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拐角

陈效平

离奇的车祸

最近，美国旧金山市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交通惨案。车祸的地点集中在25号高速公路的一处L形转弯口。调阅监控录像发现，出事车辆都是在接近L形转弯口的瞬间突然加速，然后失控撞向前方的山岩。相同的车祸接二连三地发生，社会舆论一片哗然，媒体们更是把L形转弯口称作“死亡拐角”。

旧金山警察局立即展开了车祸案的刑事调查，具体由马克探长和他的助手霍斯负责。马克对每一起车祸案的录像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驾驶员在出事前，都在听车载收音机。助手霍斯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开车时听广播很平常，不过，他拗不过马克探长，只好答应说：“好吧，明天我亲自驾车，去‘死亡拐角走一趟。”

第二天，旧金山警方一大早就封闭了25号高速公路，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只有一辆霍斯驾驶的警车。此刻，霍斯一边开车，一边听收音机，同时，他用对讲机与坐镇警局的马克探长保持着联系：“头儿，一切正常。”

“换个频率试试。”马克命令道。霍斯立刻按动收音键，选了一个播放摇滚乐的电台继续听。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霍斯驾车在“死亡拐角”附近来来回回地行驶，从早晨一直到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现。“头儿，我看这没戏！”霍斯有点泄气了。对讲机里传来马克的声音：“再坚持一个小时，到时候你就收工。”霍斯吹了一声口哨：“遵命！”

时针一点点地指向了下午三点。坐在警察局指挥中心的马克长叹一声，准备向霍斯发出收工的命令。就在这时，对讲机的讯号突然中断，变成了一片“咝咝”的噪音。

“天哪！”坐在马克身旁的一名警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马克迅速将目光投向挂在墙上的监控屏幕，眼前的一幕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画面上，霍斯驾驶的那辆警车突然加速，像一匹发疯的野马笔直地冲向前方，“轰”的一声，撞在了陡峭的山岩上！刹那间，整个车体扭成了麻花状，一股黑色的浓烟随之在“死亡拐角”上缓缓升起……

“霍斯！”马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等马克风驰电掣地赶到车祸现场时，救护人员已经为霍斯的遗体盖上了白布。马克顿时泪如泉涌，他紧握着拳头发誓：“霍斯，我一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现在，马克探长越来越坚信，这一系列车祸和车载收音机脱不了干系！至于具体的原因，他暂时还搞不明白。当天晚上，马克打了个电话，请求全美最著名的声学专家杰姆前来协助调查。

寻找幻想曲

午夜时分，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旧金山警察局的操场上。螺旋桨刚刚停住，矮矮胖胖的杰姆教授就从机舱里钻了出来，等候在一旁的马克快步上前，和他热情握手。

来到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马克探长立刻向杰姆通报了十二起车祸案的全部经过，还将自己对车载收音机的怀疑和盘托出：“杰姆教授，用收音机播放的某种声音来制造车祸，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杰姆沉思良久，点了点头，说：“探长先生，您的推测理论上是成立的，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将之真正付诸行动。”

接着，杰姆告诉马克，大概是二十年前，在一次声学实验中，他偶然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当高频率的超声波在特定条件下被压缩后，它能产生强大的干扰作用。如果把l00万赫兹的超声波压缩到20赫兹至2万赫兹范围内，那么人类的耳朵就能听到，这种被浓缩了的高频超声波，相当于让一万吨汽油在一个火柴盒里燃烧，其爆炸性的威力可想而知。杰姆把这种原子弹似的声音叫作《疯狂幻想曲》。人一旦听见它，意志力会在瞬间崩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走，快逃走！

“您发现这个秘密后，又做了些什么呢?”马克问。

“我只用小白鼠做了一些简单的实验，然后就终止了研究，因为这项发明对人类有害无益。对了，我在一篇论文中简单提过几句，但并未对实验过程进行描述。那篇论文后来发表在当年的《美国声学年刊》上，听说那份刊物的发行量很小，仅供同行参考。”

“哦，是这样啊！”马克抽着烟，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又问，“自然界中，是否存在这种《疯狂幻想曲》?”杰姆教授点点头：“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相信是存在的。你听说过鲸鱼集体自杀的报道吧，我怀疑那就是《疯狂幻想曲》惹的祸！”

马克两眼紧盯着杰姆：“那您看，导致这十二起车祸的《疯狂幻想曲》是出自人为还是天然?”

杰姆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这个……要等我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才能作出判断。现在，离最后一起车祸发生刚好十二个小时，声音源应该还在老地方。人命关天，咱们这就行动吧！”说完这一句，杰姆已经走向了门口。

半个小时后，马克和杰姆坐着警车来到了“死亡拐角”。车停稳后，杰姆掏出一只模样类似收音机的东西，打开了车门。马克赶忙拉住他，不无担心地问：“杰姆教授，您对《疯狂幻想曲》有免疫力吗?”

