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

刘东华

虽然看上去他们刚三十出头,可这对从贵州来的小夫妻却有快十年的养蜂经历了。

他们是第一次来到我住的小城,几十个蜂箱摆放在城外的小河上,支起一顶厚厚的帆布帐篷,夫妻俩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虽然靠近小城,他们“安家”的地方却很偏僻。靠近小城,是为了让附近的居民能来买他们的蜂蜜;找个僻静处,是怕往来的人多,蜜蜂受到惊扰会蜇人。看似很随意的摆放,实际上还很难选址。

一位从事摄影的朋友邀我一起去拍照,我们到的时候天色却暗了,只得做罢。见到他们的时候,男人正带着防护罩在采蜜,大群的蜜蜂围着他飞,所以我们不敢靠近,只好远远地招招手,算是打个招呼。女人坐在帐篷外,在很安静地看书。朋友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已经熟悉了,女人转身到帐篷里拎出来两个马扎,招呼我们坐下,样子很随和,话却不多,然后又拿起书来,一边看一边与我们聊天。

他们放蜂基本有自己固定的路线,春节过后开始由南向北走,先是贵州,然后到四川、湖南、江苏、山东,再到河北、内蒙,每选一个点就会住上一两个月,主要是跟着花期走。不同的花期、不同的品种,会采出不同质量和风味的蜂蜜来。聊天中,我们才弄清楚这夫妻俩中的男人出自养蜂世家,小时候就有随父母在各地辗转放蜂的经历,一路的料理全是由他负责。女人原来做过小学老师,结婚后,她便辞了工作跟着男人四处漂泊。

女人说,现在儿子都读小学了,在家跟着爷爷奶奶,早就和他们生疏了,隔几天给儿子打个电话,除了问问学习、生活、乖不乖,也就没有了多少话要说。女人告诉我们,从她爱上了养蜂人的那一天起,也就爱上了这种漂泊的生活。他们有一辆摩托车,男人骑着它去买菜,顺便给女人买几本最新的也是固定的杂志。夫妻俩有一部手机,但并不常用,充一次电还得去找附近的居民。此外,再没有什么家用电器,甚至连电灯也没有,做饭用的是煤球炉子,照明用的是一盏简单的油灯。

这样的生活枯燥吗?女人说:“不。不仅不枯燥,还有别人没有的丰富。”这时候,我才看到女人身后的帐篷里放着满满一箱书。女人又告诉我们,他们除了采蜜,闲下来的时候她最爱看书。天南地北到处走,读书,读花期,读自然,读山水,也读世态。女人说:“对喜欢读书的人来说,一年四季在路上,也许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比得上这种读书的环境,单纯,安静,无太多的纷扰和杂念。养蜂人读书,也如蜜蜂去读那些花,采来的都是花事、花语、花蜜和花中隐含的生命密码。”

是啊,眼前这个女人恬淡、娴静,一身书香气。捧一本书,她把自己隐藏在自然山水里,也像一只飞入花丛的小蜜蜂,辛劳是辛劳,单调也单调,却最能读懂四季的花香和生命的密码了。

想想,做个养蜂人,逐着花期走,这生活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