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飚:红军中赫赫有名的『耿猛子』

2010-06-09 01:24叶晖南
党史博览 2010年10期
关键词:耿飚敌人红军

○ 叶晖南

人们知道耿飚的大名,可能先是在解放战争的历史中,听说过那个驰骋在华北、平津战场上杨罗耿兵团的参谋长。继而,在新中国成立后派出的第一批将军大使中,看到过他藏在屏风后学习周恩来总理如何接待外宾的身影。再后来,中联部部长、国防部部长、军委秘书长、副总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他的职务越高名气自然也越大。其实,他一生多传奇,尤以红军时代特别出彩。他是一员猛将,又足智多谋;他是一位中级指挥员,却屡屡冲锋陷阵,一把马刀上下翻飞,手刃敌人无数。正因为如此,红军中人送他一个绰号叫“耿猛子”。

1909年8月26日,耿飚出生在湖南醴陵一个叫严家冲的山乡里。小的时候,他身体不太好。5岁那年,有个盲人给他算卦,说这是五行当中缺火所致。于是,就改了名字,叫耿飚。姓名两个字中包含四个“火”字,再加上一个“风”,寓意风助火势,越烧越旺。当真,耿飚加入红军后,给中国革命的星星之火添上了一把燃料,为燎原之势鼓起了一阵旋风。

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1930年秋天,在党组织的安排下,耿飚拉上一支30多人的游击队融入了红军队伍。因为是工人出身,又干过游击队长,还有文化,所以到了部队就被分配到红一军团三军九师当上了情报参谋。正巧就赶上了中央红军第一次反“围剿”。

作为情报参谋,耿飚搜集情报的办法既简单又有效。他吩咐通信员,凡是看到报纸,一律收集起来。通信员不解,问他是不是没了卷烟的纸。耿飚说:“我是让敌人的新闻官给咱们当谍报员呢。”耿飚发现国民党军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差,公开的报纸常常把蒋介石的军事训令、军队的调动情况、各部队到达的位置统统登在报纸上。如某部到达某地,“士绅饷以花红”等,看似宣传,实际上把部队的调动暴露无遗。当然,敌人报纸上造谣惑众的消息也不少。有一天,通信员给他送报纸来的时候,眼泪汪汪的。耿飚疑惑,问其原因。通信员答,在镇子上听人家读报纸时得知朱德总司令被打死了。这个假新闻让耿飚哭笑不得,因为朱德在敌人的报纸上已经不是第一次“阵亡”了。巧的是,没过一会儿,红九师就接到通知:朱总司令要徐彦刚师长去一起察看地形,并说晚上到九师,要亲自动手给大家炒一道菜——辣椒猪肚。不久,朱德来到红三军作战斗动员,通信员听完总司令的讲话拼命鼓掌,高兴得又蹦又跳。

反“围剿”战斗打响后,张辉瓒率领的第十八师一头钻进了毛泽东早就为他们布好的“口袋”。在扎紧袋口的战斗中,担任主攻的红九师二十六团在进攻中遇到了麻烦,进展很不顺利,如不能迅速取得突破,将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役。师长徐彦刚急了,命令耿飚到二十六团前沿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耿飚二话不说,抄起马刀就冲进了硝烟中。这是耿飚参加红军后打的第一仗,当时连枪都没有。远远地,他看见二十六团的两个半连被敌人的机枪压在了一片洼地里,洼地的中央只有一条一两尺宽的小路,虽然战士们奋勇争先,但每当冲到洼地的豁口就被无情的子弹打倒。团长挥舞着马刀,正在组织又一批战士冲击。

耿飚一阵风地斜刺里跑过去。团长此刻杀红了眼,察觉身旁有动静,以为是敌人偷袭,转身抡起马刀劈头朝耿飚砍下去。耿飚从小习武,反应敏捷,举刀架住,大声说:“王团长,你看我是谁!”

