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余余
(山东师范大学政治法律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当代人生存境遇的哲学探究
孙余余
(山东师范大学政治法律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和谐生存;生存性发展;境遇
生存与发展是人的存在的永恒主题。在全球化、市场化、网络化的背景下,当代人的生存凸显出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并存、个体生存与类生存并存、理性生存与非理性生存并存的特点,在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面临着诸多困境。这既是由于人自身生存的悖论性,也有社会发展以及文化方面的原因。超越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就要树立起科学的生存和发展理念,坚持四个方面的“统一”,建设和形成文明高雅的休闲生活。
生存问题是在人类发展过程中始终带有根本性的问题。近年来,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市场经济的深入以及现代化进程中种种问题的凸现,国内学术界对于人的生存问题的研究可谓方兴未艾。各学科如社会学、教育学、经济学、人口资源环境学等都从不同视角对此问题展开探讨,而哲学界则从上世纪90年代末展开了生存论的讨论。面对当代人生存呈现出的特点,针对人的生存方式和生存观念的急剧嬗变和转型,本文拟对当代人的生存境遇进行哲学上的反思,并力图探讨破解当代人生存困境的理性方案。
一
哲学从根本上说是人类性的,它永远面对的是人类性问题,而人的生存问题则是人类永远无法逃避的根本性问题。可以说,哲学总是存在于对人的生存活动和生存状态的反思和领悟之中。
(一)“生存”的哲学意蕴
有学者认为,古代和近代哲学形而上学式的追问脱离了人本身,遮蔽了人的生存问题。但笔者认为,哲学由古代到当代无意识地走了一条对人的生存从“天国”到“人间”的、由远及近的关怀之路。虽然不同时代有着不同的哲学主题,但无论是古代本体论、近代认识论还是现当代哲学,都是对人类生存方式、生存境遇等的理性思考。“古代本体论是反思人类生存的根基,近代认识论是反思人类生存能力、生存方法,现代生存论哲学、实践论哲学和语言分析哲学则是对人类生存方式、生存环境、生存价值、生存理念等问题的再思考。”[1]P25
如果说古代和近代西方哲学对人的生存问题的关注还不明显,那么在黑格尔这一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之后,“哲学已经变为世俗的东西了”[2]P416。但黑格尔对于人的生存问题的思考是思辨的。在批判黑格尔思辨生存论的过程中,费尔巴哈认为人的生存是一种感性生存,他说:“我是一个实在的感觉的本质,肉体总体就是我的‘自我’,我的实体本身。”[3]P169而马克思则在批判继承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理论前提下,认为人存在或生存的根据是社会实践,在社会实践这一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构筑了一条以“现实的人”为逻辑起点和归宿、以关怀人的生存“实然”、追求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生存“应然”为主题的理论之路。从一定意义上说,马克思恩格斯毕生所从事的事业就是从人的生存的矛盾中发现它如何走向分裂,又如何扬弃这种分裂。尽管有人因为其理论对无产阶级革命的关注而以此否定他们对于人的生存问题的眷注,但从终极意义上看,革命等政治运动仅仅是一种中介或手段,目的则是使世界更符合人的生存需要,使人达到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生存状态。
当前哲学界对于“生存”概念的界定,概括而言主要有三种观点:一种观点把生存与生活区分开,强调应在常识语境内理解生存,即把生存看成是人的动物性的存活,而把人所特有的生存直接理解为生活;第二种观点主张超越常识的并且被近代机械主义生命理论强化了的流俗的生存观,强调人的生存的超越性及生存意义;第三种观点则认为人的生存本身就具有二重性,是动物性的生存与超越性的生命的统一。[4]综观哲学史及当代哲学界对生存问题的论述,笔者较认同如上第三种观点,即人的生存是指人作为自然存在物、社会存在物和精神存在物在对象性活动中自我生成和自我发展的过程。
(二)当代人的生存特点
20世纪以来,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市场经济在世界范围内的确立,以及现代科学技术尤其是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当代人的生存方式、生存理念、生存价值发生急剧嬗变,从而凸显出新的特点。
1.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并存
