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将永远陪伴你

冯国川 译

“嗨,布鲁斯,你那本书写得棒极了。我跟老板谈过,他愿意出大价钱买你这本书的电影改编权。我知道有其他公司也正在给你打电话,但我想我们的条件是最好的了,好好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45岁的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布鲁斯·菲勒回到了书桌前。最近不断有从电影制作公司打来的电话,希望能将他的新书《父亲委员会》改编成电影。在过去几个月里,这本承载着满满父爱的书已经感动了千千万万的人……

爸爸不能是一张模糊的脸

2008年6月2日,清晨的阳光像往常一样播撒在科德角半岛,预示着这又是一个平凡而美好的日子。在外办事的布鲁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先生,上周的血检显示,您的碱性磷酸酶含量偏高,可能是肝脏或者骨骼出了问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护士的话让布鲁斯着实吃了一惊,自己近来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啊!布鲁斯连忙赶往医院。几项检查过后,医生带着化验单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很不幸,你的左股骨上长了一个7英寸的骨原性肉瘤。”

医生告诉布鲁斯,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恶性肿瘤,它已经“吃掉”了他股骨的“中心轴”以及周围大部分肌肉。虽然目前还未扩散到膝盖和臀部,但是情况危急,肿瘤随时都有转移的可能……

出了诊所,布鲁斯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在曼哈顿的约克大街上。他找到一个长凳坐下来,然后掏出了电话。“亲爱的,你在哪儿?有事吗?”当妻子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布鲁斯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失声痛哭起来。

随后几天,布鲁斯在妻子琳达的陪同下找到纽约市斯隆·凯特灵纪念医院的肿瘤专家约翰·希利。据约翰介绍,美国每年骨原性肉瘤新增病例不超过600人,其中85%是25岁以下的青少年。由于成年人的发病率极低,所以医生非常缺乏治疗经验。如果布鲁斯早发病25年,医生可以为他截肢。即便这样,存活的概率也不超过6%。“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情况。”约翰医生说道,“首先要把肿瘤、一部分骨骼以及周围的肌肉组织切掉,接下来是4个月的化疗。”就算布鲁斯幸运地逃脱死亡魔爪,他的行动也会大受影响——“非瘸即跛,走路将变得不便,爬楼梯更势如登天”。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布鲁斯陷入沉默。妻子琳达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平时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就在一周前,琳达向老板强烈要求,才终于请下假来,准备和丈夫去南塔吉特岛庆祝5周年结婚纪念日。然而一切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泡汤了,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两个孩子怎么办?3岁的伊蒂和泰碧已经开始具备分辨性别的能力,最近她们迷上了芭蕾和所有粉色与紫色的小饰品,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如何把真实情况告诉天真无邪的她们?专家告诉布鲁斯,最好先给孩子们一点儿模糊的暗示,比如“爸爸病了,医生们正在帮爸爸康复”,然后观察孩子们是否出现反常的行为。

回到家里,布鲁斯躺倒在床上,傻傻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半天,伊蒂和泰碧咯咯笑着跑了进来。两个孩子正在专心练习刚刚学会的芭蕾舞,外面的世界仿佛跟她们没有任何瓜葛。玩儿到高兴处,两个孩子一边转圈,一边哈哈大笑,粉色的蝴蝶结在她们头上翩翩起舞。布鲁斯望着这一切,眼泪又一次淌下来。孩子们不能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中长大——她们未来的男朋友还需要他来把关;她们走上红地毯时需要他的搀扶;她们有关父亲的记忆不能只是一张模糊的脸……想到这儿,布鲁斯背过脸去,用毛巾盖住被泪水浸泡的双眼。

那一晚,43岁的布鲁斯经历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失眠。

爸爸不在了,爱还在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布鲁斯梦见自己走进卧室,发现办公桌上孩子的照片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他立刻从梦中惊醒,冷汗直冒。也许是太怕失去孩子了,這个坚强的男人又一次掉下眼泪。此刻,琳达仍在熟睡,钟表的滴答声衬托出夜的宁静。辗转反侧之际,一个主意突然进入布鲁斯的脑海:为什么不为孩子们找几位“代理父亲”呢?

在过去几十年中,布鲁斯结交了很多亲密的朋友,有的是童年时的玩伴儿,有的是事业上的助手。他们要么和布鲁斯同甘共苦过,要么和布鲁斯一起学习、工作和旅游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布鲁斯都有着相同的价值观。请求他们照看自己的女儿,是再恰当不过的选择了。

想到这儿,布鲁斯赶紧下床,拧开台灯,写下了一封“代理父亲”的招聘信。

“我相信我的女儿们会有一个精彩的人生,但是她们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父亲。那么,我亲爱的朋友,你愿意倾听她们诉说心事吗?你愿意回答她们的问题吗?你愿意经常带她们出去吃午餐吗?你愿意无数次耐心地观看她们的芭蕾舞表演吗?当她们长大时,你愿意为她们买一双漂亮的新鞋子或者一部新手机吗?你愿意经常给她们提出生活的建议吗?你愿意在她们面临困难时伸手援助吗?你愿意经常邀请她们参加你的家庭聚会吗?你愿意帮她们引荐‘命中的贵人吗?你愿意告诉她们我为她们感到骄傲吗?你愿意充当我的声音吗?”

