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恩
当年在朝鲜兴南化工厂,23岁的范学景是一位来自越南的交换生,李允惠是一位朝鲜的化学分析员。尽管两人接触不多,但允惠的秀外慧中深深吸引了学景,他常常想:我要是能够娶到她就太好了。
时值1971年,朝鲜与越南虽是盟国,但两国均严禁国民与外国人交往。即便如此,两人每次擦肩而过,都忍不住互相微笑,四目默默相投。学景对清纯可人、性情温和的允惠心动不已;同样,允惠也被这个笑容灿烂、举止自信的男孩子深深吸引住了。
学景念大学时修过朝鲜语,于是就经常找机会和允惠说话。有一次,实验室内只剩下他俩,学景问允惠:“你有男朋友吗?”允惠浅笑答道:“还没有。”学景又问了她的住处,并把自己的一张照片送给了允惠。后来学景回到化工大学继续学业,却始终忘不掉美丽的允惠。
过了一段时间,学景收到了允惠的来信,信中写道:“亲爱的越南革命同志:我们相聚时间虽短,但我永难忘怀。祝学业进步,愿我们后会有期。”
此后8个月,两人多次偷偷通信,又暗中约会。允惠的住处距离大学15公里,每隔几星期,学景都会乘火车去看她,在那里做些小菜,聊上几个小时。俩人虽说文化背景不同,但却有不少共通之处,都在战乱而分裂的国家成长,也都经历过艰苦岁月。学景给允惠看过自己家乡的照片,憧憬着哪一天可以带她一同回国。
相识一年后,交换生期限届满,学景要回国了。因为双方政府都不会批准他们成婚,这一段恋情像是绝望了,允惠心乱如麻。
1973年1月,冰天雪地的一天,学景登上公交车去见允惠最后一面。日落西山,二人在小房间里低泣,说不出话来。学景此去,不知能否重返,他只好无比痛苦地对允惠母亲说:“有机会的话,还是让允惠嫁人吧。”允惠临别之际把一封信交到学景手中:“要是你死于战乱,我也不愿一个人活下去。”每次重读至此,学景都潸然泪下。有一位可靠的朋友曾给他俩偷偷冲印过一张合影,学景对这张照片爱惜如命。
由于家乡河内几星期前受到美军的轰炸,学景回国后便马上投入到城市的重建工作中,后来他又担任了化学工程师,但无论他做什么,对允惠的思念从没有间断过。
相隔千里,暗中通信成为他们唯一的希望。每逢学景有朋友去朝鲜,都会替他捎信;允惠有朋友到越南,也帮她寄信给学景。允惠的信,学景都偷偷珍藏着。他们分手之初,允惠终日郁郁寡欢,母亲常发现她在半夜哭泣。
1978年,学景再次来到朝鲜。为见允惠一面,他极力说服朝方派他到距离允惠住所不远的一个工厂工作。到了那里一个月后,学景才有机会见到允惠。他们分开足足5个年头,开门相见的一刹那,学景觉得允惠美貌如昔,对她的爱意也更浓了。这次见面分手时,允惠又把一封信交给学景,信上写道:“离别何其漫长,在你身边的日子实在太短了。今夜我在梦中与你相见,你也会梦见我吗?”在学景逗留期限将满时,允惠冒险到他住的宾馆里见他。她满怀感伤地问学景:“你会等我多久呢?”学景的回答一字一句:“我等你,一生一世。”
时隔多年,两人都没有嫁娶。1980年,越南逐渐放宽了异国通婚的规定,为他们燃起了一线希望。1992年,学景加入了越南朝鲜友好协会,盼望早日与允惠重逢。他又致函朝鲜驻河内大使馆,请求朝鲜政府允许他娶允惠为妻,可是从没收到过回信。
学景最后一次凝望允惠,已是14年前的事情了。此时,已经44岁的两人,仍然深信彼此立下的誓约:此情不渝,至死方休。
1993年,学景又多次致信朝鲜大使馆,要求允许他们结婚。大使馆又以一句“允惠已嫁作他人妇”回绝,学景不信:因为去年允惠还来过信,言明会坚守誓言。
2001年7月,大使馆职员称允惠早在10年前离世。噩耗传来,学景伤心欲绝,终日郁郁寡欢。一天,他突然记起允惠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时间是1992年9月,所以学景仍深信允惠还活着。他继续致信朝鲜大使馆查问允惠下落。年底,学景收到大使馆的致歉函:过世的并非允惠,而是她妹妹。
学景的父亲曾任外交官。学景得知越南政府领导人定于2002年5月访问平壤,便恳求父亲帮忙把信件交给当时的越南国家主席陈德良,拜托他向朝鲜政府求情。学景有一位朋友当翻译员,随代表团出访,回来后透露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两国政府领导人讨论过他俩的事,事情终于有了进展。4个月后,学景从外地回来,突获喜讯:他与允惠的婚姻被批准了!
2002年10月,允惠终于来到了河内,她恍如置身梦中,怯生生地凝望着面前这个24年来朝思暮想的男人,悲喜交集之情已非言語所能形容。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彼此凝视的眼神却已道出一个久经分离仍能坚定不移的爱情故事。
就像学景经常说的那样,他和允惠的爱情美如天赐:“那么美的事必有实现的一天。”
他们义无反顾地坚持、不屈不挠地付出,正好为学景的话写下了最佳注脚:“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追求纯洁的爱情,而我们只不过是尽力去争取这种权利罢了。”
(摘自《海外文摘》泰平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