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娟
(宁波大学 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王正廷(1882~1961),字儒堂,号子白,浙江奉化金溪乡税务场村(今属西坞街道)人,民国时期政治家、外交家、社会活动家。他曾历掌湖北军政府、广州军政府、北京政府、南京政府四届政府时期的外交部门,是出席巴黎和会的五位全权代表之一,曾任驻美大使,还曾任参议院副议长、工商部次长、代总长及代理内阁总理等。他还担任过中华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中国红十字会会长、中国大学校长、三届远东运动会会长,是远东体育协会的发起人之一,也是中国第一位国际奥委会委员,先后两次带队参加国际奥运会,还积极参与实业及道路建设等活动。民国时期虽然有很多留学归来、学贯中西、才华横溢的人物,但像王正廷这样涉猎极广的人却鲜有,因此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很值得后人研究。
目前史学界对王正廷的研究,尽管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是相对于其他民国人物来说,对于这样一个经历如此丰富的人物的研究仍很薄弱,为进一步丰富王正廷的研究,及时梳理和总结已有研究成果是非常必要的。本文将就个人能力所及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有关王正廷的研究成果进行总结和梳理,以期对王正廷有进一步的研究。
迄今为止,国内关于王正廷的研究有三本专著。其中,台湾学者张腾蛟先生的《坛坫健者——王正廷传》(近代中国出版社,1983年)是关于王正廷的最早的传记,书中叙述了王正廷一生所从事的各种活动,涉及其家世、留学、参加革命,从事政治、外交、体育、教育等,内容较为全面,为我们了解王正廷提供了蓝本,但是本书属于介绍性的,比较疏简,而且没有标明资料来源,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学术著作。大陆90年代出版的完颜绍元先生的《王正廷传》(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是史学界第一部全面论述王正廷人生历程的学术论著。作者对王正廷从小所受的教育、美国留学经历、回国后从事的内政及外交活动进行了较充分的论述,称王正廷为“独具个性的外交家、国务活动家和社会活动家”。[1]作为第一部王正廷研究的学术性的著作,书中对于史学界的一些争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对王正廷的功过得失进行了一定的分析。由于本书属于外交官传记系列,所以论述重点主要集中在王正廷的外交活动上,对王正廷其他社会活动方面的论述则较少。第三本专著是王舜祁先生的《奥运先驱王正廷》(奉化市政协文史委出版社,2008年),尽管本书为了宣传奥运会在我国发展的历史,弘扬奥运精神,对于王正廷在体育方面的作为论述较多,但是也从家乡赤子、留美博士、体坛泰斗、政海耆宿、社会名流等几个方面对王正廷一生经历予以叙述,所以也属于对王正廷的整体研究。虽然书中很多内容是参照前两本传记来叙述的,但也引用了一些新史料,如王正廷孙女提供的《王正廷自传》手稿的部分译文,这是王正廷的第一手资料,史料价值很高。[2]
尽管王正廷一生经历丰富,但其主要的活动还是在政治和外交领域,尤其是在外交领域。王正廷作为民国时期职业外交家群体之一,有关其外交活动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除上述专著、专文涉及到有关王正廷政治、外交方面的研究外,还有一些学者在其著作或文章中也有相关论述。
石源华先生主编的《中国十外交家》(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中,王践所写的《王正廷》一文运用许多《申报》资料对王正廷的主要政治外交活动展开,评述了王正廷外交事业的功过得失,详实论述王正廷从负笈求学、跻身政坛、载誉和会到督办鲁案、对苏谈判、关税特别会议会首席,再到“济案”和“宁案”交涉、改定新约、成为南京政府妥协屈辱政策的替罪羊、驻节华府,直至退出政界的经历,文中将王正廷的外交生涯分为较为独立的巴黎和会时期、尤有余地的鲁案交涉时期、受限过多的南京国民政府时期三个阶段,还提到了他的宗教、体育、经济、慈善事业的多面人生经历。石源华的《王正廷:曲折多奇的外交人生》(《世界知识》,2007年第10期)一文,则从王正廷的求学生涯,参加巴黎和会,草签中俄协定,主持“改定新约”运动,成为“不抵抗政策”的替罪羊这几个方面介绍了王正廷曲折离奇的外交人生。
