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宗方
摘要:江永为清朝杰出的经学家、天文学家、音韵学家。他终生潜心于教学与著述,为探索科学与实学做出了鲜明的表率。在易学上则比较注重对河图、洛书的阐发。江永主张河图、洛书衍生先、后天八卦。为论证自己的观点,江永运用了“河囹中宫五、十”生成万物的思想。他认为河图之四方、八个数字皆由五、十所生成。只要我们让河图横列的乾九、兑四、离三、震八站立起来排列在左边,让河图纵列的巽二、坎七、艮六、坤一排列在右边,即可以得到先天八卦图。接着,把河图五行与八卦五行相对应,在河图五行方位中引入先天八卦五行,则后天八卦图跃然纸上。
关键词:河图;洛书;先天八卦图式;后天八卦图式
中图分类号:B249.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3882(2010)01-0034-08
江永,字慎修,又字慎斋,婺源县江湾村人(今属江西)。为清朝杰出的经学家、天文学家、音韵学家。生于康熙二十年辛酉(公元1681年),逝世于乾隆二十七年壬午(公元1762年),终年八十二岁。江永终生潜心于教学与著述,在天文、历算、经学、历史、音律、水利和西方新学方面用功尤深,为探索科学与实学做出了鲜明的表率。当时的名儒戴震、金榜皆为他的得意门生。学者钱大昕曾赞誉其为东汉郑玄后第一人,开创东南儒学之宗派。
江永不仅学识过人,还精于占验。清人葛虚存在《清代名人轶事》里记载了江永筮占的例子。同时,江永还擅长制作各种奇妙器具为人服务。袁枚的《新齐谐·江秀才寄话》记载了江永制作奇妙器具的事迹:“慎修能制奇器,取猪尿胞,置黄豆,以气吹满而缚其口。豆浮正中,益信地如鸡子黄之说。有愿为弟子者,便令先对此胞坐视七日,不厌不倦,方可教也。家中耕田悉用木牛,行城外骑一木驴,不食不鸣,人以为妖。笑曰:‘此武侯(诸葛亮)成法,不过中用机关耳,非妖也。置一竹筩用玻璃为盖,有匙开之,开则向篱说数千言。言毕即闭,传千里内,人开筩侧耳,其音宛在,如面谈也。过千里,则音渐渐散不全矣。此其弟子戴震为余言。”按书中最后所写的器具,当与现代所谓的录音机相媲美了。
后人对江永的音韵学、自然科学、教育思想研究皆有涉猎,然而对于江永的易学思想,后人则探讨较少。江永的易学思想主要侧重于对河图、洛书思想的阐发。他的河图、洛书思想主要包含在其易学著作《河洛精蕴》中,但由于他的某些易学观点与朱熹不同,所以江永的易学著作《河洛精蕴》并没有收录于《四库全书》之中。《河洛精蕴》九卷成书于乾隆二十四年,当时江永已值七十九岁高龄。此书是江永对河图、洛书一生的研究心得。分内外两篇,内篇论述河图、洛书、卦画之源头,先天、后天之妙理以及蓍策、变占之法则,称之为河洛之精。外篇论述河图、洛书、卦画所包涵。江永旁及天文、地理、数学、中医、遁甲、风水、音律,皆从河图、洛书诠释其内在机理和奥秘。现我们以《河洛精蕴》一书为主,研讨其以河图、洛书推演先、后天八卦图式的思想。
一、河洛变先天八卦图式
江永笃信河图、洛书,认为河图、洛书乃天地之大文章。他说:“天不爱道,地不爱宝,河出马图,洛出龟书,天地之大文章也。天以光气昭烁于三辰,地以精华流衍为五行,其为文章也大矣。复假灵于神物,出天苞,吐地符,示之图焉,倍五为十而显其常;又示之书焉,藏十于九而通其变。”是说天地之光气、精华展现为日、月、星与金、木、水、火、土之五行。天地无私,又借以龙马、灵龟把河图、洛书呈现于自然。并且认为十为河图、九为洛书;河图主常,洛书主变。而所谓的卦画,只是圣人看到天地大文章——河图、洛书之后画出来的。
其言:“天地不自匿其妙道至宝,所以牖圣人,而启其聪明,发其神智,又将有不尽之文章于是乎起也。卦画者,圣人之文章也。一奇一偶,太极呈焉,仪象出焉;三画既成,八象肖焉,万汇该焉……虽圣人之聪明神智,仰观俯察,远求近取,随处皆可会心,而以天地自来之文章,以领而神契者尤深。故日:‘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非虚言也。”此是说圣人受启于河图、洛书而神智大发,则河图、洛书而作《易》。从图、书与卦画的关系上说,“卦其子孙,而图、书其祖宗也”,河图、洛书之学非虚无缥缈之说。
为论证河图、洛书真实不虚,他考验众多古籍。认为汉孔安国《论语注》、《尚书·洪范传》、郑玄注《大戴礼记·明堂篇》皆言河图、洛书。并认为洛书是法龟文而作,但《尚书》中的九畴未必取于洛书。他对于朱熹论证图、书之学的真实性十分赞赏。他说:“此书(案:即朱熹的《易学启蒙》)发明圣人则图作《易》之由,意足而语圆,世之不信图、书者,愚而自用,妄肆诋讥。”同时他还对古人研究河图、洛书的见解表示不满,认为其研究成果皆牵强附会,并没有阐发出河图、洛书的玄妙之处。