王团长一看是自己人,收了刀对耿飚说:“耿参谋,来得正好!快,你在这儿守着,我亲自上!”说着就要往上冲。耿飚一把拉住他说:“别忙,这个冲法,你上去也得送死。”王团长说:“我们在这里被压了两个钟头了,已经下了坚决冲锋、不准后退的死命令,谁怯阵格杀勿论。这你都看到了。”

耿飚这时已经对战场的态势大体了解了,也认为团长的作战意图是正确的:他想冲出前面的山垭口,从侧翼向守敌发起攻击,以完成“口袋阵”的合拢。意图很好,就是在眼前这个点上碰了钉子。耿飚建议团长先集中火力封住敌人,自己上去侦察一下。征得团长同意后,他用马刀砍下几条树枝,一猫腰冲到山的垭口,然后一个急滚翻,躲进了小路边的一个池塘。敌人发现了他,调转枪口扫过来,子弹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耿飚伏在水坑里,用树枝把军帽挑起来,刚探出路面,敌人的机枪就把帽子打了几个窟窿。耿飚虽然不能抬头观察敌人的火力点情况,但这一打,让他听出了敌人机枪的大概位置。他放低了身子,沿着池塘的浅水区匍匐前进,一边爬一边把手中的树枝插在前进的途中,以示意后面的尖兵排前进的路线。跟进的突击排连滚带爬,都顺利地通过了敌人的火力封锁区。守敌此刻还蒙在鼓里,自以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不知红军已经悄悄地绕到了他们的侧面。突击排一阵齐射,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突破口就这样打开了。二十六团主力一阵风般地杀了进去,后面的二十七团主力也跟着冲了进去。与此同时,红三军、红四军和红十二军也从几个方向压下来,“口袋”终于扎住了。

第二天拂晓,红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守敌垂死挣扎,负隅顽抗,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十八师虽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战斗力却不弱于中央军。在前不久进行的蒋、桂、冯、阎大战中,蒋介石的战线一度吃紧,多亏了十八师拼死相助,才使国民党中央军转危为安。眼下,敌十八师困兽犹斗,不时地向红军发起反冲击。很快,冲击和反冲击的敌我双方绞杀成一团。混战中,红二十七团团长李聚奎突然大喝:“耿飚同志,收拾一下左边!”正杀得兴起的耿飚侧目望去,只见左边大约有一个排的敌人冲了过来。耿飚一挥手喊了声:“跟我来!”便带领几个战士迎着敌人冲了上去。凭借一股子有我无敌的猛劲和凌厉如风的刀法,耿飚接连砍翻了好几个冲到身边的敌军。敌人被震慑住了,丢下机枪就跑。国民党军的一个排长干脆跪在地上投降了。耿飚缴了他的手枪和子弹带,带着战士冲了上去。

激战至傍晚,当面之敌被消灭。耿飚找到师长,正在向他汇报战况,突然见到一大群通信员从龙冈的大路上向各单位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捉住张辉瓒啦!”师长听到喊声,连忙向从前面抬单架下来的民夫打听:“哪里捉的?哪里捉的?”民夫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只是含糊其辞地回答:“前头。”

恰在此时,毛泽东从黄竹岭上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灵光闪现,随即在他那不朽的名篇《渔家傲·第一次反“围剿”》的词作中,生动地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而站在毛泽东身边的耿飚,也就成了这一名篇的历史见证人。

缴获之乐

耿飚参加红军后打的第一仗就表现得有勇有谋,没几个月的工夫,被直接提拔到师参谋长的岗位上。用现在的军制衡量,他是从连职一下子提到了副师职,一步跨过了五六级台阶,可见当年的红军在选拔干部时是不拘一格的。

打了胜仗,缴了手枪对耿飚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情。那时的红军官兵,谁都想从敌人手中缴获一件称心如意的武器,而红军总部则更关心缴获敌人的电台。打胜仗要靠各部队的密切协同,部队之间在战场上的联络,基层靠的是通信员,中层靠电话机,到了高层还要用无线电台指挥。初创时期,电台在红军的高层指挥机关中显得尤为珍贵。对于电台的重要性,一开始普通战士并不十分清楚。第一次反“围剿”时,中央红军全歼了敌人的十八师,一举缴获了敌军好几部电台。可惜战士们不知道电台为何物,拿到手又统统砸了。这件事令红军的统帅机关痛惜不已,红一军团为此特别发了一个通报,让所有部队特别注意在战场上缴获电台。教导队还专门组织学员到红军的通信学校去学习电台知识。总之一个目的,再缴获了电台一定要毫发无损地搬回来。