杰姆摇了摇头：“任何人对它都没有免疫力！不过……”他扬了扬手里的小盒子，很有把握地说，“我的这台检测仪能将所有接收到的音频降解一千倍，必要时还可以进一步降解。”这下马克放心了，他便一个人在车上留守。

杰姆下车后，立刻启动了音频接收仪，将一副连着接收仪的耳机戴在头上，沿着“死亡拐角”来来回回地走动。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杰姆依然平静地走着。就在马克焦急万分的时候，只见杰姆突然脸色大变，两腮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马克心说：不好，教授一定听到《疯狂幻想曲》了！这样想着，他马上跳下车子，飞奔而去。

这时，杰姆迅速在接收仪上按了几个键，等马克跑到身边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马克紧张地问：“教授，您听到《疯狂幻想曲》了?”

杰姆点了点头：“是的。这支曲子相当强大，尽管降解了一千倍，仍让我心惊肉跳；现在，我把它稀释到二千分之一了。如果我没猜错，它的声源应该就在半径五百米的范围内。”说着，杰姆翻过公路右侧的隔离栏，继续往前走，马克也跟了过去。杰姆朝前走了十几步，又退回來向左边走。他根据检测仪上显示的信息，不断修正自己的路线。大约半个小时后，杰姆在一棵粗大的栎树下停住了，他摘下耳机，兴奋地说：“就在这儿！”马克大感意外：“难道是这棵树?”

杰姆不回答，而是绕着大树转了几圈，从身上取出一把水果刀，在一处不起眼的树疙瘩里头挖了几下，不一会儿，便从小树洞里掏出一粒纽扣样子的东西。他将那纽扣小心翼翼地拆开，研究了好一阵，才又重新装好。然后，杰姆转身冲马克说：“千真万确！《疯狂幻想曲》就发自这个玩意儿！不过，这只是个转发装置，相信真正的发射地应该也离这儿不远。”

马克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看来真是人为制造的！教授，怎样才能找到凶手?”

杰姆把那粒纽扣小心地放回到树

洞里，说：“这家伙快没电了，不久就会有人来将它取走。”听了这话，马克笑了：“那咱就来个守株待兔，接下去的事我就在行了！”

真正的凶手

第二天中午，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来到栎树前，摸出口袋里的小折刀，熟练地从树疙瘩里掏出那粒纽扣。然后，他唱着歌转身向一座大山跑去。

半山腰上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小男孩跑到木屋前，轻推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布朗，请到山顶的悬崖边来找我。男孩看完纸条，转身就往山顶跑。

山顶上，一个白发老头端坐在悬崖边的一块大石上。小男孩爬上山顶，气喘吁吁地问：“切尔顿先生，您怎么到这儿来啦?东西给您！”说着，他掏出那粒纽扣，递了过去。

切尔顿把东西接在手里，又从怀中摸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说：“亲爱的小布朗，老规矩，这是你的劳务费！”小布朗接过钱，欢快地走了。随后，切尔顿冲着远处的小树林高声喊道：“先生们，可以出来了！”

不一会儿，马克、杰姆和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切尔顿瞥了一眼，轻蔑地说：“对付一个快死的孤老头，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您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您是十二条人命的杀手！”马克冷笑道。

一听这话，切尔顿突然激动起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制造车祸的全部经过：原来，十年前，切尔顿的儿子一家三口驾车出去旅行。车开到旧金山郊外的高速公路时，迎面驶来一辆大卡车，将切尔顿儿子的小轿车一下子撞飞，一家三口瞬间死于非命……

事后，经过警方的调查，那个肇事司机是个狂热的摇滚迷。车祸发生时，他正在收听旧金山音乐电台的重金属摇滚乐。由于是过失杀人，法庭只判处那个卡车司机半年监禁。切尔顿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极为愤怒，他一再上诉，但均无结果。从此，他恨透了开车听广播的司机，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来复仇。

几年前，切尔顿在一本过期的《美国声学年刊》上。偶然读到了杰姆教授的那篇论文，《疯狂幻想曲》让他灵感顿发。退休前，切尔顿曾经是一名电子工程师，对声学也颇有研究，他按照论文中的提示，开始着手制造《疯狂幻想曲》的发射器。经过多年的潜心钻研，他终于成功了。

一个月前，切尔顿开始了复仇计划。他先在旧金山郊外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搭建了一间小木屋。由于遥控发射器的功率有限，便又设计了一个频率转发装置，就是那粒黑色的纽扣。然后，他让小布朗给自己跑腿，来来回回地给频率转发器充电。就这样，切尔顿通过发射器，时不时地向山下的频率转发装置播送《疯狂幻想曲》。当他在电视里看到一起又一起的车祸报道时，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说到这儿，切尔顿微微一笑：“先生们，我的故事讲完了。”马克将手枪抬了抬，说：“那么，切尔顿先生，请你跟我们走吧。”

“跟你们?”切尔顿放声大笑，“你们是什么东西?警察和那些该死的法官都是人间的魔鬼……我只跟上帝走，不跟魔鬼走！”话音未落，切尔顿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飞速地在上面按了几下。霎时，一阵恐怖的啸叫声响了起来……

切尔顿原以为在场的警察听到了《瘋狂幻想曲》，一定会一头冲下悬崖。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切尔顿慌了，他又朝小匣子用力地按了几下。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杰姆教授冷笑道：“切尔顿先生，不必按了。和你一样，我们的耳朵里也塞着特制的消音器。”

听了这话，切尔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杰姆微微一笑：“《疯狂幻想曲》的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