针对邵子“圆者,《河图》之数,方者,《洛书》之文”的观点,他说:“此一条未足以见图、书之妙也。图不必圆,亦可为方;书不必方,亦可为圆……盖邵子之学,专意于六十四卦圆图,而图、书尤其所略也。”在河图与洛书的关系上,汉代学者刘歆认为,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江永说:“然其所以相为经纬、表里者,恐刘歆亦未能明言。图、书、卦、画,所以交关者,其窈奥未发也。况以九章为《九畴》,八卦、《九畴》有何交涉乎?”他对于关郎(字子明)用后天八卦配河图更是不满。关子明曾说,河图之文,七前六后,八左九右,圣人观之,以画八卦。是故全七之三以为离,奇以为巽;全八之三以为震,奇以为艮;全六之三以为坎,奇以为乾;全九之三以为兑,奇以为坤。正者全其位,偶者尽其画。此是以后天八卦配河图。江永评论说:“昔人不知有先天八卦,故惟以后天八卦言之,其比附《河图》,牵强补凑,非自然之理也。”
按江永所说,他认定的河图、洛书即为下列两图:
既然圣人受启于河图、洛书,则河图、洛书而作《易》,其具体过程又是如何呢?江永说:“相传《河图》出于伏羲之世,则圣人之作《易》也,必于《河图》为最先。《易》卦之作,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者也。”其意是说河图早于八卦,河图即内含两仪、四象、八卦。为推导河图与八卦的关系,江永把邵雍以“加一倍法”推演八卦的图表与河图并列在一起,来研究河图所隐藏的两仪、四象与八卦。见下图:
江永认为在邵雍的“加一倍法”推演八卦图象中,四象各有其序。即太阳为一、少阴为二、少阳为三、太阴为四。四象、八卦皆由“太极”所衍生。那么在河图中对应的“太极”是什么呢?江永认为河图中的“五、十”即为“太极”。也就是说河图中的四方、八数、八卦皆由中宫“五、十”所生。
找到了河图中的“太极”,江永开始寻找河图中的“四象”。河图中对应的“四象”之数是否就是邵雍“加一倍法”中的“四象”之数呢?江永对此表示反对,他认为:“大抵先儒之说有两失:其
一以《河图》之方位,即为八卦之方位,不知伏羲画卦,先横而后圆,非即以圆为圆;其一以《河图》之一、二、三、四即为四象之位,不知《河图》之四象,由中宫五、十而生,隐于四方之中,非即以现出之点,为四象之位也。”江永认为,正是有如此的失误,朱熹才说:“《河图》、《洛书》于八卦、九章不相着,未知如何?”
江永认为河图“四象”是由河图中宫“五、十”所衍生。他说:“盖一、二、三、四,由中宫之五、十而生,隐藏于四方、八数之中,隐藏者其体,现出者其用,非即以图之一、二、三、四为四象之位也。太阳居一,藏于西方之九、四。九减十为一,四减五为一,九为太阳,而四亦为太阳;少阴居二,藏于东方之三、八。八减十为二,三减五为二,八为少阴,而三亦为少阴;少阳居三,藏于南方之二、七。七减十为三,二减五为三,七为少阳,而二亦为少阳;太阴居四,藏于北方之一、六。六减十为四,一减五为四,六为太阴,而一亦为太阴。”基于“河图中宫五、十”生成万物的思想。江永认为河图之四方、八个数字皆由五、十所生成。
为了还原河图四方、八个数字的原貌,江永以“五、十”为本对数字做了“降级”处理。先看西方九、四的终极来源。因为河图中宫十减太阳一数,河图中宫五减太阳一数,恰巧得西方九、四,所以西方九、四为太阳所生。河图四象之一的太阳实际隐藏于西方九、四之中。依据同样的原理,河图中宫十减少阴二数,河图中宫五减少阴二数,恰巧得东方八、三,所以东方八、三为少阴所生。河图中宫十减少阳三数,河图中宫五减少阳三数,恰巧得南方七、二,所以南方七、二为少阳所生。河图中宫十减太阴四数,河图中宫五减太阴四数,恰巧得北方六、一,所以北方六、一为太阴所生。这样河图四象位置为西方太阳、东方少阴、南方少阳、北方太阴。其数分别为九、四,八、三,七、二,六、一。
江永继而论述河图四象的合理性。他说:“西方,物成之方,阳之坚也,阳中之阳为太阳;东方,物生之方,阳之稚也,阳中之阴为少阴;南方,物长之方,阴之始也,阴中之阳为少阳;北方,物藏之方,阴之极也,阴中之阴为太阴。四象确当如此分布,若谓图之一、二、三、四,即太阳、少阴、少阳、太阴,则西方非极阴之地,何以四之太阴居之?北方岂盛阳之地,何以一之太阳居之?”是说西方为万物成熟之方位,万物坚固,为太阳;东方为万物始生之方位,阳气萌发,为少阴;南方为万物盛长之方位,阴气始生,为少阳;北方为万物收藏之方位,阴气盛极,为太阴。西、东之九、四,三、八为阳仪;南、北之七、二,六、一为阴仪。四方、八数皆由河图中宫“五、十”所生。
