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贤
(苏州大学体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全球化时代中国武术的生死抉择:或者对话,或者死亡
张君贤
(苏州大学体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让“失语”的中国武术渐入“独白”的困境。这无形中制约了中国武术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承。文章分析认为:这种状况是武术传承者作用于全球化时代的大背景下而集体“无意识传承”的结果。这将导致中国武术面临“死亡”的危机。当务之急,唯有“对话”才能让中国武术走出困境,而“对话”不仅是针对中国武术自身,还应当在“和而不同”文化理念的指导下,实现全球化时代的和谐“对话”。
全球化时代 中国武术 对话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跨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在人类的精神领域,出现了全球意识、生态意识、对话意识、文化意识、非实在论意识、亲证意识等等。世界上各个国家、民族、地区之间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联系空前紧密的同时也日益面临着许多共同的全球性问题,如环境问题、能源问题、人口问题、和平利用空间问题等等。这些现象的出现是全球化时代所带来的结果,而它反过来又强化着全球化的趋势。
全球化在给民族文化发展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了挑战。西方文化作为一种强势文化正无情的冲击着有“东方瑰宝”之称的中国武术,甚至使得中国武术的发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为此,探寻全球化时代中国武术困境的突围与超越之路,掌握中国武术的时代话语权,成为时代的召唤,成为民族的责任。
对于一种文化的传承,大抵上有两种方式:“无意识的传承”和“有意识的创造”。在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文化一直在被无意识的的传承着。传统社会里的各种优秀传统文化,如中国武术、中国医学、中国书法、中国戏曲等等,在文字、交通、信息不发达和外来文化冲击小的原始社会与农业社会里,人类多是运用口口相传或是模仿沿袭的方式“无意识”的传承着。这种传统被无意识的一代代传承下来,其结构相对稳定,变化相应缓慢,但并非一成不变。每一代个体在继承上一代人的传统时,都会本能地或不自觉的加入或多或少的个性化理解和筛选,甚至会在不同个体自身的生活体验和经验下进行主观更新、变异和再创造,这即是“有意识的创造”。
诚然,不论是“有意识的创造”还是“无意识的传承”,文化的传承均是在时代的大背景下无意识的进行着。客观的讲,所有传统都是作用于外来文化而源源不断地被生产、被继承和被发明的。因此,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而言,传承不停,更新不止。
中国武术作为古老的民族优秀文化,在传承方式上也不例外。无论是原始社会还是农业社会,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野蛮社会还是文明社会,“口传”、“身授”、“体验”与“再创造”,一直都是中国武术传承最主要的方式。如果说“口传”、“身授”是中国武术“无意识传承”的最主要表现,那么,“体验”与“再创造”就是中国武术“有意识创造”的进化过程。
众所周知,武术自产生之日起,便蕴含着野蛮与血腥。与其说是武术创造了技击,抑或是技击创造了武术,不如说是时代创造了武术。从某种意义上说,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和特定的环境下,会诞生特定的事物,即时代的产物。中国武术便是在这种特定而复杂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它的产生是时间的需要,是地域的需要,是文化的需要,是社会的需要,也是时代的需要。简言之,中国武术产生于被需要时代并在被需要时代中得以继承和发展。因此,在被需要的历史时代中,中国武术“无意识的传承”和“有意识创造”的过程是不自觉的,也是不间断的。
那么,中国武术究竟是被什么时代所需,并得以良好的传承与发展的呢?从宏观上说,是冷兵器时代。在漫长的冷兵器时代里,中国武术不断的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洗礼,不断进行着从量变到质变的进化过程。从微观上看,冷兵器时代人类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都充斥着武术文化,武术的生活化和生活的武术化相辅相成,武术受到个人和集体认可并赋予了重要的技击职能。而武术的“口传”、“身授”、“体验”与“再创造”的传承过程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不断进行着。
