众所创造、所喜闻乐见,承载了丰富的地域文化内容。关于熟语的范围,崔希亮认为除了成语、惯用词、俗语、谚语、歇后语以外,还可以包括格言、名联、流行市语、流行歌谣等。[1]2本文探讨的主要是仙居百姓口头流传久远的、最能看出地域文化积淀成分的惯用语、俗语、谚语、歇后语、民谣等熟语。
仙居地处浙江省东南部,括苍山脉中段。建县之初曰“乐安”(347年),后改为“永安”(930年),宋景德四年(1007年)宋真宗以其地“洞天名山,屏蔽周围,而多神仙之宅”,下诏改为“仙居”。[2]
仙居“八山一水一分田”,是典型的山区县。历史上的仙居可谓穷乡僻壤,这在台州是公认的,仙居百姓自己也说:“温黄熟,六县足;仙居熟,一餐粥。”“六县”,民国时期指临海、黄岩、温岭、天台、仙居、宁海六县。温黄平原是浙东南沿海面积最大的海积平原,生态环境好,生活富裕。天台也是山区县,但仙居更穷些,于是便有了“黄岩头,天台脚,仙居算弗着”的俗语。
民间曾流传这样一首歌谣:“仙居吃些清山水,个个吃勒(拟音字,结构助词,表示述补关系)黄胖鬼;黄岩吃些黄泥浆,个个吃勒好后生。”由此可以得知,昔日仙居不仅生活清苦,而且医疗卫生条件很差,黄胖病人随处可见。“黄胖”一词早就流传于吴语地区,《明清吴语词典》收有该词,释义:一种面色黄而浮肿的病,又指因不健康虚胖而又懒洋洋的样子。[3]“黄胖捣年糕,吃力弗讨好”的说法吴语许多地方都有。仙居百姓也许见多了黄胖病人之故,好拿“黄胖”来说事,例如:
“天只怕黄亮,人只怕膨胀”,由天象说到人的病象;
“十里板仓岗,好人爬黄胖”,以健康人累成黄胖人的后果来形容翻越板仓岗之艰难;
“黄胖人气力,独自人衣食”,是说少气薄力的人最多只能解决自己的衣食问题,不能指望其养家糊口;
“一弗可欺和尚,二弗可打黄胖”,说明做人要正直善良,不可欺善凌弱;
“相分吃,相分壮,独自人吃要黄胖”,劝导人们友爱互助,强调自私自利是没有好结果的。
社会发展到今天,人民群众的生活环境、医疗卫生条件都有了极大的改善,但“黄胖”系列熟语仍留给我们一份历史的陈迹。
仙居地势由西向东倾斜,西部山地平均绝对高度在1100米以上,而位于东部的下各平原平均海拔仅20米左右。有民谣唱道:“天悠悠,地悠悠,仙居小县颠倒头;别县都子里排出,仙居一都在上头。”“都”,古行政区划名,宋代开始设乡、都、保,明代去保设乡、里。清光绪年间,县城内设坊,东西各 5坊;县城外设都,共 38都,都下设庄。[4]“都子”的“子”指小的,即排序靠后的。意思是:一般的“都”从城郊或平原等中心地带开始划分,越往山里或偏僻地区,排序越靠后;而仙居的“都”相反,从高山峻岭开始划分,一至四都均处西部山地,依次排下来,末位的三十七都、三十八都排在东部平原一带。“仙居颠倒县,青田麦磨下爿旋”,反映的也是仙居的地理特征以及行政区划的历史面貌。
仙居县城是台州地区除府城(临海)外较久远的一座古城。主干街道只有一条,东西走向,清代基本定型,西面为“上街”,东面为“下街”。当人们要表达“跑遍了全城,想尽了办法,最后的结果却很糟糕”这样的意思时,常常说“上街走下街,斫块肚下滩”,“肚下滩”即猪肚皮上的肉。
昔日横贯东西的上街、下街,南北延伸的小弄小巷,路面大抵用石板铺就,乡村里也随处可见石板路。“大路石板送人情”讽刺的是“慷公家之慨”、“慷他人之慨”的“精明人”。我们从这个俗语可以得到另一种信息:作为建筑材料,仙居石板的使用十分普遍。事实正是这样,早在宋代,仙居人就在距县城约十里的飞凤岩中开采石材,所采石材不仅用于本县,还源源不断地运往府城(临海),年复一年,打出了一个“石仓洞”。现在,石仓洞已成为旅游景点。距离石仓洞不远有个“石板路村”,村名的来历便是古时有一条由县城通往步路村的石板大路正好穿村而过。
仙居下汤新石器遗址表明,早在6000-7000年前,下汤人已告别深山穴居生活,进入河谷平原定居,开始了水稻种植为主的农业生活。农谚自然是仙居方言熟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使反映日常生活事理的熟语,也较多地打上了农耕文化的烙印。
