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视域中的新时期知青小说

2010-06-08 02:00于皓洋
文学与艺术 2010年3期
关键词:自然生态

于皓洋

【摘要】在地球自然生态危机及生态文学、生态批评的兴起与发展中引出文学研究的“自然”审美视角。在“自然”视域中对新时期知青小说进行分析,批判“人本主义”思想立场,呼唤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关键词】自然;生态;新时期知青小说

地球自然生态危机现已成为全世界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据联合国《世界能源格局变化报告》,人类最主要的动力能源—石油,包括人类生命不可或缺的物质,如空气、水、食物在人类肆无忌惮地挥霍、运用、破坏中正面临着十分严重的危机,保护生态、拯救大自然现已成为人类社会最强烈的呼喊。自然生态危机反映到文学领域,一部分有良知的作家纷纷投入到生态文学的创作中,同时,生态批评的兴起与发展拓宽了文学研究的领域,使文学研究将目光投向了长期被人类遗忘的大自然。

地球生态危机现状及世界范围内生态文学的兴起与发展使当代文学中的“自然”审美视角成了热门的关注角度。在“自然” 视域中看知青生活,新时期知青小说看到了知青上山下乡给大自然带来的祸害。在“人定胜天”的狂妄时代思想意识支配下,知青十年的战天斗地,使很多下放地的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遭到了空前的破坏,人类的无知和盲动付出了民族发展严重滞后的沉痛代价。

1985年孔捷生发表的《大林莽》可以说是新时期知青小说中最早显示出了“自然”审美视角的作品。小说描写了“文革”期间海南某农场由邱霆、简和平、谢晴等组成的五人知青小分队在原始森林执中执行勘察任务,由于对政治的过分狂热,对个人英雄主义的盲目追求,企图夷平原始森林种植橡胶,以实现自我价值,这种不懂科学的愚昧行为是严重违反自然规律的,自然让他们付出的惨痛代价是:最后只有一人生还。几位知青在苍茫的原始森林中迷路了,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挣脱魔力走出大森林。这些人的悲剧源于无知,更深层次上代表了人对自然认识的局限。邱霆、简和平、谢晴等人的悲剧是那个时代造就的,愚昧狂妄的思想让他们违背大自然规律,欲施“鬼斧”之力夷平大片的原始森林种植橡胶,然而妄自尊大的人类,一旦置身于大自然之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大林莽》透过主人公身上悲剧的聚集点使读者从人与自然的对立中,看到了时代与人的对立,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与人、人与自我、人与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的冲突。”简和平是时代的清醒者,与时代的正在清醒者谢晴,在恶浊瘴气的大林莽中,不仅要与饥渴、蛇蝎、浓雾、雷电作生存斗争,同时还要与愚昧、狂妄、荒谬的时代思想进行拼搏。可以看到,时代的病态比原始森林中的生存问题还要可怕,人们难以挣脱时代造就的愚昧与狂妄,这种思想意识像魔咒一样鼓动着人类的偏执行为。在清醒者们与人类、时代的对抗中,他们付出了比征服大自然更大的代价。这不仅仅是小说几位主人公的命运悲剧,而且是时代的悲剧、民族的悲剧、人类的悲剧,这是人类对自然的征服和自然的反征服强力造成的。在悲剧里,我们看到了人与自然相生相协的关系,看到了大自然不容征服的力量,让人深刻领悟:人类的某些愿望可能是超出人的有限能力的,人类不能把自己的意志都强加于自然,使自然无条件臣服,客观规律是不容侵犯的。小说结尾的暗示性描写给人类的启示是:人与自然是和谐共生的关系,人类不可为了贪图一时利益去毁坏自然,毁掉自然就等于毁掉了人类自己。

王泽恂的纪实小说《逃亡》首先给我们提供了一幅相谐相趣的塔里木河原始生态图:塔里木河有浩浩荡荡的宽阔水面,岸边的原始森林被簇拥在星罗棋布的湖沼深处,有曲曲折折的河湾和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有水鸟扑来掠去,有鲤鱼游去游回,还有美丽的马鹿,数百只鹿形成的鹿群几乎覆盖了整片沙枣林,参天的古木遮天避日,树上有黑色红嘴的新疆八哥、绿色的相思鸟、羽毛斑斓的啄木鸟,灌木丛里有云雀和内蒙古百灵¨¨¨这是一幅深远辽阔的美丽景致,人们千百年来在这里生生息息,人与自然是如此的和谐和静谧。但可惜的是,这美丽的景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小说《逃亡》描述了当年知青兵团由于“滥砍滥伐滥打井滥垦耕地灌水滥修水库截水极其严重,并且盲目掘堤引水盲目建泵站抽水”,引发塔里木河及其两岸原始森林出现荒漠化的真实情境,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又是那样的令人痛心。小说主人公刘争重返当年兵团所在地时,他发现塔里木河不见了,大大小小的水沼、河汊、河湾都没有了,当年茂密的芦苇浪和诗意的原始森林好象根本没有存在过,河两岸斑斓绚丽的白桦林、梧桐林、红柳林、灌木丛全部被砍伐殆尽,眼前只有荒凉的沙海,那么多的马鹿、黄羊、新疆虎、野猪,还有憨傻的鱼群、飞来掠去的水鸟,一切生灵荡然无存。主人公陌生到无法相信眼前就是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这样的一无所有连同当年知青的青春和血汗被一起带走。正如作者在篇末借主人公刘争之口发出的悲怆质问:“这就是自己和千千万万支边青年抛掷几十年光阴挥洒无数血汗亲手铸就的事业吗?这究竟是一种什么事业呢?”“人在世间有了劫难,可以逃亡,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大自然遭遇了人的劫难,可以逃亡到哪里去呢?”