河图中宫“五、十”生成八数后,还要把数字与八卦联系、对应起来,才能洞悉圣人则河图而作《易》的思想。为了把河图的八个数字与八卦对应起来。江永通过观察河图认为河图中的阴阳可以分为三类。他说:“一以奇偶分阴阳,天数五,地数五是也。一以生数、成数分阴阳,一、二、三、四,其卦为坤、巽、离、兑;六、七、八、九,其卦为艮、坎、震、乾是也。一以纵横为分阴阳。九、四、三、八,横列者为阳,其卦为乾、兑、离、震;二、七、六、一,纵列者为阴,其卦为巽、坎、艮、坤。”是说按奇偶、生成、纵横皆可以把河图数字归属于阴阳。其中生数配阴卦,成数配阳卦。河图西、东方位数字为阳仪,河图南、北方位数字为阴仪。
那么具体每个卦所对应的数字是什么呢?他依据上述的法则,说:“于太阳之上加一奇,纯阳也,九为成数之最多当之,命之日乾;太阳之上加一偶,以偶为主,阴卦也,四为生数之最多当之,命之日兑;少阴之上加一奇,以中画之偶为主,阴卦也,三为生数之次多当之,命之日离;少阴之上加一偶,以下画之阳为主,阳卦也,八为成数之次多当之,命之日震,是为阳仪之四卦,以其下画皆阳也。少阳之上加一奇,以下画之偶为主,阴卦也,二为生数之次少当之,命之日巽;少阳之上加一偶,以中画之阳为主,阳卦也,七为成数之次少当之,命之日坎;太阴之上加一奇,以奇为主,阳卦也,六为成数之最少当之,命之日坤,是为阴仪之四卦,以其下画皆阴也。”意思是说凡为阳卦皆由成数九、八、七、六当之,凡为阴卦皆由生数四、三、二、一当之。而且按照四象衍生八卦的顺序,各卦配数的顺序为: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这样乾、兑、离、震四卦正配河图横列的九、四、三、八。巽、坎、艮、坤四卦正配河图纵列的二、七、六、一。
江永认为这种河图数字配八卦的方法并非自己别出心裁,而是先贤早已发明之。他说:“今有《六经奥论》一书,未知何人所著,或云是郑樵渔仲之书,有一条云:‘伏羲画八卦,以阳道主变,其数以进为极;阴道主化,其数以退为极。阳以进为极,故乾为父而得九,震长男而得八,坎中男而得七,艮少男而得六,凡成数皆阳主之;阴以退为极,故坤为母而得一,巽长女而得二,离中女而得三,兑少女而得四,凡生数皆阴主之。此说甚精,何以先儒皆未尝见耶?”
依据以上推理,我们可以知道八卦配河图八数为: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只要我们让河图横列的乾九、兑四、离三、震八站立起来排列在左边,让河图纵列的巽二、坎七、艮六、坤一排列在右边。即可以得到先天八卦图。图示如下:
乾为父得九坤为母得一
震长男得八翼长女得二
坎中男得七
离中女得三
艮少男得六
兑少女得四
对于上述河图变先天的过程,他说:“河图为体,洛书为用,此确论也。然用不离乎体,用数之成,由体数之立。析图之九、四、三、八横列者,居书之左;分图之二、七、六、一纵列者,居书之右。则八方之位成,而八卦之位亦定,自然之理,非人所能安排,此义古今诸儒皆未发也。”若不以此方法,单纯把上述的八卦所纳河图数与洛书数字对应起来,也正与先天八卦相符。对此江永又说:“若以数观之,乾父坤母,当九一;震长男,巽长女,当八二;坎中男,离中女,当七三;艮少男,兑少女,当六四。数与卦自相配,而洛书八方之位,正与先天八卦相符。”江永认为此八卦之数才是真正的八卦数,其称之为“实数”。而先天八卦之数: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他称之为“虚数”。他认为:“八卦之数,乃是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此由河图、洛书来,意自希夷以来,此秘未启。”
在江永看来,河图数字九四即洛书数字九四,河图数字三八即洛书数字三八,只是河图数字横列之而洛书左连之。河图数字二七即洛书数字二七,河图数字一六即洛书数字一六,只是河图数字纵列之而洛书右连之。把河图横列的数字九、四、三、八向左旋转,令其站立起来与河图纵列的数字二、七、六、一相对接,所构成的图形正好为洛书。由此可见洛书只是河图横纵相交的两数列“十”字打开后,一左一右重新排列的结果,从而验证了汉人刘歆所说的“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