“偷秧弗是贼”,与“偷书不为贼”异曲同工,后者对读书人而言,前者对种田人而言。插秧时节偷秧,为解燃眉之急,农民是理解并包容的。当人们急需某物而没有,无奈拿了他人的东西时,会用这个俗语来自我辩白。
“人家呒主脑,种些杂纳稻”,“杂纳”指杂七杂八、好好坏坏掺和在一起。一户人家没有主心骨,日子过得乱糟糟的,如同田里种着“杂纳稻”。
“砻糠搓绳——起头难”,“砻糠”是稻谷砻过后脱下的外壳,想用它来搓绳子,根本就无法起头。与“万事开头难”、“凡事起头难”比起来,这个歇后语要形象生动得多。
“稻杆绳落水——假紧”,稻杆绳浸到水里一下子变得紧实,捞出来一晒,便恢复蓬松的原状。借此来讽刺那些临时表现积极的懒人。
“烂污田翻捣臼——越陷越深”,“烂污田”即满是稀泥浆的水田,石臼滚下去,越是翻动,陷得越深,以此形容身陷困境。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仙居百姓在表达“总有关联,总会碰到”这一意思时,惯用“犁弗着耙着”这一俗语。耕田时,总是先用犁把土层一路一路地翻开,随后用耙把翻开来的土块泥团压碎耙平。犁呈三角形,接触面窄;耙横向排列铁齿或木齿、竹齿,接触面宽很多。从泥土的角度来说,先被犁,后遭耙,就算躲过了犁,也躲不过紧随其后的耙。“犁弗着耙着”,这块碰不到,那块碰得到,眼下碰不到,过后碰得到,因而总归回避不了。由此可见,一句源自农活儿的俗语包含了“普遍联系”的哲理。
在传统的农业生产活动中,牛是农民的宝贝,农民对牛的感情极为深厚。仙居农村曾流传一首数百字的训牛谣,开头是“嗨嘘!牛啊牛,两眼望犁路,两耳听嘱话”。接下来的“嘱话”中,有的教牛如何犁田;有的叫牛认命,生为牛就得学犁田;有的叮嘱牛怎样的耕作姿式才能避免受伤;还有的说明犁得好赏什么,犁不好罚什么,等等。最后告诫:“牛啊牛,句句嘱话记心头,转世弗用再做牛。”整个歌谣内容丰富,且语重心长。其中有些语句已演变为俗语,用来表现社会事理。例如:
训牛谣中有一小节为“牛绳牵牵叫‘牵牛’,白(拟音字,就)是嗷(拟音字,叫)尔(你)往左走;牛绳抖抖叫‘投牛’,白是嗷尔向右走”。这一小节后来缩简为“嗷尔‘牵’白‘牵’,嗷尔‘投’白‘投’”,意即“叫你往左你就往左,叫你向右你就向右”,引申义为任意摆布人或被人任意摆布。
跟牛相关的熟语很多,下面再举几例:
“牵牛上板壁”,其难度远远超过了“赶鸭子上架”,是无法办到的事;
“牛吃麦差羊寻——差错人”,牛吃麦苗,派羊去寻找,羊乐得一块儿啃麦苗,真是差错了人;
同样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意思,仙居百姓说成“大水牛推(拟音字,冲)去,凉帽花拾转”。“凉帽花”即破旧的箬帽,洪水冲走了大水牛,放牛的人只捞回破箬帽。如果说某人“大水牛推去,还倒勒拾凉帽花”,就是讥讽此人迂笨,不想办法挽住大利益,却在那儿捞取蝇头小利。
同样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意思,仙居百姓说成“亲眷做知府,不如邻舍有黄牯”,“黄牯”,公黄牛,干农活儿的“壮劳力”。跟“远亲不如近邻”比起来,这个谚语的含义更具体、深刻,凸现了农耕生活特征,反映了农民的思想感情。
语言与民俗都是人类社会的原生文化形态。有些民俗已经消失或正趋于消失,但反映这些民俗的部分熟语不仅流传了下来,有的还相当活跃,甚至成了口头禅。例如:
惯用语 “小塔里”、“塔里去”, 等于骂 “小死人”、“去死吧”。它源于一种丧葬习俗:早先许多地方都有一种低矮的砖塔,穷苦人家死了小孩,就用破草席一卷扔进塔里。这种习俗已经消失,而“小塔里”、“塔里去”仍活跃在口语中,并且不限于骂小孩,也骂大人,“尔格塔里”即“你这个死人”。现在,骂人意味渐渐弱化,有时表示嗔怪,有时表示亲昵。可以说,“塔里”已成为一种民俗的语言化石。