在信息技术、网络技术产生和发展以前,人类处于现实的生存之中,人的生存反映的是现实的人与自然、与他人、与文化的关系;而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出现和网络化趋势的迅速扩张,当代人的实践活动形态发生了重大变革,出现了虚拟实践。“赛博空间”为当代人的交往开辟了一个新的场所和途径,在此,人们可以超越时空限制,自由地进行网上学习、网上购物、网上营销、在线交流等,“虚拟社区”、“虚拟银行”、“虚拟商场”、“虚拟课堂”等大量出现,当代人已获得了一种新的生存方式——虚拟生存。作为现实生存的一种延伸,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之间相互补充又相互影响,人的生存空间得以扩展、延伸,从而使人除了要面对现实空间、精神空间之外,还要面对“虚拟空间”;除了拥有物质自我、社会自我、精神自我外,还拥有了“虚拟自我”。
2.个体生存与类生存并存
当今时代是一个个性张扬的时代。市场经济使个体从“自然纽带”中解放出来,确立了其在经济及其它活动中的主体地位,个体以“主体”或“自我”的姿态出现在市场经济活动中;同时,市场竞争迫使个体积极奋起,想方设法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掘自身全部潜能,以使自己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在此过程中,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得以发挥,独立自主性得以彰显和强化,个体生存的维度更加凸显。
然而,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当今人们的交往活动在更广范围内、更深层次上展开,整个地球正在连成一个整体,变成一个大的“村落”。随着分工精细化和日益向纵深发展,当今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民族和个人能够脱离世界这个大整体而存在。在“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过程中,个人的生存逐渐“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生产)发生实际联系”[5]P89,狭隘的地域性的个人正在变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成为“世界公民”,人正在成为一种世界历史性的“类”存在。
3.理性生存与非理性生存并存
西方启蒙运动开启了世界理性主义的时代。理性主义相信理性万能、理性至上,认为人对自然的统治是人作为宇宙中心的本质力量的确证。近代以来欧洲资本主义文明的一切成果均是理性主义的产物,生产力的迅猛发展、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物质财富的迅速积累,无不证明着理性主义的威力。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球扩展尤其是全球化趋势的加强,这样一种以“理性主义”为主导的文化精神在全球得到传播和认可。在此指导下,人类生存所依靠的经济管理方式、科技手段等越发先进,人的物质需要得到了更充分地满足,法律、社会管理体制、社会劳动组织形式等更为理性。理性存在已成为当代人生存的一大特点。
但是,近代欧洲产生的理性主义文化不仅带来了人们的理性生存,也导致了人的生存的非理性。“理性”在创造现代文明方面立下“汗马功劳”的同时,其给人类生存带来的种种困境无不表明它越来越成为人类走向自由的束缚和羁绊。由此可见,虽然现代社会人们在理智地追求自己的利益,但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个社会作为总体却是非理性的。它的生产率对人的需要和才能的自由发展是破坏性的,它的和平要由经常的战争威胁来维持,它的发展取决于对各种平息(个人的、国家的、国际的)生存竞争的实际可能性的压抑。”[6]P1
二
在当代,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和生产力的大幅提高,表征着人类主体力量的不断增强,人们以这种强大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改造着自然、社会乃至人自身,由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代。但是,当代人的主体实践活动不仅表现为建设性的正效应,还产生了许多消极后果,如生态失衡、环境恶化、能源枯竭、信仰失落、人情淡漠等,使当代人面临着史无前例的生存困境,给人的未来生存与发展增加了不确定性和风险性。
(一)当代人面临的生存困境分析
笔者拟从人的活动涉及的三个领域来解读当代人面临的生存困境。
1.人与自然的关系
自然界作为人类产生和发展的前提,对于人的生存的价值主要有二:一是自然界本身的“环境价值”或“非消费性价值”,即自然界作为人类的家园,能够为人的生存提供阳光、空气、水等,这既是人类产生和存在的前提环境条件,也是人类得以世代延续所必需的资源。二是自然界的“消费性价值”,即自然界为人类的物质生产提供必需的原料的价值。自然界是人类生存所需的物质资料的“产地”和“供应地”,而从自然界获取物质原料的能力成为衡量人实践活动能力和发展进步程度的重要标尺。在如上两种价值中,“环境价值”是“消费性价值”得以实现和进一步实现的前提和基础,而“消费性价值”的实现状况则对“环境价值”的实现有直接影响。
