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降
每每暗夜来临,阿蓝躺在孤单的大床上,总能看见那只欲望小兽在无望地奔跑。她夜夜思念那一次抵死狂欢,至刻骨。
那人半躺在马路边,痛苦得四肢抽搐。
阿蓝犹豫了半晌,狠了狠心,拔了一把方向盘,脚一踩油门,车一下子就溜过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其实也不是阿蓝狠心,而是這样的托儿实在太多了。阿蓝开了两年的出租车,这种事儿听多了也见多了,你要是好心肯定就给讹上了,没万儿八千的肯定脱不了身。更何况这段路不近村不近市,这深更夜半的,她一个单身女司机就更危险了。
车滑出了百多米远,阿蓝咬了咬牙,踩了刹车,然后又把车倒了回去。
阿蓝下车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反正身上也就今天赚的几百块钱,要就拿去,她一个在路上跑了两年跑得肤黑皮粗的三十大几老女人,还能被劫色不成?
阿蓝下了车,走近正在痛苦挣扎呻吟着的男人:“怎么了?你没事吧?”
“救救我……”那男人一把扯住了阿蓝的裤脚,哇地吐了一口粘稠的血,然后整个人就趴在地上没声儿了。阿蓝吓了一跳,要不是他的手还紧紧抓住她的裤脚不放,阿蓝还真找不出勇气把一死尸扛到自己的车上。
一到医院,人马上被送进了急救室,阿蓝被护士拉着要家属在意见书上签字。她解释自己只是见义勇为,可医院怕她把人丢下就跑了非要她签,说你要不签,就是一条人命。阿蓝心一软,就签了。
所幸,人救回来了,是殴打外伤引发的胃出血。人没醒,医院就追着阿蓝要手术费住院费,阿蓝怎么解释都不通融,她身上那几百块交完了,又交了五千,这才算清静。
阿蓝很累,但没敢离开医院,怕那人醒来睁眼跑了,她救人的名声没落下,钱也没了。
躺在病床上的男子,脸色苍白,但眉目清秀,鼻子高挺。那鼻子的形状,有点像阿蓝的前夫。阿蓝的前夫以前是经常对阿蓝吹嘘自己的鼻子的:男人的鼻子,代表男人的性能力。像我这个,一百个男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阿蓝前夫做床上那事确实活色生香,只可惜,那能力不仅对阿蓝炫耀,还企图家外养花。可他没像其他男人那么幸运,没两年,钱就被小情人骗了个精光。他一时想不开,跳楼了,摔了个血肉模糊。
阿蓝的公婆一个痴呆一个瘫痪,为了养活他们,她只得出来开出租赚钱。别的女司机都不敢跑太远也不跑夜班,可为了钱,她咬着牙照跑。这两年,阿蓝把自己当男人用惯了,都快想不起自己是个女人了,才三十四岁的身体,正是虎狼之期,深更夜半,哪有一点不想的道理?
阿蓝的脸热了热,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病得快死的年轻男人想这样的事,可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地往他的下身溜去。
这一溜不要紧,阿蓝全身一紧,双腿间忽然就有了潮意。因为薄被单下男人的下身正高高地撑起了一把小帐蓬!
阿蓝的脸火热地烧了起来,她扭了扭在病床旁坐了半晚的身体,感觉双腿间又潮又湿,滑得让人心痒。
偏偏这昏迷未醒的男人隔着床单隔着病服撑起的帐蓬,反而有越撑越高之势。阿蓝看了一眼他的鼻子,心里想着前夫的话,又看了一眼他的帐蓬,心里像生了只发情的猴子,哇哇地乱叫乱跳起来。
阿蓝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眼,到底没有忍住,她用颤抖的手慢慢地掀起白床单,虽然已经预料到不可能马上就看到切实的物体,但阿蓝还是被高高撑起的蓝白条纹病服惊到了。那轻轻颤抖着的大家伙,比起前夫来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阿蓝惊叹着,继续用颤抖的手,剥下了那条引发了她无数想象却碍眼的蓝白色条纹裤。虽然已经见过相似的尺寸,可阿蓝还是惊叹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真想剥掉自己的裤子,直接坐上去!
阿蓝“呀”的一声,终于为自己这个止不住冒出来的想法吓得叫出声来。
叫完,阿蓝又赶紧更用力地捂住了嘴巴,这夜半凌晨的,病房里就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她一个饥渴老女人,正在剥一个陌生男人的裤子看他的家伙,这羞不羞人呀!