仙居民间有这样一个习俗:人们在出门时或碰到不吉利、不顺心的事情时,总要口诵几遍“蹩脚姓肖”。这个俗语源自一个民间传说:从前有间太白庙,内供太白神。逢年过节,人们要敬献祭礼,许愿求安。太白神一向以礼厚、礼奇的情况来决定降灾还是施福。有个姓肖的人,又穷又蹩脚(跛脚),太白神看不起他,屡屡降灾、降病给他。蹩脚肖气不过,想出了报复的办法,结果连续两年以奇致胜,赢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第一年,元宵许下“独脚祭礼”谢恩之愿,除夕以捣米杵头还愿;第二年元宵,许下“两脚十八眼”之祭礼,到除夕,以一条九格木梯作为还愿。太白神受到捉弄,气得不行,只等转年降灾。转年,蹩脚肖不再许愿,料到要大旱,把种稻谷改为种旱地作物,还叫乡邻也这样种。结果,天旱之年,蹩脚肖和乡邻仍获得丰收。[5]在百姓心目中,蹩脚肖大智大勇,简直是个神奇的人物,自己出门或遭遇不吉利的事情时,唤一声“蹩脚姓肖”,就能请他保佑自己,驱除晦气。久而久之,“蹩脚姓肖”成了口头禅,一碰到不顺心的事情,人们便会脱口而出。“蹩脚姓肖”其实已经成为咒语,“它是人类崇信自己语言具有神秘魔力的必然产物”,[6]属于一种信仰民俗。
仙居口语里的“吃茶”有两种含义:一是日常喝水,包括白开水、茶叶泡的水;一是礼节习俗,“茶”指“桂圆茶”、“鸡子茶”等。作为礼节习俗的“吃茶”,又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女子受聘定亲的仪式,这在南方地区广为流传,由来已久;一是招待亲友的礼数。尤其是正月,往往一天之内要招待好几拨亲戚朋友,桂圆茶必须随时准备着。客人吃茶,只能喝汤,不能吃桂圆,因为老祖宗有俗话传下来:“吃茶泡,呒娘教。”为什么不能“吃茶泡”?因为作为“茶泡”的桂圆要倒回锅里反复使用。贫穷人家买不起桂圆,却又不能不买上半斤、一斤,不然“吃茶”这个“礼节数”就做不到了。“吃茶泡,呒娘教”,反映的是穷日子造成的旧习俗。如今,吃茶的习俗仍保留着,“茶泡”也可以吃,有时不吃掉桂圆反倒要被主人“责怪”。
在节气礼俗中,仙居百姓对“立夏”分外看重。立夏在农村是个大节日,俗语有 “背犁背耙望立夏”之说。这天一大早,家家煮鸡蛋或鸭蛋(通常腌成咸的),家境好的还要泡鸡子茶、桂圆茶,叫“补力茶”;中餐或晚餐买肉烧菜上酒,全家会餐。立夏时节,收种之交,农事繁忙,须多吃补品,增强体质,防止疰夏。“有钿做立夏,呒钿坐勒饿”,这一俗语开初用来表示过立夏要有开资的费用,不然只能干坐着挨饿,后来引申为有钱时大吃大喝,没钱时眼睁睁挨饿。
台州民间自古就流传着“临海的城,仙居的灯,黄岩乱弹呀呀声”的民谣。“仙居的灯”,以针刺无骨花灯最为著名,它是民间艺苑里绽放的一朵奇葩。“据考证,仙居元宵闹花灯历史传统悠久,各种庙会及民间庆典活动均需花灯闹场”,“农村大户人家长子出生后还要在本宗族祠堂庙宇挂花灯以示庆贺并供人观赏”,可见,“仙居无骨花灯深深根植于仙居民间习俗文化的土壤之中”。[7]针刺无骨花灯发源地在皤滩,故称“皤滩花灯”。相传这种花灯始创于唐朝,唐太宗李世民曾下诏每年进贡仙居“皤滩花灯”十对,曰“十全十美”。因此,皤滩花灯又称为“唐灯”。这种灯通体无骨架,全由锈花针刺成图案花纹的纸片粘贴而成,工艺独特,古朴典雅,名扬遐迩。1996年,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荣获中国民间艺术作品金奖;2006年1月,入选中国民间灯彩特种邮票;2006年6月列入国务院第一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在重视保护传承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今天,“仙居的灯”重新大放异彩,被誉为“中华第一灯”。
“语言风格,就是语言的区别性特征的总和。”[8]498广义的的语言风格包括 “语言风格”和 “言语风格”;狭义的语言风格可以从语言的“民族风格”、“时代风格”和“地域风格”来品味,也可以就“语言材料本身所潜藏着的修辞色彩和修辞功能”进行研究。[8]501下面,拟就仙居方言熟语的地域风格作一番粗浅的分析。
总的看来,仙居方言熟语带有一种山野气息,朴质,率直,聪慧,铿锵,几分粗俗,几分诙谐。
先看几例表现亲情的谚语:
“娘待儿路样长,儿待娘箸样长”,母亲对子女的爱抚像漫漫长路,而子女对母亲的孝敬却只有筷子那么长。通过对比,表达了对母亲的赞叹和对不孝子女的鞭挞;
