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颖,苏百义,陈 阁
(山东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山东泰安 271018)
卢卡奇的物化理论与弗洛姆异化理论的差异比较
李文颖,苏百义,陈 阁
(山东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山东泰安 271018)
西方早期著名的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在长期的革命实践生涯中,根据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论创造性地提出了物化理论,用以从总体上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物化现象;而弗洛伊德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弗洛姆,则从心理学的角度,具体描述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异化现象,将其视为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的人的病态心理。两者从不同的视角揭示了现代社会的异常现象,为我们研究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基础。
物化理论;异化理论;卢卡奇;弗洛姆
(一)卢卡奇的物化理论
“西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之一卢卡奇在研读马克思《资本论》的基础上,针对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物关系颠倒的现象,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首先提出了物化理论。
卢卡奇的物化概念主要指:第一,商品生产中人与人的关系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即所谓“人的一切关系的物化”,人的关系被物的关系所掩盖了,物化也可以说是一种非人化。第二,人通过劳动所创造的物反过来控制着人。卢卡奇说:“人自己的活动,人自己的劳动,作为某种客观的东西,某种不依赖于人的东西,某种通过异于人的自律性来控制人的东西,同人相对立。”[1]
卢卡奇认为,这种物化现象的集中表现就是商品拜物教。他直接引证马克思的话说:“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的。”[2]卢卡奇把商品拜物教看作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即现代资本主义所特有的问题。物化也就是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们的必然的直接现实,它渗透在人们的整个社会生活中。
卢卡奇并没有停留在对商品拜物教的分析上,而是由此出发,进一步阐述了他的物化理论。
1.生产过程中主体和客体的物化。卢卡奇将马克思所说的“抽象劳动”概念与韦伯的合理化、可计算性原则相结合,描述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过程中的主体和客体的物化情况。从客体方面看,劳动过程的可计算性,必然要求把整体分解成它的各个组成部分,表现为各种局部操作系统的独立化,这就使产品的有机整体变成了孤立的局部、机械的原子。从主体方面看,由于劳动过程的合理化,与客体的机械分割相适应,工人只是作为机械化的一部分被结合到某一机械系统里去,必须服从机械运行的规律。因此,“随着劳动过程越来越合理化和机械化,工人的活动越来越多地失去自己的主动性,变成一种直观的态度,从而越来越失去意志。”[3]这种主体方面的分裂,不仅表现为单个工人的主体性的消失,而且表现为工人之间的相互隔离和原子化。卢卡奇还指出,当工人把自己的唯一所有物——劳动力作为商品,即人的功能变为商品的这一事实,最确切地揭示了商品关系已经非人化和正在非人化的性质。
2.“物化意识”。卢卡奇不仅用物化概念来分析生产、经济领域的物化现象及其后果,而且进一步深入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物化现象导致的物化意识。这种物化意识在政治、法律、伦理、哲学、文艺以至语言文字等领域都有所表现。物化意识的形成标志着物化程度大大加强,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物化的形成。他指出:“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物化结构越来越深入地、注定地、决定性地沉浸入人的意识里。”[4]
(二)弗洛姆的异化理论
弗洛姆从人性异化的角度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问题。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里,异化已超出了劳动生产领域,扩展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不仅无产阶级是异化的,资本家、官僚、经理、职员以至普通居民都是异化的受害者。
弗洛姆所理解的异化是人的一种体验,是人的精神和心理的过程,在这个体验过程中,人失去了自己的主体性,觉得不是依靠自身的力量,而是依赖于人自身之外的力量,于是,人觉得自己被自己的行动所主宰、支配。
弗洛姆认为,异化决不是一种现代社会才有的现象,它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在进入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后,异化已经成为社会生活的普遍现象,并且,它又表现出新的内容和特征。
1.生产的异化。弗洛姆认为,在晚期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工人的自由思想和行动的权力被进一步剥夺了,在工业生产中,工人日益变成了一个“经济原子”,他随着原子式的管理而行动,他只能按照一定的方式去做。他们的劳动变得越发单调、机械和无思维性,劳动越发成为一种获得金钱的手段。劳动变成为不合人性的、有害的和无意义的。在异化的劳动中,人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和价值,人的生命逐渐被否定。