“口传”,是人类通过声音(言语、发声等)的方式描述武术技能的一种方式。而“身授”则是对肢体记录的武术技击方法的传习过程。在这种“口传”、“身授”的传承过程中,无论是“口传”还是“身授”均由于时代的需求而赋予武术技击对象以浓厚的色彩。这种传承方式不仅要求武者自身对“武技”的掌握和提升,更强调这种技能根植于“技击对象”。
诚然,时代也给武术提供了“体验”的实践机会,这是对武术“技击对象”的又一着重强调。通过“体验”,武者与“对象”进行肢体上的“交流”与“对话”,并对结果进行经验性地总结和“再创造”。这就是中国武术传承的方式,它蕴含了太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这也应该是中国武术传承的方式,“技击对象”贯穿武术传承的始终,并形成良性循环,滋养中国武术,促其茁壮成长。
这种状况一直按部就班的持续着,直到人类社会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新的时代打破了武术千百年来习以为常的一种状态,也打断了武术良性循环的进化链。这顿时让中国武术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无形的压力让中国武术渐渐“失语”,也迫使中国武术不再与人“交流”,悲壮的走上了一条“独白”之路。
“独白”是全新时代的中国武术;“独白”是中国武术“英雄无用武之地”;“独白”是抛弃技击对象的中国武术;“独白”是目光短浅于自我的中国武术;“独白”是自言自语的中国武术;“独白”也是语无伦次的中国武术。
在现代传承过程中,由于“体验”这一步骤的缺乏与不被需要,中国武术的传承方式在被动顺应时代的的情形下,逐渐对武术“技击对象”轻描淡写。这种无意识的传承方式淡化了“技击对象”在武术中的核心地位,而强化了武者对于自身形体动作的主观性。此时的武术是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无意识传承而衍生的新武术,是伪武术,也是被异化的武术。在这种大的时代背景下,传承中国武术的武者们集体无意识。
这种现象在现代武术传播中随处可见:武术传承者们在“口传”、“身授”过程中,无意识的总先强调武术动作的路线、方法、方位、要求等等,这种传承方式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充分让习武者的目光专注于自身形体动作的表象,从而忽略了这些技击动作的根源——“技击对象”。这也是现代武术技击“意识”缺乏,“精、气、神”丢失和武术“体操化”的症结所在。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让思想界风起云涌。美国社会学家罗兰·罗伯森指出:“作为一个概念,全球化指世界的压缩(Compression),又指认为世界是一个整体的意识的增强。”压缩,侧重能够与空间维度的考虑,那就是伴随着交通运输、信息传播等的飞速发展带来了时空意识和时空观念的变化。“整体意识”则意味着随着金融资本、商品人力资源和信息资源等的跨国流通所带来的整个世界的高度组织化和一体化趋势,以及人们在观念上的全球性意识的形成。各种整体意识、全球意识、地球村意识等精神现象的出现,皆源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特殊性。
在全球化时代中人类生活的全面全球化和高科技化让世界各国的经济、政治、文化连为一体,各种文化元素错综复杂的交织,形成前所未有的碰撞、交流与对话,甚至是冲突、对立和融合。这样的时代背景,是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代表之一的中国武术所面临的前所未有之变局,对于中国武术而言,既蕴含着重大机遇,亦有重重危机显露。确切地说,中国武术已经走进了“全球对话的时代”(The Age ofGlobal Dialogue),即由过去的“独白”走向今日的“对话”,而且中国武术今日面临的近乎是丹麦王子哈姆雷特般的生死抉择——“或者对话,或者死亡”(Dialogue or Death)。
全球化时代下包括中国武术在内的所有民族文化、区域文化、地方文化等在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无处躲藏,如果任其自然,听之任之,终难逃边缘化的命运。在这紧要的关头,对中国武术的传承,更多的或者说是需要一种“有意识的创造”。客观地说,任何传统无不是在不断和外来文化的接触中被生产和被发明的。没有更新的传统是没有生命力的传统,而没有变异的传统也终将难逃被淘汰的命运。我们坚信,今天的传统是过去的时尚,而今天的时尚也是明天的传统。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绝对的时尚和传统。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有意识的创造”什么,才能让中国武术在全球化时代中具有生命的活力?如何创造呢?