“老婆做格鞋搿(抱)到倒(破损),娘做格鞋着到倒”,老婆做的鞋子抱着舍不得穿,直到抱成旧鞋;娘做的鞋子只管穿,穿破为止。也是通过对比,表达对“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那种男人的揶揄。
“老郎爱妻,上街背到下街头嬉”,这一句表现的是老夫爱少妻的“幸福生活”;
“新讨老婆三年香,上肥坑头张三张,三年过后避九疆”,这则谚语辛辣地讽刺了喜新厌旧的男人。“上肥坑头张三张”,意思是老婆上趟厕所都不放心,要再三张望;“避九疆”,意思是避得远远的,夫妻情义荡然无存。
再看几例反映日常生活事理的谚语:
“吃么,鸡好;做么,嬉好”,好吃懒做的形象活脱脱立在眼前;
“赚,赚八百;用,用一千”,入不敷出的状况简单明了地摆了出来。
周振鹤、游汝杰在论及方言与民俗的关系时指出:北京旧时口语忌用“蛋”字;上海口语却不忌用“蛋”字,而忌用“卵”字,因为它专用于指人的私处,所以“卵”字只用于詈语。[9]“卵”字用于詈语的例子在仙居口语里十分常见,其中一部分因“习以为常”且表达爽快,已经不觉得单单是在骂人,当然,贬义色彩还是明显的。
例如惯用语:“买卵好”、“捧大卵”,意即拍马屁;“赌卵讲”, 意即强词夺理;“抖卵”,意即好表现;“腿(拟音字,夸耀)卵”、“腿卵报”,意即吹牛;“硬卵头犁”,意即不认输,错到底。
再如俗语:“背硬卵弗转肩”,义同 “硬卵头犁”,但更突出了固执已见,坚决硬到底的意味;“人多打旁卵”,意即人多了反而相互干扰;“菜头(萝卜)多水,矮卵多鬼”,意即小个子聪明,点子多。
上述“卵”字熟语,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在街头巷尾时时听得到,说的人往往脱口而出,似乎不这么说就收不到酣畅的效果。不过,随着文化教育的普及,文明程度的提高,这类熟语在城镇居民日常口语中的运用已经越来越少了。
“从许多语言的习用词或俚语里,我们往往可以窥探造词的心理过程和那个民族的文化程度。”[10]仙居县境,夏、商、周、春秋皆为瓯地,战国始为东越地。“吴与越相比,吸收外来文化的时间早,范围广,国力也就强于越,文化也更发达。越则更多地保留了古老、淳朴、豪放,并带有一些野性的文化特征。”[11]语言本身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方言既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又是地域文化的组成部分,仙居方言熟语所带有的山野气息与早期的越文化特征是一脉相承的。
仙居方言熟语富于山野气息的成因,还与方言这一载体 “本身所潜藏着的修辞色彩和修辞功能”密切相关。
仙居话属吴方言台州片。“台州方言片以临(海)市为中心,市北与仙居、天台、三门3县通称上乡话,口音比较强硬;市南与温岭、黄岩、玉环、椒江4县市通称下乡话,口音较柔软;上、下乡语音有细微差别。”[12]其实,上、下乡语音的差别是颇为明显的。
由于处处山隔沟阻,稍远距离交流就要大声呼喊,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仙居方音洪亮、铿锵的特点。这一特点的形成,主要原因在于仙居音系中开尾韵、入声韵特别丰富。就以开尾韵为例,一些古汉语元音尾韵母、鼻音尾韵母,在仙居话里都演变成了开尾韵母,因而仙居话开尾韵母在整个韵母系统中占相当大的比重。比如:“班、攀”仙居话念[pA334]、[p‘A334];“带、太”,仙居话念“[tA55]、[t‘A55]”;“强、墙”,仙居话念“[d iA113]、[iA113]。这些字音,丢掉元音韵尾和鼻音韵尾,留下韵腹(或韵头加韵腹),发声简单而响亮。上面所举的“新讨老婆三年香,上肥坑头张三张,三年过后避九疆”,用来押韵的“香[ iA334]”、“张[t iA334]”、“疆[t iA334]”,加上反复出现的“三[sA334]”,说出来朗朗上口,分外响亮、有力。