2.消费的异化。弗洛姆认为,这是由于金钱所具有的异化职能引起的,它使人感到有了钱似乎就能买到一切。人们获取物品并非是为了真正的使用,而只是满足于一种占有。人们的消费活动不再是一种有意义的、富于人性和具有创造性的体验,在本质上却是人为刺激起来的幻想的满足,是一种与真实自我相异化的虚幻活动。消费原本是达到幸福目的的手段,现在则变成了目的本身。
个税改革以后,收益的人群主要就是中等收入人群,那些人低收入人群还是很难在基础方面解决所存在的问题,而且对于高收入人员的影响也是比较小的。在这种情况下,本文分析了现阶段个人所得税所存在的主要问题,而且分析了改革过程中需要面临的困难,最后就是对于所存在的问题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3.政治的异化。弗洛姆认为,在政治领域,人的异化主要表现在民主制度中,现代民主选举人的意愿表达方式成了一种异化的表达方式。民主政治的原则认为,全体人民的命运及其公共事务的决策应该由全体公民决定,但事实上,现代民主制使人们成了被异化的自动机器,人们无法表达自己的真正意愿。公众就象在消费中受广告支配一样,在选举中受到了政治宣传的左右。在这种情况下,西方式的民主只能是一种迷信。
4.精神的异化。弗洛姆首先将理智与理性作了区分:所谓理智是生物为了生存需要而进行的思想;理性则旨在揭示现象背后本质的认识。理智是为了扶助肉体的存在,理性则是为了促进精神的发展。他认为,异化的人的思维特征表现为理智发达而理性退化,也就是只管满足肉体的需要,而不问事物的本质,缺乏创造性思维。就理性而言,仅仅为了满足个人肉体的愉悦、对金钱和物质的贪欲,沉沦于世俗的感性世界里而不能自拔,理性的堕落意味着公共的普遍法则、真理的消亡,人们的精神不精神,精神异化了,整个世界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乾坤颠倒,人们生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伦理观与理性是不可分割的,伦理行为以理性的价值判断能力为基础,理性的运用以自我存在为先决条件,伦理的判断力与行为也是如此。而当一个人沦为一部自动机器时,其伦理观就丧失了发展爱和理性的生命原则。
在晚期资本主义异化的现状下,宗教的情况也是如此。他认为,当今社会的宗教文化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完全世俗化的文化,人们不再去认识和关切人的生存的基本问题,不再考虑生活的意义及其答案,用商品交换中的公平原则取代了宗教所提倡的友爱原则。人们的精神状态不佳,缺失了自由与主体性,自我被外在的物质利益所淹没。
5.社会关系的异化。这主要表现为人与国家、人与人、人与自己关系的异化。社会共同体与政治国家的分离,使国家成为一种凌驾于人之上的偶像。人把国家视为他自己的社会感情的体现而屈从和崇拜这一异己的权力,个人存在和社会存在发生了错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现代社会中也异化了,它变成了“一种两个抽象物、两个活机器之间相互利用的关系”[5],人与人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相互利用的需要而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被看作是一件商品,人们都视其价值大小而决定人际关系,利己主义的原则支配了人与他人的相处。这样的人际关系几乎找不到多少爱和恨,而表现为“一种表面的友好……背后却是疏远、冷漠和许多难以察觉的不信任”[6]。关于人和自己的关系,弗洛姆将它描绘成“市场倾向”的关系。在这种倾向中,人觉得自己是一种具有市场使用价值的物品而非人类力量的承担者,他的目标是在市场上成功地出售自己,“他的自我感觉不是来源于一个有着爱和思想的个人行为,而是来自于他的社会经济作用”[7],“人成了一种在社会制度中有一定职能的抽象物,这一抽象物与他真实的本性相异化,这种异化使人沦为物”[8]。
通过对卢卡奇的物化理论与弗洛姆的异化理论的阐释,可以看出,两者都是对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异化状态的深刻反映,表达了这个时代人们的真情与诉求,折射了时代的精神。同时卢卡奇从精神方面、弗洛姆从意识方面积极探索解放人的路径,虽然都具有浓重的乌托邦色彩,但表明作者对人类的爱与同情。尽管卢卡奇与弗洛姆有着理论上的某些相同点,但他们的理论区别是非常明显的。
(一)理论立场不同,对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不同
卢卡奇的物化理论是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上,对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们被压迫的生存状态的深刻揭示,超越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剥削压迫论。不过,他还是在马克思主义的范围内来进行理论研究的。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学术价值在于从哲学上清算第二国际机会主义思潮对马克思主义的不良影响,对于恢复和丰富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了积极的有益尝试,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一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梅劳-庞蒂称他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
弗洛姆的异化理论,反映的是晚期资本主义时代人们的生活处境以及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从主观上看,他不信仰马克思主义,只是从兴趣的意义上关注马克思,从马克思那里汲取他所需要的东西,为拯救异化的人类和病态的社会寻找良方;从客观上看,不论弗洛姆主观上多么不情愿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但他的异化理论表明,他是马克思主义的同盟军,和其他马克思主义者一样,积极寻找克服异化、解放人类的道路。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