自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以来,人类便开始以不断增强的主体力量改造自然。到今天,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生产力的提高,不断彰显着人们改造自然能力的增强;而市场经济的利益驱使,则使人们为了追求物质财富,运用现代科技无休止地开发自然,使生态平衡遭到破坏。工业“三废”造成的环境污染、过度开发造成的资源枯竭、物种的加速灭绝、土地荒漠化、温室效应等等,已成为影响和制约人类生存的全球性问题。恩格斯曾经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对我们进行报复。”[7]P383当代人所过度运用的自然的“消费性价值”是以牺牲其“环境价值”为代价的。笔者曾看过一则消息,讲的是一位年轻人将某地新鲜空气袋装后出售。这虽是一件社会趣闻,但如果人类继续挥舞着科技之剑,向自然界一味索取,趣闻终会变成社会普遍现实;而如果新鲜的空气、洁净的水、明媚的阳光成为一种奢侈品,作为商品而出售,那么人类的生存就岌岌可危了,那也将是自然界对人类所作所为的最大惩罚与报复。
2.人与人的关系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5]P85。人是关系存在物,这种关系本应是属人的,本应有利于人的生存和符合人的自由发展本性的,但当今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表现出某种异己性,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其一,市场经济中人的生存价值趋向唯利是图,人们在利益原则和相对有限的社会资源面前变得日益贪婪,金钱和利益几乎成为一切活动的中心和目的,甚至有些人为达到这一目的不择手段。人际关系变得日益紧张,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丧失,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的见危不救、见死不救现象一方面是人情淡薄的表现,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社会信任危机。其二,市场经济的利益原则使人们更注重效率,社会公平在效率面前“黯然失色”。当今社会贫富分化日益严重,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穷人与富人之间、弱者与强者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另外,民族之间、国家之间穷与富、弱与强的对比也很明显,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恐怖主义等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其三,由于网络的虚拟性、超时空性、符号互动性,以及网络监管技术的不成熟,在虚拟世界中,人际关系呈现出“面具性”特点。当前网络欺诈、网络侵权、侮辱与诽谤等网络犯罪问题日趋严重和多样,另外网络交流的快捷方便使人们习惯于躲在屏幕后面,而疏远了现实中的人际交往。
3.人与自我的关系
人是自我的主宰。但是当今人与自我的关系却陷入泥潭,表现出极大的不和谐。首先,人陷入了片面发展之中,出现了精神的“荒漠化”现象。在市场经济的角逐中,人们一心追求物质财富,心为物役,为物所累,金钱、商品等创造物支配着其创造主——“人”自身。对物质财富狂热追求的同时,另一番场景是人的精神世界的“荒漠化”。人变成没有信仰、没有精神支柱的“单面人”,人的内心世界孤独、痛苦,价值沦丧、精神无所皈依。这正如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言:“我们时代的根本疾患是价值的沦丧;这种危险状况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严重;关于这种状况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描述,诸如颓废、道德沦丧、抑郁、失落、空虚、绝望、缺乏值得信仰和值得为之奉献的东西,等等。”[8]P1-2
其次,人陷入抽象自我发展之中。市场经济对个人利益最大程度地承认,无疑是对个人的尊严、价值和努力的肯定和尊重;而这也会使一些不能正确看待个人与社会关系的人走入极端。当今有些人只注重自我价值的实现,忽视对社会和他人应有的责任,以绝对的自我中心主义游离于社会、他人之上,这是抽象自我发展的表现。
第三,人陷入“虚假需求”与“虚假满足”之中。需要本是人基于自身物质、精神、社会本性而产生的。审视当代人的现实生活,灯红酒绿的生活方式、铺天盖地的商业广告、“时尚”、“名牌”消费等,已将人引入了一个消费主义的时代。在当下,人的需要由于受外界的商业诱导而带有很大的虚假性,人们更多地满足于感官上的刺激与快感,以及附着于商品上的、使用价值之外的“连带”价值,如象征人的社会地位、权力等的价值,而抛却了内心本真的高层次的精神追求。这种“虚假需求”与“虚假满足”占据了当代人生活的很大部分。
第四,人陷入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角色转换的自我迷失之中。人在现实生活中扮演着多重社会角色,承担着相应的社会责任,而现实生活的局限性使人们的所思所想不能完全表达或付诸行动;在虚拟世界中,“我”可以扮演与现实中完全不同的角色,在现实中那个受压抑的“自我”可以摘掉“面具”,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以一种最本真的状态生存于其中。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不断进行的角色转换极易造成主体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的脱节与冲突,造成自我迷失和自我认同危机。“认识你自己”的任务再次摆在人们面前。