到了第二次反“围剿”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当耿飚所在的红三军听说要打敌公秉藩的二十八师,大家把眼睛都瞪圆了。因为敌军别的部队装备的是15瓦的电台,这个师却有一台100瓦的大电台。敌二十八师被包围后,红军漫山遍野地喊“捉公秉藩啊”、“缴他的电台啊”。一仗下来,公秉藩倒是捉住了,但狡猾的他在被俘前换了身士兵服,往脸上抹了把灰,利用红军优待俘虏的政策,骗了三块钢洋路费,溜了。不过,大电台完好无损地落到了红三军的手中。首战告捷,黄公略军长亲自找到耿飚,对他说:“把你们的特务连借给我。”耿飚好奇地问:“干什么用?”黄公略说:“给毛总政委送电台!一个无线电队,一套电台设备,完好无损!”耿飚马上找来作战参谋,向他交代:“去,把特务连带上,你亲自负责,一定要看管好!”在根据地内护送一部电台动用了一个精锐的连队,由此可见红军对电台的珍视。第二次反“围剿”的胜利,大大改善了红军的通信装备。战后,红三军、红四军、红十二军和红三军团以及后方留守处都用上了缴获的电台。

红军打胜仗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动战,要高度机动,就得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红军的工兵就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新兵种。没有条件建立专职工兵的部队,就试着建立起一专多能的队伍。第二次反“围剿”胜利后,因部队急需,师长让耿飚带上师特务连学习搭桥。这下子可把耿飚难住了。架桥学问挺大,而他在此之前可以说对此是一窍不通。好在师长上过黄埔军校,交给耿飚一本《工程学》,让他边读边照着干。耿飚把这本书啃了好多遍,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去请教师长,自己搞懂了再去教战士。有时一座桥刚建好又拆掉,重新再来。就这样反复多次,特务连的架桥技术不断提高。到后来,百十米长的一座桥,他们只用个把小时就架起来了。训练架桥还使他们有一次意外的收获。那天,耿飚把特务连拉到一处山坳里的小河上练习架桥。当时正逢盛夏时节,战士们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后就钻进灌木丛里乘凉了。就在这时,他们远远地看见山路上走过来七八个挑夫,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几个国民党兵押着他们来到河边,忽然就停住了脚步。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走迷了路:一个多小时前从这里来时还是趟水而过,怎么眨眼之间就从天上掉下一座桥来?他们还在纳闷,耿飚已经指挥战士们冲到了眼前。几个国民党兵枪都来不及摘,撒腿就跑。耿飚他们冲上前,揭开担子一看,里面除了一份礼单外,全是白花花的银元。原来这是土豪劣绅“进贡”给国民党军的,没想到碰上了红军,让耿飚照单全收了。缴获了大批银元,又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对处在艰难奋战中的部队帮助很大。

对作战的官兵而言,最看重的还是缴获敌人的弹药。红军向来弹药奇缺,战斗中所消耗的弹药主要靠从敌人手里缴获,少部分靠自己生产。那时,在中央根据地,红军也建起了自己的兵工厂,但由于原材料的极度缺乏和技术装备的落后,自己生产出来的子弹质量很不好。特别是到了第五次反“围剿”时,在“左”倾错误的指挥下,部队尽打阵地战,没有多少缴获,自己生产的子弹就用得多起来。由于自造弹缺少正规工厂生产的硝化棉发射药,只好用威力较低的黑色火药代替,而生产黑色火药最重要的原料硝酸钾(即硝石)也严重缺乏,不得不从厕所的墙上去刮尿碱来熬制。子弹头则是用电线里扒出来的铜丝拧成一疙瘩,嵌在弹壳上。这种子弹射程和精度都很不理想,只有在距离敌人很近的时候才有效。所以,正规兵工厂生产的子弹被红军视为珍宝。长征途中,在中央红军主力突破敌军的第二道封锁线时,耿飚带队截获了敌人的一个挑夫队,挑子里全是崭新的尖头子弹。自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红军战士们已经和这种尖头带曳光的子弹久违了。耿飚让身边的战士尽可能地多带子弹,自己则拿了三条子弹带的手枪子弹。在后来频繁的战斗中他舍不得放开打,直到和红四方面军会师时,还送给四方面军的郑维山满满一条子弹。这在当时的环境下算是很重的礼了。