(二)理论实现方式不同
卢卡奇认为,在现代社会,只有阶级才能作为一个整体。他强调整个阶级的意识,并且认为只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才能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成总体性的认识,包括从经济、政治、法律、文化、哲学、道德、宗教等方面;才能从总体上对资本主义社会加以揭露和批判,从而加速它的灭亡。在《历史与阶级》一书中,卢卡奇曾指出:“无产阶级的自我意识同时也是对社会本质的客观认识。追求无产阶级的阶级目标同时也意味着自觉地实现社会的、客观的发展目标。”只有形成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无产阶级才能成为成熟的阶级,才能超越市民社会对他们的约束,克服物化意识,才能承担起历史赋予的重任,无产阶级革命才是可能的。而苏联的革命方式在匈牙利等西欧国家之所以失败,根源在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没有形成。可见,卢卡奇找到了一条先解放大脑再解放现实的道路,认识到了精神的重要性。但是,似乎无产阶级一旦认识到自己是历史上的真正主客体的统一,形成“阶级意识”,就能克服物化和改变资本主义社会,包含了某种救世主义的乌托邦思想的成分,反映了该理论具有逃避现实革命实践的嫌疑,这与卢卡奇坚持理论与实践统一的思想,自相矛盾。实际上,意识与存在是不可分离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只有在革命实践中才能真正形成,这是卢卡奇物化理论的美中不足。
弗洛姆的异化理论则侧重于分析现代工业文明对人性的毁灭,试图通过唤醒沉睡在人心中的爱,来改变异化的人性,从而改善异化的社会。他指出,现代社会使得本来具有“生产性”倾向的人变成了具有“市场性”倾向的人,人的本质被异化了,“人成了一种在社会制度中有一定职能的抽象物,这一抽象物与他真实的本性相异化,这种异化使人沦为物”[9]。要消除这种倾向,应当还复人自身为人,提倡人与人之间的友爱,用爱的宗教来扬弃异化。弗洛姆号召人应当“发展他的爱和理性”。可见,弗洛姆懂得什么是人,发现了人潜在的良知,想借助于人的“爱”这种感性的力量来克服异化,人类之爱毕竟是引领社会走向美好未来的精神力量,在那个完全异化的社会难能可贵。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爱,爱什么?如何去爱?在那个充满仇恨的社会,“爱”如何是可能的?这些问题对弗洛姆来说显然是无法解答的难题,用爱的方式超越现实的可能性大打折扣。
(三)理论风格与叙述方式不同
在理论研究风格上,卢卡奇作为匈牙利共产党的重要领导人,始终关注社会主义事业的命运,积极投身于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无产阶级本身也只有当它真正面向实践时,它才能克服物化”[11]。他始终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以革命的实践来促进理论的发展。所以卢卡奇的理论具有较高的学术与实践价值。相反,弗洛姆仅限于纯理论学术问题的探讨,与本国工人运动的实践相疏离,这也使得其理论流于抽象的形式而与实践脱离。他认为克服异化需要从两个方面进行革命,一方面是心理革命,另一方面是社会革命。他没有从资本主义社会剥削与被剥削以及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生产方式中去寻求异化产生的客观原因,过于注重人的主观心理体验。从本质上说,理论是浓缩的实践,实践是理论的展现,两者不可分离。任何理论一旦脱离实践,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与发展的动力,成为死的、纯粹的理论。弗洛姆脱离实践的研究风格决定了他的理论仅仅在学术的领域具有一定的价值。
在叙述方式上,卢卡奇是一种哲学式的分析方式,他关注的是总体性问题。卢卡奇强调,克服物化意识,就必须运用总体性的思想,认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透过物化现象,发现人本身。“如果哲学能够从根本上改变方法,并且把注意力集中到能够并且也应该认识的物质的总体性之上,只有到那时候,它才能突破已经退化的分裂状态的形式主义所设立的障碍。”[12]而弗洛姆则不同,他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分析。他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将异化现象看成是资本主义社会下人的病态心理。
通过对卢卡奇与弗洛姆异化理论简略的分析比较可知:虽然二者理论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但都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及人的问题的关注,这些理论观点,对我们研究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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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佑法)
B089.1
A
1007-7111(2010)11-0053-03
2010-10-13
李文颖(1986—),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法治建设;
苏百义(1964—),男,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哲学,马克思主义教育规律与方法;
陈 阁(1986—),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法治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