巴黎和会上拒签和约是王正廷成为民国外交风云人物的开端,他本人也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然而对于王正廷在巴黎和会上所起的作用,史学界的意见有着很大的分歧。受代表团席位的问题和所谓“造谣”事件[3]的影响,以及之后的《顾维钧回忆录》中对于王正廷的描述,王正廷的形象乃至所起的作用大受贬低,常存在着“褒顾贬王”倾向。如《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的“窝里斗”》(刘吕红等,《文史杂志》,1996年第3期)一文中,把王正廷塑造成在一个巴黎和会期间只顾争权夺利而不顾大局的人。王践则在《王正廷与巴黎和会》(《档案与史学》,1997年第2期)中肯定了王正廷在巴黎和会上的作用,认为王正廷“始终是代表团中的活跃力量”,而且由于他身份特殊,恰巧处在南北边缘,反而可以较少受约束地表达自己的见解,敢于在最后关头对北京政府和列强说“不”,尽管有过“内斗”的不良记录,但瑕不掩瑜。黄尊严的《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活动若干问题评析》(《历史教学》,2004年10期),则讨论了代表团的“窝里斗”及其责任问题,尽管作者在指出其内斗瑕疵的同时,肯定了王正廷所做的贡献,但同时认为,王正廷在整个拒签过程中虽起了重要作用而绝非“主导作用”,其贡献远不能与顾维钧相比肩。由于作者文章论据的材料主要是根据《顾维钧会议录》中的叙述,支撑论据所引用材料的单一性和片面性使得论述过程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
王正廷在1928年到1931年间曾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主持进行了改定新约运动。学术界就收回关税自主权和废除领事裁判权问题及其采取的“革命外交”政策论述较多,主要有:李恩涵的《论王正廷“革命外交”(1928—1931)》(《抗日战争研究》,1992年第1期)对于王正廷在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期间,在收回关税自主权与撤废领事裁判权问题上采取的温和型“革命外交政策”给予辩解,认为王氏办外交在讨价还价中之所以稍为吃亏,一方面是因为王氏想要在此处委曲迁就而在彼处达到更大的政策目标,另一方面则因为中国国力之不充,要想实行彻底型的革命手段,径自片面而直接地撤废中外间的不平等条约,是会引起外人不同规模的武力报复的。申晓云《南京国民政府“撤废不平等条约”交涉述评——兼评王正廷“革命外交”》和《国民政府建立初期“改订新约运动”之我见──再评王正廷“革命外交”》两篇文章却对“撤废不平等条约”和“改订新约运动”重新评价,基本否定了国民政府外交的积极性,对王正廷的“革命外交”也持否定态度。陈家晶的《评南京国民政府之改订新约运动》(东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5年)则认为,王正廷温和型“革命外交”某些时候做到了在此处委屈迁就,而在彼处达到更大的政策目标。但另一方面,对济南惨案的不了了之的处理结果及为了让日本能够承认中国关税自主而对其过分退让,都是软弱妥协的表现,王正廷要为这样的结果负一部分责任。
另外,有关王正廷专文论述的还有:《王正廷与奥莱尔·斯坦因爵士1930年南京会晤内幕》(王冀青,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社版)1999年第3期)一文,作者根据档案资料对1930年春,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正廷会见英国著名考古学家和探险家奥莱尔?斯坦因爵士的前后过程及谈话内容予以披露,并对这次会晤的有关记录稿做了分析。这次会晤导致了南京政府外交部在没有和中国任何学术机构协商的情况下向斯坦因发放了护照,从而为后来中国各界掀起抗议斯坦因来华考古运动埋下了伏笔。作者认为,王正廷对此事件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申晓云在《国民政府五院政体下的权力模式、领袖专权与外交制衡——对王正廷弹劾一案的史料解读与透视》(《民国档案》,2008年第4期)中,以1931-1934年间国民政府对王正廷的弹劾为例,讨论了国民政府五院政体下的权力结构、运行和监督机制,揭示了国民党上层人士间的复杂关系以及蒋介石对权力的驾驭和操控。
除上述文章外,还有一些文章涉及到王正廷外交活动的论述,《“鲁案”善后问题研究》(朱大伟,辽宁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7年)、《鲁案善后交涉述论》(王相坤,曲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8年)、《朝野纠葛:北京政府时期的舆论与外交——以关税特别会议为个案的考察》(杨红林,《史学月刊》2005年第12期)、《从关税特别会议召开的背景看其失败的原因》(姜文求,《民国档案》,1996年第3期)、《北洋政府时期的关税自主运动》(王珍富,四川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3年)、《1924-1927年中俄会议研究》(唐启华,《近代史研究》,2007年第 4期)、《中国收复关税自主权的历程:以1927-1930年中日关税交涉为中心》(单冠初,学林出版社,2004年)、《中国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历程》(王建朗,江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北伐战争时期的中日关系研究》(邵建国,新华出版社,2006年)等等。
综上可见,目前学界对王正廷政治外交方面的活动论述较多,但存在的分歧也较大。作为一个历史人物的评价,正如张腾蛟先生所说,王正廷取得成就如何,“不是他单方面的事,国内国外的形势,美国朝野对中日之战的看法与原则,都是很重要的因素。”[4]我们对于王正廷这样一个丰富经历的人物活动的评价要把他放入到当时国内外的社会形势中来分析。
