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兰 李 怡
(海南师范大学,海南 琼山 571158)
凯瑟是美国拥有很高声誉的女作家,被推崇为“美国立国以来一名最伟大的女作家”、“美国文学界的第一夫人”。随着西方女权运动的不断崛起,许多评论家自20世纪40年代起开始从女权主义角度对凯瑟及作品进行探讨。早在1940年,法国雷恩大学的伊冯·汉迪就在博士论文里强调凯瑟的心理是“纯粹女性的”①。1948年美国范得比尔特大学的约瑟芬·杰瑟普在博士论文里也指出,凯瑟的作品在歌颂女性时最有感染力。她认为凯瑟的女权主义主张女性脱离男性,独立生活②。前辈研究学者对凯瑟的女性主义研究多集中在凯瑟如何表现女权思想。本文主要梳理凯瑟建构女性世界的整个过程,从解构男权社会到建构女性世界正如世界女性主义发展经历了一个从片面走向全面、从感性走向理性、从激进走向平和的过程。凯瑟在《啊!拓荒者》中表现的女性主义思想也是经历了一个由解构、建构到两性和谐相处的过程。
在作品中女性主义要求瓦解父权制的统治,建构女性的世界。凯瑟在作品中分别对男权社会文明、男权社会中雄伟的男性形象进行解构,为建构女性世界打下基础。凯瑟把故事安排在美国西部荒原,是因为这里的土地是处女地,这里的文明体系还没建立起来,这里是自由的天堂,这里远离根深蒂固的男性中心主义文明社会,男权制文明在作品中处于缺席的状态。
1.解构男权“主体”光环下的男人。在男权社会中,男性处于主体地位,男性是社会的“家长”和“统治者”。但在作品中,凯瑟为读者还原了真实的男人,他们或是乡村的愚夫和莽汉,或是知识阶层的伪男人。作品中奥斯卡和洛是乡下愚夫的典型。他们没有头脑和智慧,只知道蛮干,心胸狭窄、好嫉妒、大男子主义是他们的典型特征。奥斯卡方脑袋、宽肩膀,显得蠢笨,洛较奥斯卡灵敏些,但总是犹豫不决,“他们不在乎干力气活,但讨厌新尝试,而且从来不觉得有必要为之花大力气。甚至洛,尽管比哥哥灵活,也不喜欢做任何与邻居不同的事,他觉得这会太引人注目,让人说闲话”③,“在麦收中,当麦子已经熟透,人手很紧时,洛会去修篱笆或是补马套子;然后冲到田里,干活过了头,结果在床上躺上一周”④,奥斯卡和洛就是这样不知道动脑子。他们不但做事不动脑,而且心胸狭窄,经常嫉妒别人。他们嫉妒弟弟能出去读书,“唯一令他们兴奋的莫过于弟弟在大学里混不下去了”⑤。弗兰克是乡村的莽汉。他非常粗鲁,经常骂骂咧咧,经常发无名的怒火,他猜忌、警惕一切,他希望别人认为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物,经常对着报纸发火,认为报纸上的某些离婚案是对他个人的冒犯,继而就愤愤不平起来。这样的男人也想征服女人,他要他的妻子成为他的奴隶,对他俯首帖耳、低声下气。
相比之下,埃米尔和卡尔稍理性些,但面对生活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埃米尔一直依靠着姐姐亚历山德拉,姐姐培养他成为大学生,他却被情所困,最后被弗兰克枪杀。生前,他缺乏明确的生活目标,更加缺乏信心,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有时他谈到要学法律,有时,也是最近了,他又讲要去沙丘弄更多的地。他有时忧伤起来就像他的父亲”⑥。卡尔是个事业上的失意者,正如奥斯卡和洛所说,他是一个“流浪汉”和“无业游民”。他也深知自己的处境,他说:“我是自由的,但自由就意味着哪里都不需要你……我没有房子,没有土地,没有家人,我留宿街头、公园和戏院,我连这里的一片玉米地都买不下。”⑦作品中,男性的软弱和无能暴露无遗。男性之所以被认为是主体,是权利的拥有者,可以拥有对女性的支配权,是因为男权社会为男性披上了华丽的外衣,一旦掀开男性的伪装,我们就发现男性的软弱和无能。因而,如果给女性一个自由的舞台,女性同样可以撑起蔚蓝的天空,也许会更好。