猛将本色

在战火的洗礼中,耿飚逐步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红军将领。1933年9月,蒋介石调集百万大军对红军发起了第五次“围剿”。在这之前,中央红军进行了一次改编,史称“藤田改编”,把原来的师整编成团。耿飚先在红一师三团当了几天参谋长,又调到红二师四团任团长,政委是杨成武。由于共产国际代表李德的错误指挥,红军一改过去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用堡垒对堡垒的办法来对抗兵力和火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仗越打越被动。

1934年4月16日,红四团坚守的阵地遭到敌军的猛烈进攻。在密集炮火的支援下,敌军一直冲到了红四团阵地的前沿,并包围了团指挥所。危机时刻,耿飚亲率两个连死顶在阵地上,以掩护其他部队转入二线防御地带。激战中,他突然觉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还是顽强地站住了。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后,耿飚立即布置阻击部队后撤,谁知刚挪步,就觉得右脚不听使唤,低头一看,裤筒里、鞋子里满是血浆。他此时仍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受了伤,以为是沾上了哪位牺牲战友的血,还大喊警卫员杨力:“快来看看,这是谁的血?”杨力跑过来一看,大吃一惊,不由分说背起耿飚就往后跑。耿飚这时还没明白过来,在警卫员的背上直喊:“放下,放下,搞什么鬼?”警卫员边跑边说:“别动,你挂花了!”耿飚这才觉得右腿剧痛起来。为了把他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个子矮小的警卫员背着他一口气跑过四座山头,听到背后有人喊才停下来。原来一个战士顺着血迹追踪而来,这个战士随身带着消毒药。直到这时,耿飚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战士撕开耿飚的裤子,发现子弹穿过了他的膝盖,进去时只有一个小洞,出来时在后腿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耿飚被送进了医院,住了没多长时间,伤口刚封口就拄着拐回到部队,又冲进了反“围剿”的战火中。7月的一天,耿飚带人在侦察敌情中捕获一名敌军,经审问,得知当面之敌第八旅脱离了堡垒,准备向红军进攻。战机稍纵即逝,耿飚和杨成武跑到军团部找林彪和聂荣臻汇报想法。林、聂觉得他们的想法有道理,决定甩开堡垒对堡垒的那一套,打一场红军拿手的运动战。作战命令下达,红一军团张开大网,向敌八旅撒过去。

耿飚和杨成武的红四团担任正面突击,矛头直指敌军的指挥部所在地温坊。战斗打响后,耿飚带着第一营单刀直入,与敌短兵相接,一个猛攻,杀进了敌人的指挥所,拿下来之后,又和三营一起全力进攻敌主阵地八角楼。打着打着,杨成武发现情况不对,跑到耿飚身边说:“团长,有点莫名其妙啊!”耿飚问:“怎么了?”杨成武说:“好像只有我们一个团在打呀。”耿飚听了听,四面八方真的没了枪声。显然,此时四团是在孤军作战。团参谋长问怎么办。这是一个难以决断的时刻,如果其他各部已经解决了当面之敌还好说,如果敌情发生了变化,我各部已撤出了战斗,四团再独自进攻,弄不好会掉进敌人的包围中。关键时刻,耿飚的猛劲上来了。他当机立断:“我们打下温坊再说。”部队连夜发起了攻势。耿飚在布置好火力后,手枪一挥,大喊:“干部、党员跟我来!”说着带领突击队就冲进了火网。这一仗打得坚决、果断,俘虏敌人上千,自己消耗的弹药仅400发。

战后,耿飚才得知战斗打响后不久,红一军团改变了部署,各部都按照军团的命令停止了进攻,唯独红四团没有接到命令。师长陈光一个电话打到团部,先表扬耿飚勇敢、机动,冲锋在前,然后话锋一转,问道:“你犯了错误知道不知道?听说你把干部、党员都带上去打冲锋,万一被打掉了损失多大!”