从以上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关系三个维度反思当代人的生存困境,一定程度上说,当代人的生存是一种“伪生存”,是“只具有生存的外观,但其实丧失了生存真谛的‘生存’,……是一种缺乏反省、批判和超越意识,尤其是相应的文化机制的生存。”[9]P167
(二)造成当代人生存困境的原因阐释
造成当代人生存困境的原因纷繁复杂,既有主体原因,也有社会发展的客观原因;既有经济、制度原因,也有深藏其后的文化因素。本文着重从如下三个方面对此问题作出哲学阐释与解读。
1.人自身生存的悖论性是造成当代人生存困境的内在主体原因。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人产生于自然,无法脱离自然而生存;人又追求理想,但因自身生存与发展却无法摆脱现实。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看,人要生存就必须从自然界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质和资源,必然会一定程度上破坏自然;但人要长久生存又必需保护自然,控制自己改造自然的行为,因而在这个问题上,人的生存就陷入两难境地。从人与他人的关系看,人是一种社会存在物,人既要依赖他人而生存,但又往往会只顾自己的利益而忽视他人的利益,造成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从人与自身的关系看,人要生存必定首先关注物质需要的满足程度,而另一方面人又是精神存在物,追求纯粹的精神世界,但在物质需要与精神追求二者之间,为了生存或更好地生存,人往往会选择前者而忽视后者。这样,人就生存于动物性与神性、现实与理想、卑微与崇高、物质与精神等矛盾纠缠的悖论之中。
2.市场经济的确立、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及网络技术的发展是造成当代人生存困境的外在社会原因。第一,市场经济是一种利益经济,它使人们从过去那种“禁欲”的束缚下解脱出来的同时,也为其设定了另一个利益的“牢笼”。市场经济最大化地肯定个体价值,承认个体利益的极限实现,于是在优胜劣汰机制的作用下,有些人不惜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以金钱作为衡量一切的“准绳”,过分注重物质利益而忽视了精神追求,造成意义世界的失落和精神家园的迷失,成为了“单向度的人”。第二,全球化在为个体的全面发展、自我价值的实现提供更为宽广的舞台的同时,也为人的生存与发展设置了障碍。随着全球化的深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一些社会病和腐朽的思想观念,如拜金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功利主义、实用主义,以及对人生责任的逃避和信仰失落、意义丧失等,蔓延到世界各地,成为全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另外,当今社会网络的普及化,将现实中生存的人带入了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使当代人获得了一个可以完全释放压力和发泄内心的虚拟空间,但与此同时也使人们在现实中不敢表达的“恶”的动机借助网络特性转化为行动,从而滋生网络犯罪等。
3.理性主义和主体主义是造成当代人生存困境的深层文化原因。自西方启蒙运动至今,理性主义和主体主义逐渐发展、成熟,在西方乃至当今全球社会发展中起着重要的文化支撑和行为导向作用,现代社会生产力的进步、科技的发达、物质财富的日益增长等等,无不与二者密切相关。但理性主义和主体主义在给人类带来“福音”的同时,也使当代人的生存陷入了困境。
就理性主义而言,现代理性主义形成了现代文明的发展观,这种发展观的核心是经济增长,将发展与增长简单等同起来。在这种片面的发展观下,人们为了狭隘地追求速度,无节制地利用自然资源,占用和掠夺自然,并将大工业造成的“三废”排向自然,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另外,理性主义的发展造成当代工具理性的高涨和价值理性的失落。对科技的过分强调和推崇,造成了当今科技的异化,人们在科技面前丧失了自我,错将这一社会发展的手段当成了追寻的目的,人成为科技的奴隶。科技异化导致工具理性的膨胀,工具理性的膨胀又使人陷入了不断被异化的怪圈而不能自拔。人不断地把他人和自我当作获得财富的工具和手段,其目的性、主体批判性不断丧失,价值理性日益失落。在科技的王国,人们被动地接受科技的奴役,找不到归宿,找不到自我,寻不到人生的意义和价值,灵魂在物欲横流中流浪。