首先,我们应当充分认识中国武术表现技击的特质,它是区别于其他文化个体的特性,是武术赖以生存的根基,也是武术魅力之所在。而创造,正是基于此展开。倘若我们的创造是建立在抛弃,甚至是违背武术本质特征的基础之上,那么,我们的创造无异于扼杀,武术也将面临“死亡”的困境。
因此,为了武术能够更好的表现技击,在技击对象缺乏的时代中,我们需要有意识的创造“技击对象”,建立中国武术独特的技击话语。并通过这些技击性的“对话”向世人展示一种特殊的技能,展示一种文化,一种精神,一种美。
进而,基于此,我们需要有意识地创造技击对象来改变当前武术传承的方式方法。无论是“口传”还是“身授”,先从技击对象入手。有了技击的对象,中国武术就不再“独白”,不再自我,也开始有了“对话”的端倪。因此,创造并培养“对象意识”理应是武术传承的第一步,它应该被郑重而反复的强调。这一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恰恰是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却正在遭受着武术传承者们前所未有的遗弃。
随着“对象意识”的逐渐形成,武术技击性的“对话”也由此展开:我们讲解正确的动作方法,是为了让技击变得有效;我们示范正确的动作路线,是为了让技击变得合理;我们拆分正确的动作结构,是为了让技击变得精准;我们展示精妙的动作节奏,是为了让技击变得强大……
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技击的“对象”而展开,这就是中国武术应有的技击性“对话”。如此一来,中国武术这一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便在不知不觉中经历了时代的更新和文明的洗礼,从而,也经历了一次全面的艺术化升华。
全球化时代,人类生活的变化翻天覆地。全球化不仅仅意味着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迅速流通,新的科技手段跨国界的运用,以及经济的一体化,同时更意味着我们越来越多地获得了一种世界性的视野,越来越切近的认识到世界各国和各地区的紧密关联,也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碰撞与交流。在这个丰富多彩且变化多端的时代下,如何保护和弘扬中国武术的民族性,并让其融入世界的大家庭之中让世人共享,是我们当代人的责任。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因为世界一体化越强烈,全球共性的东西越多,世界对多元文化的需求也越大。因此,文化多样化将是全球化时代的一个显著特征。
中国武术作为中国优秀的民族文化,在全球化时代的传承过程中,应遵循“和而不同”的基本原则。关于“和而不同”,《左传》中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齐国的大王对他的大臣晏婴说:“我与大臣们相处得很和谐。”晏婴问:“是怎样一种和谐呢?”齐王说:“我说对了,他也说对了,我说错了,他也说错了。”晏婴说:“这不叫‘和’,这叫‘同’”。那么,“和”与“同”有什么不同呢?晏婴说:“比如在做菜时,需要加各种佐料才能好吃,若不断地加水就不好吃;音乐,比如说弹琴,总是一个音调那是没法听得,而需要各种不同的音调和谐起来才好听。‘和’才能促进事物的发展。‘同’总是一样的事物怎么会发展呢?”(《左传·昭公二十年》)
“和”与“同”,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对重要范畴。“和”是指不同性质的东西相掺和,它反映的是一种有差异的平衡或多样性的统一。“同”是指相同的事物的堆积,它反映的是无差别的同一或抽象简单的同一。就当今全球化时代而言,“和”即是经济、政治,人们观念、意识等的一体化。“不同”则是各国、各民族、各地区富有特色的民族文化。因此,“和而不同”是一个辩证统一体。它的基础首先是“不同”,只有有了“不同”,经过交流、沟通和协调,才能达到相容、和谐的境地。
中国武术在追求“和而不同”的世界文化交往中,坚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原则是十分重要的。
首先,我们必须发掘、凸显和传承中国武术的精髓,坚持武术的技击对话精神与民族精神,并将它贡献给世界。
第二,在传承过程中,我们要有效的保护中国武术这一民族文化遗产,防止它的异化与被同化。
第三,我们要避免以为只有中国武术才是最优秀的民族文化的倾向,敞开心扉,以包容的心态向外来文化学习。
最后,我们要坚定民族信念,不屈服于压力,不屈服势力,不屈服于霸权,做到不卑不亢,有容乃大。
全球化时代的到来,给中国武术带来了危机感的同时,也带来了机遇。新的时代搅浑了中国武术的“一池”清水,给沉睡的中国武术敲响了警钟,也一时混淆了我们的视听觉。但是,当浮华散去,喧嚣沉寂,杂质沉淀之后,中国武术的魅力将再度呈现,明白这一点,对于中国武术今天所面临的处境和命运,对我们如何认识和对待这一处境和命运,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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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Key Choice of Chinese Wushu in Globalization Time:Dialog or Death
Zhang Junxian
(The School of P.E.and Sport,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Jiangsu 200483)
The arrival of the Globalization time makes the"aphasia"Chinese Wushu gradually enter the"monologue"difficult position.This has restricted Chinese Wushu inheritance imperceptibly around the world.This article analyzes and finds that,this kind of condition is the result of Wushu heirs with collective"unconsciousness inheritance"under the big background of globalization time.This will cause Chinese Wushu to face the crisis of"the death".Urgently,only are"the dialog"able to let Chinese Wushu go out of the difficult position,but"the dialog"not only aims at Chinese Wushu itself,but to realizes the harmonious"dialog"in globalization time under the direction of the cultural idea of"friendly but different".
globalization time Chinese Wushu dialog
G85
A
1004—5643(2010)12—0005—03
张君贤(1981~),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武术理论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