响鼓不用重锤,耿飚当即承认了错误。

陈光接着说:“这次罚你写篇文章,题目就叫《反对个人勇敢》,要强调集体英雄主义。限三日内写好。”

耿飚当天就写好了。陈光看了很满意,叫人送到《红色中华》上刊登。

血染湘江

还在第五次反“围剿”的时候,耿飚染上了恶性疟疾,最初两天发作一次,后来每日发作一次,最后是一日数次。每当疟疾发作,身体忽冷忽热,浑身无力,不要说行军,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说来也怪,只要枪声一响,身体里的疟原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拖着重病之身,耿飚踏上了二万五千里的征程,其艰难困苦非常人所能想象。

耿飚和杨成武带领的红四团在漫漫征途中一路打先锋,是红一军团的一把尖刀,打了无数的硬仗、巧仗、险仗、恶仗。血战湘江就是其中打得最为惨烈的一次。1934年11月下旬,红一军团先敌跨过湘江,占领了有利地形,掩护全军安全渡江。但中央纵队自长征出发起就来了个大搬家,坛坛罐罐都搬上了路,行动十分缓慢,结果敌人越打越多,阵地越守越吃紧。红四团当时守在“怀中抱子岭”一线大小几个山头上,敌军集中优势兵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接连不断地发起集团进攻。耿飚从敌情通报中得知进攻他们阵地的敌军是3个团的兵力,但根据敌人攻击的强度判断,敌之兵力不止这些。抓住俘虏一审,起码有5个团,敌人的大批援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几天后,师里的通报传来新的情况,他们的当面之敌竟多达9个团。战后,他才知道,他们顶住的是敌军整整15个团的兵力!

11月30日,战况空前激烈,大批新赶来的敌人生力军投入了攻击。四团的阵地被敌人的炮火和炸弹轰成一片火海。已经在阵地上顶了三天的部队伤亡很大,连团首长都拿起了步枪在第一线战斗。激战中,一营长罗有保跳到耿飚的身边,大声问:“还要顶多长时间?”耿飚此时正操着一支步枪向敌人射击,头也不扭地回答:“不知道,反正得顶住。”

战况越来越紧,周围兄弟部队几处阵地上官兵战至全体阵亡才失守。四团的阵地渐渐被敌人三面包围起来,团指挥所原本在团防御阵地的中央,打着打着变成了前沿。指挥所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土坎,是射击的死角,敌人利用这道土坎作掩护,直接窜到了耿飚的鼻子底下,一次冲上来七八个,打倒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耿飚指挥战士们用手榴弹炸,可敌人太多,源源不断。眼见团指挥所陷入危机,警卫员杨力一边用身体挡住耿飚,一边连声叫他快走。耿飚的猛劲又上来了,不但不退,还大吼一声:“拿马刀来!”说着举起寒光闪闪的刀带头冲了出去。土坎下隐蔽着大约一个排的敌军,经过一阵激烈的肉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耿飚后来在回忆录中没有说他亲手劈杀了多少敌人,只是说战斗结束后,他浑身上下溅满了敌人的血,身上的血腥味令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士阵阵作呕。

入夜,战斗平息下来,而耿飚体内的疟原虫又开始发动进攻了,高烧接着冷战,折腾了半夜。拂晓时分,病情尚未完全消退,敌人的进攻又要开始了。耿飚往身上披了一条毯子,跑上前沿检查各部的工事。还没检查完,敌机呼啸着已窜到了头顶。12月1日这一天的战况更加险恶,敌军集中兵力攻击红一师和红二师的接合部,突进去四五华里。如果不能把漏洞堵住,整个军团的防线就有可能崩溃。耿飚马上和参谋长一起组织突击队,准备把被突破的阵地夺回来。正在这时,军团保卫局局长罗瑞卿提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带着“执行小组”上了阵地。那时“左”的东西在红军中无所不在,打仗的时候,不论是指挥作战还是冲锋陷阵,都不能弯腰,否则就被认为是“动摇”而受到审查,轻则撤职,重则杀头。在部分阵地丢失的情况下,保卫局局长到来多半凶多吉少。罗瑞卿一上来就用驳壳枪点着耿飚的脑袋大声问:“西城(红四团的代号),怎么搞的?为什么丢了阵地?说!”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耿飚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直言不讳地说:“你看嘛,全团伤亡过半,政委负伤,我这个当团长的已经拼开刺刀。敌人兵力处于绝对优势,我们一个团抵挡10多里的正面。接合部的失守,也是战士全部牺牲后才发生的。”参谋长也赶紧报告:“我们正在组织突击队,一定要夺回来。”在了解了真实情况后,罗瑞卿缓和下来,同耿飚交谈了一阵就带着“执行小组”撤回去了。过了湘江后,耿飚从罗瑞卿口中得知,他那次气势汹汹而来也是事出有因。那天早晨突入防线的敌人一部一度摸到了军团部。当时林彪、聂荣臻等正在吃早饭,看到有部队运动过来,还以为是自己人,待发觉不对时,已非常危险了。