山野气息的呈现,除了方言语音因素以外,语汇与句法的运用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语汇方面,惯用当地的土俗词语。例如:箸(筷子),钿(钞票),茶泡(泡糖水的桂圆、荔枝等),凉帽花(破破烂烂的箬帽),肥坑头(茅坑);搿(抱),嬉(玩),着(穿),嗷(叫),斫(“斫块肚下滩”,斫,指到市场买猪肉)。
句法方面,惯用结构单纯、节奏明快的短小语句。例如:“犁弗着耙着”,五个字,两个音步(犁弗着//耙着),入声韵“着[d u ]”一顿一挫,寓意显豁,语气肯定。再如:“赚,赚八百;用,用一千”,“吃么,鸡好;做么,嬉好”,“温黄熟,六县足;仙居熟,一餐粥”,这些熟语用词平实,造句简短,节奏感强,语义直白,语调铿锵,读着它们,“山头人”形象跃然纸上,山野气息扑面而来。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古老的仙居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一些地域文化现象渐渐为岁月所湮没,反映这些现象的熟语也正慢慢淡出人们的口语交际生活。“从社会文化的角度看,语言是文化的代码,而熟语是语言代码中最经济、最有效的代码,因为熟语中所蕴涵的文化内容具有历史的深度和现实的广度,使用的时候可以信手拈来,这种方便是其它词语形式和表达方式所不能比拟的。”[1]3因此,发掘、整理方言熟语与地域文化资源,是一项值得及时关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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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周振鹤,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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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张荷.吴越文化[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42.
[12]台州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台州地区志[Z].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5:1078.
On Regional Cultural Accumulation From Xianju Dialectal Idioms
Qian Wenhua,Zhang Wei
(Xianju College of Zhejiang Radio&TV University,Xianju,Zhejiang 317300)
Dialectal idioms contain rich regional culture.Xianju dialectal idioms reveal its history, geopraphy,farming life and customs of Xianju.From language characteristics,Xianju dialectal idioms are embodied characteristics of bold and unconstrained which is the same as Yue culture.
Xianju dialect;idiom;reional culture
H173
A
1672-3708(2010)05-0014-05
2010-09-10
钱文华(1968- ),女,浙江仙居人,讲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张 玮(1957- ),女,浙江仙居人,高级讲师,国家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