就主体主义而言,自文艺复兴时期,人类的主体性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增强,但受近代哲学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影响,当代人的主体性在一定领域内、一定程度上膨胀为主体主义,进而渗透到人类活动涉及的各个领域,为人的生存与发展埋下了隐忧。在人与自然关系上,人类以自然的“主人”自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自然仅仅看作是提供人类生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客体或“仓库”,对自然肆意妄为,造成环境恶化,这种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正是主体主义在人与自然关系上的体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主体主义的体现主要表现为人的主体性过分高扬,仅仅将自我视作主体或目的,而将自我之外的其他人、民族和国家视为客体或手段甚至是“地狱”,将自我利益的获得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作为一切活动的中心,造成人与人之间,民族、国家间关系的紧张与恶化。在人与自我的关系上,以物质的自我主宰精神的自我,注重物质需要的满足和感官上的刺激,而忽视内心世界的愿望与追求。
三
在全球化、市场化、网络化的背景下,我们探讨当代人生存的特点,反思其生存与发展的困境,目的是谋求一种克服和摆脱困境的理性选择或方案,使人类的未来发展走上“康庄大道”。
(一)树立科学的生存与发展理念
1.“和谐生存”理念。西方近代哲学形成的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发展形成了“主体主义”和“客体主义”,形成了“人类中心主义”和“自我中心主义”,造成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紧张。在人与自然关系上是征服与被征服、改造与被改造的关系,造成生态环境恶化;在人与人之间、国家之间、民族之间的关系上是以“自我”为出发点,造成人际关系冷漠,国家、民族之间的矛盾、冲突甚至战争。而要克服这一生存困境,当代人首先要抛弃绝对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树立起“主体—主体”的认识和实践模式,以主体间性取代“主体主义”,将自我、自然、他人放到平等地位,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民族与民族、国与国的和谐共处。由主体间性所支撑的“和谐生存”理念才是当代人克服困境,走向未来生存与发展的理性选择。
2.“生存性发展”理念。生存与发展是人的生命存在的两个不同层次的主题,其中,生存是发展的前提,没有人的生存根本谈不上发展;而发展则是人的生存的保障。但是在目前的现实生活中,人的生存陷入种种困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前发展偏离了人的生存。当代社会发展以追求经济增长为核心,强调发展的速度和规模,发展原本作为使人更好地生存的手段却异化为目的本身,为发展而发展,随之而来的是生存困境的产生,这种发展既与人这一目的脱轨,又对人的生存造成了威胁。因而,人类要更好地生存,摆脱目前困境,就应该重新回归到生存与发展的本真关系上来,纠正脱离人的生存的片面发展观,树立“生存性发展”的理念。要将是否有利于改善当代人和后代人的生存环境和生存质量作为发展的首要着眼点,整合社会经济、社会文化、社会制度等力量,坚持整体、协调、可持续发展,在生存中谋求发展,将发展定位于更好地生存。
(二)坚持和实现四个方面的“统一”
破解当代人生存困境,笔者认为还应该注意坚持如下四个方面的“统一”。
1.坚持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的良性互动与统一。虚拟生存以其强大的优势使人无法抗拒,它给人类的交往活动和生存状况等方面带来了质与量的飞跃,给人类带来了全新的生存体验,使人类主体的自由度得到空前拓展,当代人的生存能力也随之提高。但问题的反面往往也成立,虚拟生存同时也使人的生存问题更加复杂。人们应当认识到,虚拟生存仅仅是当前人的生存的一种选择,而且这种选择是以一种符号方式表现出来的,具有虚拟性、隐蔽性等,而现实生存是人类自古以来恒久的选择。因此,我们应当协调好虚拟社会与现实社会、虚拟生存与现实生存的关系,实现二者的良性互动与统一,不能以虚拟生存淡化现实生存,否则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活生生的关系将会走向“荒芜”,人类未来的生存前景也会暗淡无光。
2.坚持个体利益与类利益的统一。个体利益、个性在当代的凸显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同时全球化使个人和民族、国家都进入了高度依附、密切联系的状况,个体正在成为世界性的“类”存在,个体与类的命运空前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现实中个体为追求自我利益对环境、对他人的伤害已经成为全球性生存问题,它不仅威胁到类的生存,而且也直接威胁到个体自身存在。因而,当下人的生存必须关注“类”利益,在此前提下,追求自己合理的利益要求,坚持二者的有机统一。当然,这里的类利益不是抽象的、超越一定社会关系、外在于个人利益的,而是内在地包含个人利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的,是达到人与自然、与社会、与人自身统一的类利益。
3.坚持对人的生存的终极关怀与现实关切的统一。人的生存既具现实性,又具理想性;既是有限的,又在不断追求无限与永恒,因而对人的生存的关注应从终极关怀与现实关切相统一的维度展开。