再看张抗抗的知青小说《沙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主人公辛建生是一个下放到内蒙古草原的知识青年,草原的艰苦生活使他日夜盼望回城,回城成了他生活的唯一目标,为了获得返城机会,辛建生开始猎杀草原上的鹰,用鹰爪送礼来打通回城关系,回城后,辛建生一直对自己当年的猎鹰行为悔恨不已,而十几年后,因为生活的困窘,在经历了痛苦的心理斗争后,终于重新拿起猎枪,回到草原猎鹰的故事。这是一个对人类的自私心理和罪恶行为极端讽刺的故事。在小说中我们看到,草原失去了鹰的保护,老鼠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草场,沙化像瘟疫般迅速蔓延,昔日的草原已不复存在,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牧民,只好赶着牛车,迁徙到遥远的深山里去了……小说以沙暴为背景,反映了知青对自然以及人文环境造成的破坏,不但向我们展示了辛建生等的猎鹰行为破坏草原生态平衡引起的草原沙化现象,而且还深层次揭示了生态失衡的原因,是人类欲望的恶性膨胀导致的自然生态整体性的破坏。

“自然”视域中的新时期知青小说看到了人对生态平衡的破坏实际上是对人类生存空间的毁坏,也看到了目光短浅的人类在自私利益趋使下的罪恶行为是造成生态失衡的根源所在。

在“自然”审美视角观照下,作家能够以比较客观和辨证的眼光看待知青生活,看到了知青插队有战天斗地的时代要求和个人要求,也同样有着乡村生活中亲近美好大自然的享受;有恶劣自然环境带给他们的磨难,也有山山水(下转第23页)(上接第22页)水带给他们的精神安慰。所以,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在新时期知青小说中,表现为人与自然的平等相依与和谐相处。

张承志《北方的河》是一部人类回归自然、融入自然的力作。文中不论是对主人公回忆插队时所见到的额尔齐斯河的描述,还是对于象征希望的黑龙江的想象性构画,都表现出对大自然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尤其是对于黄河、湟水及永定河的现实描写,将自然赋予人性,表现人与自然的和谐交融。“他把黄河当作自己的父亲,情不自禁地投入黄河的怀抱,仗着黄河父亲的庇护和宽容勇敢地横渡了它”;湟水之滨人与自然的和谐互动,使人沉入一种安宁恬静的心绪中;“永定河没有屈服,他想,这并不是一道屈服的驯服的浅流。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那声音包含着深沉的坚韧和力量”。这些人格化比附,体现出对自然万物的一种平等态度。

再看张承志的《金牧场》,表达出人类的生活和命运与大自然密切相关的思想。早人类产生亿万年的自然是人类的母亲,她默默地影响和塑造着人类,在人与大自然的密切接触和相互斗争中人具有了独立的特征。在壮伟的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汗·腾格里冰峰是绝顶,是危峰,是万年坚冰,是此世尽头,是世界的高点。它不可攀登。正因此,人类懂得了什么是人”。辽阔壮美的大自然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它从不同角度吸引着古往今来的无数人,“一股巨大的无形的亲近强烈地吸引着我,使我一天天和同样巨大但有形的环境分离。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前方的贫瘠中闪烁着高贵,枯焦的黄土中埋藏着瑰宝。”还有那绿色的夙谷,是深沉而温柔的休憩之国,是人类追寻的地方。“人类中总有一支血脉不甘于失败,九死不悔地追寻着自己的金牧场”。

姜戎于2004年发表的纪实性长篇小说《狼图腾》是近年比较畅销的一部小说。姜戎是一名北京知青,文革时期自愿到内蒙古边境的额仑草原插队。在草原,他钻过狼洞,掏过狼崽,养过小狼,与狼战斗过,也与他亲爱的小狼共同患难过。是狼的狡黠和智慧、狼的军事才能和顽强不屈的性格,以及草原人对狼的爱和恨,使姜戎与狼结下了不解之缘。狼是草原民族的兽祖、宗师、战神、楷模,狼的团队精神和家族责任感,狼对蒙古铁骑的驯导和对草原生态的保护,还有游牧民族千百年来对于狼的至尊崇拜……均使作者沉迷于其中,写出了这部有关人与自然、人性与狼性、狼道与天道的长篇小说。这是新时期知青小说有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典范之作,是狼的神奇魔力让人类着迷,在共同的生物圈里,人不再忘乎所以地主宰一切,在与狼构成的“自然”中,人与自然不仅有着生存上的相依,也有着情感上的交流,共同构成和谐的生态画面。

我们看到,“自然”视域中的新时期知青小说使文学研究从“人本主义”的观念束缚中解放出来,将人与自然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看成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而不是彼此孤立、紧张对立的两个方面。在这样的整体中,人的自然生态意识觉醒了,对于人类破坏生态平衡的行为,知青作家能够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在人与自然的交流、相处中,人对于自然的魔力有了一种全新的体会。新时期知青小说以生态学的理念,调整了人与自然的关系,纠正了人在天地间被错置的位置,使知青小说中的人物在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中更加接近“自然”视域中的真实。

【参考文献】

[1] 黄建国:《理想追求与自我省察—新时期知青文学主题的理性嬗变》,《名作欣赏》,2005年第12期。

[2] 张同庆:《自然及其价值—张承志论之二》,《沙洋师范高专学报》,2006年第1期。

[3] 吴尚华:《走向和谐:人与自然的主题变奏》,《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3月第2期。

[4]王喜绒、杨励轩:《在生态批评的视域中重新检视中国知青小说》,《兰州交通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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