布鲁斯眼含热泪写完这封信,然后又悄悄回到床上,思考着合适的人选。一番深思熟虑后,布鲁斯确定了6位朋友。他认为,这6个男人人生阅历丰富,与自己志趣相投。如果他们“综合”在一起,成立一个“父亲委员会”,在女儿成长的不同阶段提供帮助和建议,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组合!接下来的几天,布鲁斯带着信拜访每一个朋友。他们都被布鲁斯的深情所打动,纷纷表示愿意。49岁的旅游公司老板杰夫·夏姆林担当“委员会”的“旅游爸爸”,教给孩子们关于旅行的知识;44岁的青少年组织负责人马克斯·斯蒂尔担当“爱心爸爸”,培养孩子们的善心;50岁的文学读物代理商戴维·布莱克充当“时尚爸爸”,引导孩子追求人生的理想;45岁的本·爱德华是布鲁斯儿时的伙伴,扮演“老朋友爸爸”,为孩子们讲述布鲁斯的童年;41岁的飞行员约苏华·拉莫担任“创造力爸爸”,负责培养孩子的文采和乐感;46岁的电视制片人、艾美奖获奖者本·谢沃德作为“答疑爸爸”,为孩子们传授人生智慧,探求人生的真善美。

从最后一个朋友家回来的那个晚上,布鲁斯心情特别舒畅。他走到两个女儿的卧室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个姐妹抱着芭比娃娃,睡得安静又香甜。“宝贝儿,假如有一天爸爸不在了,爸爸的爱还在。”布鲁斯轻声说道。同时,一行热泪从这个七尺男儿的眼中滑落下来。

让爸爸再陪你们走一程

一场瓢泼大雨刚刚洗刷过嘈杂的布鲁克林区,只留下蔚蓝清澈的天空。这是2008年7月31日,交代完“后事”的布鲁斯终于可以安心接受化疗了。药物的副作用使他的毛发严重脱落,走路也得依靠拐杖。伊蒂和泰碧看到爸爸突如其来的变化,十分焦虑和担心,半夜总做噩梦、尿床。她们一遍遍抚摸那根拐杖,想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天凌晨4点30分,伊蒂在泰碧的床上不停跳动,踩得床板咯吱咯吱响。布鲁斯走进房间时,伊蒂还在闹腾,泰碧哇哇地大哭。任凭他怎么哄劝,两个孩子就是听不进去,布鲁斯干脆抱起伊蒂,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布鲁斯默默地流下眼泪,他明白,是自己的病毁掉了一家人的生活。

没想到5分钟后,伊蒂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走进了布鲁斯的房间。她爬到爸爸的腿上,突然说出一句话:“爸爸,魔鬼入侵了咱们的房子。因为我们都不会走路了,他会挨个吃掉我们。”

“走路”,这个简单的词像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一样弥漫在布鲁斯的思绪里。在女儿的意识里,走路是爸爸最厉害的本事。她们两个人走路的本领就是爸爸教的。现在爸爸不能走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布鲁斯撩起女儿额前的头发,轻吻一下,并紧紧抱住她。

“我会将魔鬼赶走的,爸爸有魔力。”

“我想让您有两条好腿,能走路的腿。”

“嗯,宝贝儿,爸爸会有的。不过现在得使用拐杖。”

“我也要和爸爸一样的拐杖,咱们一块儿学走路,好吗?”

“好的,不过你要等到明天。现在,去睡觉吧。”

孩子点点头,回到卧室。望着女儿的背影,布鲁斯不禁眼睛一热。

2008年12月23日,经过充分准备,医生为布鲁斯实施了一次长达15个小时的手术。就在手术后的第五天,女儿们来到医院看望父亲。为了不吓坏她们,布鲁斯请求护士把管子拔掉,用长袍和床单盖住他的伤口和各种仪器设备。女儿泰碧一脸困惑地问道:“爸爸,您怎么才能站起来走路呢?”“只要你爱爸爸,爸爸就能很快好起来。知道爱来自哪里吗?牛奶。所以每天早上你们要记得喝牛奶呀!”女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2009年7月,医生兴奋地打电话给在家疗养的布鲁斯。他的骨头和身体其他部位已经完全没有癌细胞的踪迹,大腿骨移植的关节也发育良好。“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的身体开始恢复了。即使癌细胞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但至少在目前看来,你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接下来的日子里,布鲁斯渐渐摆脱了一只拐杖。“爸爸现在只用一只拐杖,所以我能搀住您的手。”泰碧说,“爸爸,您知道吗,我对您的爱如此之多,以至于我要情不自禁地去拥抱您、亲吻您。当我的爱剩得不多时,我就拼命地喝牛奶。您说过,牛奶是爱的来源。”布鲁斯紧紧抱住女儿,又一次流下热泪,当然,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爸爸也爱你,永远爱你。爸爸将永远陪在你们左右。”

对泰碧和伊蒂来说,这不仅是父亲的承诺,更是父亲对她们爱的证明。

(摘自《女友L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