王正廷不仅本人热爱体育,还积极组织体育运动会,推动中国体育走向世界。他曾担任过三届远东运动会会长,是远东体育协会的发起人之一,更是中国第一位国际奥委会委员,曾先后两次带队参加国际奥运会。以中国申请和举办奥运会为契机,鉴于王正廷与奥运会的历史渊源,关于王正廷与奥运会或中国体育的关系的相关研究日益增多,主要涉及到王正廷的体育方面的活动、体育理念及对我国体育发展的贡献。
有关王正廷的体育活动及其对中国体育发展的贡献的文章有:《王正廷与远东运动会》(齐君,《兰台世界》,2009年第7期)肯定了王正廷在远东运动会史上的贡献,从发起组织、筹募经费、寻找场地、领团参加再到之后坚决抵抗日本策划伪满加入的阴谋等方方面面,详述了王正廷在为维护国家利益及推动体育国家化做了巨大努力。《民国外交官王正廷与奥运会》(陆其国,《检察风云》,2008年第10期)讲述了王正廷与体育的结缘、领团参加奥运会、维护国家利益及领导奥运之路的艰辛。《王正廷与近代奥运会》(齐君、张连义,《兰台世界》,2008年第11期)叙述了王正廷当选中国首位国际奥委会委员、宣传奥运文化、推动中国奥运之行和筹募款项参加奥运会,对扩大中华影响起了重要作用。《试论王正廷对中国近代体育的贡献》(易剑东,《体育文史》,1994年第5期)根据中国近代体育发展的线索,论述了王正廷在基督教青年会、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及全运会、国际奥委会组织及奥运会中所起的作用,以此来阐明其对中国体育的历史贡献。[5]
体育思想、体育理念方面:《中国体育思想史(近代卷)》(崔乐泉、杨向东主编,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认为王正廷的体育思想,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体育是强国强种的手段;体育对人有养成作用;体育可以激发民族自信心。《从档案看民国外交家王正廷的体育理念》(齐君、张连义,《兰台世界》,2008年第7期)从民国时期的《申报》、《体育季刊》、《体育周报》等档案材料来阐明王正廷的体育理念,主要有倡导“体育卫国论”,保卫民族利益;“救国之道,体育为亟”;推动中国体育国际化;组织运动会,倡导民众体育;抵制恶习,强国保种,文章充分肯定了王正廷对中国体育健康发展做出的贡献。
以上,笔者对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王正廷研究的成果进行了总结和梳理,尽管现有研究已经取得了不少成绩,但对于王正廷这样一个对中国近现代历史产生重要影响、人生经历如此丰富的人的研究还是不够的。
目前的研究存在的问题主要在于,一是资料的缺乏,要在庞杂而零散的旧历史档案和报刊中搜集、梳理出有王正廷研究的资料,比较困难。尽管耶鲁大学存有王正廷本人的自传及相关资料,并专门开辟有“王正廷室”,为研究王正廷提供了丰富的资料,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国内学者却没能予以足够的重视,如王正廷自传,日本中央大学出版部已于2008年出版了日文版本,而中国国内尚无任何版本出现,由此也可见王正廷研究的相对滞后性;二是,在以往研究中,受《顾维钧回忆录》及其相关著述的影响,多存在“褒顾贬王”的倾向,对王正廷未能给予客观的评价,笔者个人认为这是对王正廷研究相对薄弱的一个原因。随着人民思想的解放和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开始对王正廷及其活动有了新的认识,研究还需要进一步深入。
此外,研究视角还需要拓展,以往对于王正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外交方面,对于王正廷在其他方面的贡献,由于王正廷与奥运会的特殊渊源,近年来人们对于他在体育方面的贡献关注较多,相关文章已发表了十几篇,但是对于王正廷在国内政治方面的研究还较少,对宗教慈善、教育、实业等方面关注更少,还没有专文进行研究,仅有部分资料涉及到这一内容,还需要进一步地挖掘相关史料,来丰富王正廷的研究。
[1]参见完颜绍元的《王正廷传》,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42页
[2]另外,在《北洋政府总统与总理》(杨大辛主编,南开大学出版社,1989年)、《辛亥人物碑传集》(卞孝萱、唐文权编,团结出版社,1991年)、《政坛名人-民国政治舞台上的浙东人物》(王永杰等编,中国文史出版社,1998年)、《中华百年祭:1840-1945》(廖代茂、杨会国编著,重庆出版社,2006年)等书中也有专文对王正廷一生活动的叙述。
[3]完颜绍元在其著作《王正廷传》从当时事件发生的背景对于这两个问题进行了辨析。
[4]参见张腾蛟的《坛坫健者——王正廷传》,近代中国出版社,1983年版,第141页
[5]相关研究还有:《中国首位国际奥委会委员王正廷》(刘宝东,《世纪》,2007年第5期)、《中国奥运之父、著名外交家王正廷》(张绍祖,《天津政协》,2008年第5期)、《中国奥运先驱王正廷》(何立波,《档案时空》,2008年第9期)、《王正廷与近代中国体育的发展》(吴兰芬、姚宏茂,《体育文化导刊》,2004年第 8期)、《“外交奇人”的体育情结——记中国近代著名体育社会活动家王正廷》(炊遂堂,《体育文化导刊》,2001年第6期)、《王正廷:中国首位国际奥委会委员的体育生涯》(孙善根,《百年潮》,2005年第12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