2.解构男权社会规训出的女性形象。在男权社会,男人和女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女性一直是男人的奢侈品,是画家的模特,诗人的缪斯,是精神的慰藉,是护士、厨师、替男人生儿育女,是他们的文秘和助手⑧。在《啊!拓荒者》中,凯瑟让被男权束缚的女人玛丽亚以悲剧结束。玛丽亚从小就是男性欣赏的“他者”,她“皮肤黝黑,长着一头像洋娃娃一样卷曲的棕色头发,一张灵巧红润的小嘴,一双圆圆的黄褐色的眼睛。每个人都注意到她的眼睛,那棕色的瞳孔闪着金色的光,仿佛是金矿石,如果光线柔和一些,看起来更像科罗拉多州的一种叫‘虎眼’的矿石”⑨,“小玛丽亚就被打扮得看上去像个精致的小妇人,乔叔叔把玛丽亚举到肩膀上,让大家都看到。他的那些哥们儿在他身旁围成一个圈,一边欣赏,一边逗着这个小女孩”,玛丽亚“乖巧地接受着大家的玩笑,大伙儿都很高兴,因为他们很少看到这样伶俐听话的孩子”。玛丽亚为了所谓的爱情,和被父亲喻为“绣花枕头”的弗兰克私奔,这并不意味着她有理性的爱情观。两人生活一段时间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弗兰克抱怨生活、脾气暴躁、蛮横无礼、嫉妒心强,而玛丽亚天性快活。但玛丽亚并不敢冲出“无爱婚姻”,她反而可怜弗兰克,她认为不能让男人快乐是她的错误,女人的遭遇是无足轻重的,这种自卑和自我轻视的态度正是男权社会规训出来的女性的典型特征。当和她相爱的埃米尔要求玛丽亚和他一起离开村庄时,玛丽亚“恪守妇道”,斥责道:“埃米尔!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坏话呢?我不是那样的姑娘,你是知道的。”⑩最后,当她和埃米尔欲分不能时,弗兰克发现玛丽亚不在他所设置的“牢笼”里,开枪结束了两人的性命,同时也结束了传统女性可悲、可叹的命运。
1.成功地建构起带有男性个人主义、父权制性质的女性世界。澳大利亚的女权主义作家埃莫伊拉·盖滕斯曾在其著作《女权主义和哲学》一书中曾指出:“……妇女要被认为真正是个人……她们必须‘成为男人’。”在小说的开篇,亚历山德拉就以男性化的形态出现的。她“个子高挑、健壮,走起路来又快又稳,好像对自己要去哪里,接着要干什么都胸有成竹”[11],她“穿着男式的长外套一点都不显得别扭,好像很舒适,本来就该是她穿的似的,还挺有年轻军人的派头”。而埃米尔则“穿着一件肥大的黑布外套,看上去像个小老头。他的帽子拉到了耳朵下面,鼻子和胖鼓鼓的两颊冻得通红并皲裂了,他低声抽泣着”。[12]凯瑟对亚历山德拉和埃米尔形成鲜明对比的出场形象安排绝非巧合,因为贯穿整个作品,亚历山德拉都是以睿智的家长形象出现。亚历山德拉购买下大量的土地,多年以后,她从贫苦的拓荒女变成了富有的农场主。在家里,她坐上了原来属于男性的位置,家人都“不敢和这一家之主当面发生冲突”。在社会上,亚历山德拉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赢得了应有的社会地位和男人们的尊重——“有一阵子,人们开始到我这里主动要求借钱给我——而这时我已经不再需要了”,而且“城里的,银行里的,县办公室里的男人似乎都喜欢看到我”。当奥斯卡和洛想阻碍她和卡尔的感情时,她毅然地回绝了他们,说:“这件事只关系到我和卡尔,与你们无关。”亚历山德拉已经从传统女性的附属地位晋升为独立女性的主体地位。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无论是在生活目标、人生理想、个人品质、经济实力等方面,作为女性的亚历山德拉都超越了男性,并且取而代之。