首先,要关注当下人的现实生存状况。马克思从人的生产条件、生产活动来考察人的生存,考察人与世界的关系,他指出:“他们是什么样的,连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么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5]P68所以,要摆脱当代人的生存困境,首先要重视人的生存条件,特别是物质基础和社会制度的建设,因为他们它们不仅制约着人的生存,而且支撑着人的生存和发展。具体来讲,关注当下人的现实生存状况应从两方面着眼:其一,关注当代人的物质生活状况。物质生活状况如何直接关系着人的生存,在当代物质财富不断增长的过程中,要注意坚持效率与公平的统一,使社会每一成员最基本的生存得到保障。其二,关注当代人的精神世界。物质上相对富足并没有给当代人带来精神上的丰富和内心的幸福感,相反,物质的丰裕和精神的匮乏形成了强烈对比,精神颓废、道德滑坡、价值失落等使人们的精神处于萎靡状态。要克服这一生存困境,就要以核心价值体系引导多元价值取向,用健康、文明、高雅的文化充实人的精神需要,使人们保持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引导人们知荣辱、明是非,建设人类美好精神家园。
其次,要对当代人进行终极关怀。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对人类未来发展的美好设想,对于这一终极理想的实现而言,人永远都处在“旅途”中——虽遥不可及但又在不断实现和接近着。人的自由本性以及由人的多种属性所导致的多种需要要求人实现自由、全面发展,这不但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人自身发展以及人、自然、社会协调发展的必然要求。缺少了对人的终极关怀就降低了人这一存在物的层次,最终也会使对人的现实关切因失去导向而走入歧途。
4.坚持科技与人文的统一
科技在促进社会发展以及提高人的生存质量上发挥了无比的威力,但同时又给人的生存带来了种种困境。科技本是中立的、价值无涉的,只是人们在实际运用中将科学凌驾于人文之上,使工具理性脱离了价值理性,从而使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被工具化倾向主宰。科技与人文都是人们生存所必不可少的,如若只有科技而无人文,世界会变成一个冰冷的“加工厂”;而如果只强调人文而忽视科技,人类家园则会成为弥漫着神秘色彩的“温情脉脉”的“破败庄园”。因而,破除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应将科技与人文结合起来,保持二者之间必要的张力,使科学发展真正为人类的自由和幸福服务,使人文发展崇尚真理而带有科技气息,从而既减少科学应用对人类生存的危害,又通过弘扬科学精神来推进社会文明的进步。
(三)形成文明、健康、高雅的休闲生活
休闲是指人们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在非劳动时间的一种生活状态和行为方式,是人性挖掘自身潜能、充分实现自身价值的一种状态,是人获得全面自由发展的过程和趋势。目前,人们约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闲暇中度过的,因而休闲状况对人的生存状况有直接影响。一定程度上说,当代人面临的某些生存困境是由不科学休闲带来的,其中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消费主义。可以说,当代人尤其是城市年轻人的休闲多半是在消费中度过的,各种类型的超市、卖场,灯红酒绿的酒店、酒吧,各种娱乐场所……。在这铺天盖地的广告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奢侈品以及“时尚”的背后,是人的生存困境的出场:在人与自然关系上,现代人为消费主义付出了沉重的环境代价,时尚消费、过度消费与生态环境恶化存在一定联系;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消费主义一定意义上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盲目攀比;在人与自身关系上,消费主义使人彻底为物所统治,消费使人得到了暂时的欢愉和满足,而没有真正的幸福感可言。除消费主义之外,低俗、暴力等不健康、不文明的文化也充斥着人们的休闲生活,给人的生存带来极其不良的影响。
可见,如何休闲,如何文明地休闲是关系到当代人生存质量至关重要的因素,为此,要建设和形成文明、健康、高雅的休闲生活。首先,社会应充分发挥舆论宣传、影视作品等的潜移默化作用,适度地介入人们的休闲生活,引导人们充分而合理地利用休闲时间;其次,要加强休闲教育,提高人们的休闲素质,让人们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休闲,并从真正的休闲中体验到真善美,并且要通过学校、社区以及商业机构等培养主体的休闲技巧和鉴赏力,使人们现在和将来的自由时间能得到更好地利用;再次,要加强休闲立法,规范休闲文化产业,对于诸如赌博、封建迷信等有碍人的生存的休闲消费采取有力的手段严厉打击,而休闲文化产业自身要坚持市场导向与社会导向相结合,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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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 兵)
B089
A
1008-5955(2010)03-0105-05
2010-06-15
孙余余(1982-),女,山东诸城人,山东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