想到这儿,阿蓝一个激灵,猛地去看男人的眼睛,估计这会儿那男人要是睁开眼睛,阿蓝准得吓个半死。
幸好,男人的眼睛还是紧闭着的。阿蓝吞了吞口水,把床单盖上了。
窗户外正蒙蒙亮起,门外走廊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阿蓝心里那些欲望的小火星,却一蓬一蓬地烧了起来,在她心里烧着、在她手上烧着、在她腿间烧着、在她的身体里烧着,烧得她受不了,站起来就冲进了病房里的卫生间。反锁上门,阿蓝就把自己的手伸进了裤子里。
可到底,自己的手,与一个男人比起来,还是填不满那些压抑了两年的欲望。从卫生间开门出来的阿蓝,浑身被一种空虚包围着,失落得不行。
这样的阿蓝,猛然抬眼看到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亮亮地看着自己,一种来自女性本能的羞怯立时袭击了她。晨光下欲望未尽的三十四岁女人林蓝被红晕抹美了脸庞,她没生过孩子,胸还很挺,也有腰有臀,还是有一定的魅力的。
阿蓝看着男人那晶晶亮的眼神,心里那团火,滕一下,就又烧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阿蓝车也不开了,只管煲了汤煮了粥往医院里跑。看着那男人把东西吃下去,她就跟看自己的男人好起来那样高兴。病房里其他床陆续都住了人,别人看着这对男女,眉目来去间默契亲密,也赞他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阿蓝愣了愣,笑了:他就我这么个姐,他病了我总不能不管呀。阿蓝这么说的时候,男人的眼睛就看过来,仿佛有一团火,令阿蓝想起那欲望不息的凌晨,心里一紧,身体便潮了。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阿蓝问:你住哪儿?
男人摇摇头,阿蓝就把车直接开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阿蓝跟起不了床的婆婆说了声:表弟来看病,住咱家客房一段时间。婆婆点了点头,示意她倒尿,公公还是坐在窗户边,痴呆呆的,一直看着外面不说话。
阿蓝心里叹了一口气,难怪自己这样死气沉沉,整天跟一瘫一呆两个行将就木等死的老头老太太生活在一起,能活泼起来才怪。
可去厨房做饭的时候,阿蓝分明觉得自己的心是飞起来的、是唱着歌的、是跳着舞的。这种欢快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柔软了,软得就像一滩水,这滩水太多,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那男人从背后抱住阿蓝的时候,阿蓝心里的那汪水陡地凝了一下,哗地一声便四下流淌起来。阿蓝反了手,一把抓住男人的头,扭头便咬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还沾着洗菜的水珠,就那么地摸到了他的胯下,把那只突突作跳的畜生,一下给放了出来。阿蓝心满意足地抓满了手,摸索着,还贪心地想要更多。
男人十分识趣,手一用力就把阿蓝压在洗碗池边,就那么虎生生地冲了进来。有那么一瞬间,阿蓝全身像被通了电那般除了麻毫无感觉,等麻过去后,那些被封死埋葬了两年多的欲望才像海啸一般袭击过来,多得让阿蓝来不及一一品味,新的袭击感又来了。
那感觉饱满、鲜活、充实,美好得快透不过气。起初阿蓝还死死咬住嘴唇,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借着激烈的动作拔落碗筷的声响,呀呀地叫了起来。
阿蓝,阿蓝!咋了?婆婆在房间里叫。
啊!啊!啊!阿蓝扭动着腰,还在叫,她顾不得想其他了,她觉得自己身体里那只叫做欲望的小兽,咆哮着,奔窜着,谁也阻止不了。
男人在最后一刻正像机器一般不能自抑地抽动身体的时候,忽然闷哼一声,倒在阿蓝身上,像死人一般,不动了。
此时,阿蓝身体里那只欢快的小兽,还在突突作跳,男人却忽然倒在了阿蓝身上,可下身还活着,还气汹汹地逗弄着她的欲望小兽。
然后,阿蓝在极乐中回过头来看忽然不动的男人。于是,在瞬间一朵一朵炸开的欢乐里,在身体阵阵的紧缩里,阿蓝好不容易才集中的涣散眼神,就看见了一把深插入男人背部的刀,也看见了正呆呆地站在门口用平日看窗外的呆呆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公公。
然后,还听见了婆婆在房间里的骂声:死老头子!咋样了?咋样了?!你死哪去了?咱媳妇咋样了!你倒是吱个声呀!老天爷呀,你快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想必,是耳朵灵的婆婆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于是死命地叫公公来看看。公公痴呆了的,但好似对婆婆的声音偶尔还有知觉,到了厨房,看到她被个陌生男人压在操作台上呀呀作叫。痴呆了几年形同半岁小儿的公公,顺手便操起了水果刀,给正作极乐之事的男人背后来了一刀。
阿蓝转过身来,把男人推开,男人跌在地上,脸上已是死人之色。阿蓝想对房里仍急得呱呱乱叫的婆婆回句话,可嘴一张,却是干裂撕痛的干嚎。不是哭,是一种无望的,像森林里最后一只孤狼在月夜里的嚎叫,异样的惨烈。
警察来的时候,阿蓝一声不吭地就跟人走了,婆婆在房间里大哭,公公还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谁问也不出声。
阿蓝说,人是自己杀的。还说,请警察同志把她存折里的钱取出来,送公公婆婆去养老院。
一周后,阿蓝就被放出来了。据说,那男人是个流窜犯,和同伙分赃不均,被打得半死丢在马路上。阿蓝救了他,还收留他,他却恩将仇报地强奸阿蓝,阿蓝属于自卫杀人。
有邻居来作证,阿蓝在丈夫去世后赚钱养家服侍公婆,是现世难得的好女人。还找了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她,可不管人家问什么,阿蓝只是摇摇头,就是不说话。
阿蓝的生活,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宁静。她还像从前一样把自己当男人使地开出租车,有人给她介绍男人,阿蓝去了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瘫痪的婆婆和痴呆的公公。
每每暗夜来临,阿蓝躺在孤单的大床上,总能看见那只欲望小兽在无望地奔跑。她夜夜思念那一次抵死狂欢,至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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