耿飚组织好突击队后立刻投入了战斗,一举把突破口夺了回来,又用一个营的兵力攻击突入的敌军。双方短兵相接,拼上了刺刀。正在厮杀时,敌机再次凌空。司号员欲吹防空号,被耿飚制止,说不管他,敌我正在拼刺刀,敌人扔炸弹,会把他们自己人炸死。果然,敌机只是俯冲,不敢扫射和投弹,只撒了一堆劝红军投降的传单。传单起不到任何作用,冲进来的敌军却被赶尽杀绝。打到中午,拖拖拉拉的中央纵队终于渡过了湘江。阻击部队又挡了一阵子才交替掩护着退出战斗。湘江一战,中央红军损失过半,“左”倾错误在中央的统治也即将走到尽头。

一诺千金

过了湘江,耿飚又带着红四团一路打先锋,突破了乌江天险。在行军途中,中共中央经过通道会议、黎平会议,已经开始纠正“左”倾错误了。而在黎平,耿飚也开始了对顽疾的“清算”。

早在过湘江之前,部队在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时,曾在一个叫九峰山的地方同敌军恶战一场。隆冬季节,风雨交加,一夜鏖战下来,部队受风寒的人很多。当到达一个叫高兴圩的地方时,遇到了一位神医,不仅用汤药治好了官兵的感冒,给有骨伤的同志接骨疗伤,还专门把耿飚请到了自己的家中,为他把脉熬药,看着他把汤药服下。

耿飚十分清楚部队面临的处境,问询老中医:“能不能把我一下子治好?”老人家听了哈哈大笑道:“年轻人,那就难为老朽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你这是恶性脾寒(中医对疟疾的称谓)。”耿飚说:“可哪有时间慢慢治呀,说不定明天就要上阵哪!”老中医当知此言不虚,沉吟良久道:“也罢,在下倒是有一祖传秘方,不过毒性太大,列祖传下话来不许轻易使用。待我为你炮制出来,保你一服有效。”

听说神医有绝方,耿飚欣喜若狂,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老先生却把他的话头拦了下来,道:“但有一项,此药服下之后,七毒入血,恐有脱发之险。”战争年代,红军将士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惜,更何况头发。耿飚想都没想就答:“要得!要得!”老先生还是认真地把话交代完:“脱发乃毁容大忌,因此连累你寻不到堂客(妻子),可是断人香火的罪过哟!”看到神医一本正经的样子,耿飚当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拍着胸脯说:“不怕不怕!只要让我干革命,没有堂客也成!”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了。不想次日军情突变,耿飚所在的团队一早就要出发去奔袭道县。老中医来不及制药了,但他遵守诺言,把祖传的秘方抄了一份交给耿飚,并嘱咐道:“这方子到你为止,不可再传,盖因其毒大矣。按照你的脉息,我斟酌了一夜,对君臣佐使作了加减,估计不致脱发至尽,仅稀疏而已。日后你可仔细调理,仍可再生。”

一个民间郎中如有家传秘方,会看得比命还重,但老先生竟然把它传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红军将领,足见其心赤诚。耿飚当下应诺决不外传。

怀揣着秘方,耿飚再度踏上征程,一路急如星火,血雨腥风,哪里顾得上抓药治病。硬扛到部队占领黎平,战事稍息,他才把秘方中的几味药配齐。一剂药共配成九粒药丸,分为三次服下,一次服三粒。耿飚仅仅服了一次,恶性疟疾就奇迹般地消退了。剩下的六丸,他一直带到了延安,又分送给两位患疟疾病的战友,也是药到病除。不过老先生的预言不爽,此药虽有奇效,副作用也难免,主要是掉头发,还有些手脚发麻,但并不严重,日后服过药的人也长出了新发。不管怎么样,耿飚也信守了诺言,终身不传此方。

耿飚依一剂仙方药到病除,长征路上更加生龙活虎。抢占娄山关,四渡赤水河,飞夺泸定桥,爬雪山过草地,飞刀斩敌骑,有炮火硝烟就有他活跃的身影。耿飚,人如其名,行似疾风,战如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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