2.建构起了强大的、充满爱的女性世界。艾弗是一个所有人都厌弃的人,只是因为他与常人的生活习惯不同,他更热爱自然,更热爱动物。只有亚历山德拉了解艾弗的智慧和知识,她经常去向艾弗请教,在艾弗因经营不善失去土地后,她收留了艾弗。奥斯卡和洛反对她收留艾弗,还要求她把艾弗送进精神病院,但亚历山德拉坚决拒绝奥斯卡和洛的要求,并且按照艾弗的生活习惯来安排他的生活。亚历山德拉的善良和宽厚还表现在她对待弗兰克的态度上,弗兰克是一个性格怪癖的人,但亚历山德拉为了她和玛丽亚的友谊,非常友好地对待弗兰克。弗兰克枪杀了她最疼爱和最寄予厚望的弟弟——埃米尔,她虽然非常伤心,但她理性地分析事情,认为其实“受伤害最大的是弗兰克”,所以她想尽办法要把弗兰克从监狱里救出。
随着女性思想的不断发展,女性主义者们抛弃了最初的两性二元对立模式,选择了男女两性和谐相处的理想方式。亚历山德拉是一位比男人更成功的女拓荒者,但在经历生活的重重磨难之后,她发现她需要卡尔,需要一个支持、理解她的异性。她常常梦见一个有力的男人抱起她,让她摆脱现实的苦和累,她也由最初的反抗、压抑梦境发展到接受,这足以说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女性意识,并且开始慢慢接受萌动的女性意识,最后她勇敢地接受了卡尔的爱。亚历山德拉选择和卡尔在一起,是因为亚历山德拉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卡尔最理解自己、最爱自己。亚历山德拉和卡尔在一起相守的场面,正是凯瑟女性主义思想的高峰和闪光点,凯瑟以亚历山德拉和卡尔的结合结束故事并不是凯瑟向传统女性观念屈服,而是倡导一种和谐的两性关系。卡尔和亚历山德拉的感情建立在理解、尊重、关心和爱护的基础上,两人是新型的夫妻关系,亚历山德拉经济依然独立,性格依然坚毅,她也认为只有卡尔是最理解她的,“是她生命的全部”,“朋友般的婚姻是安全的”。在小说的结尾,亚历山德拉和卡尔紧紧相拥,他们不再受男权文化的影响,因而对未来充满希望。小说给读者留下的是群体感和完满性格的复归。重聚和对彼此的需求抵消了所有的排斥犹疑之感。
注释:
①②转引自孙宏.从美国行到多重性——凯瑟研究的回顾与反思.外国文学评论,2007,(2).
③④Willa Cather.OPioneers!.Houghton Miffin Company.Boston.Sentry Paperbound Edition,1941:23,28.
⑤⑥⑦Willa Cather.OPioneers!.Houghton Miffin Company.Boston.Sentry Paperbound Edition,1941:77,52,54.
⑧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26.
⑨⑩WillaCather:O Pioneers! Houghton Miffin Company.Boston.Sentry Paperbound Edition,1941:9,122.
輥輯訛輥輰訛W illaCather:O Pioneers! Houghton Miffin Company.Boston.Sentry Paperbound Edition,1941:7,6.
[1]赵一凡等主编.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2][英]索菲亚·孚卡著.王丽译.后女权主义[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
[3]罗婷等著.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4]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