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宇：政府应该仅作裁判员

采访 整理 本刊资深记者 刘亮 摄影 赵楠楠

程致宇简介

程致宇（Patrick Chovanec）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任教于该校国际MBA项目部，1986年首次访问中国，走遍了中国的31省以及台湾地区。来亚洲工作前，曾担任美国政治家威廉•克里斯托尔（William Kristol）和美国众议院少数党领袖约翰•贝纳（John Boehner）的助手。他还是几家关注投资中国的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公司的投资顾问。

中国原来是一个封闭的国家，后来踏上了不可逆转的改革开放历程。

20世纪80年代是改革开放最初的十年，是具有实验性的十年，当时有一句话叫“摸着石头过河”。那时与中国政府有特殊关系的外资公司才来中国投资，为避免出现交流障碍等问题，外商投资只能以合资的形式出现。

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变化最大的10年，在中国内部涌现出很多的私有企业，他们很快成为中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时任何一家外资企业都可以到中国投资，而且可以进行多种形式的投资，包括涉足一些原来受到国家保护的行业。当时中国为鼓励外资企业来华投资，为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因为当时很多地方政府把吸引外资作为最重要的工作，他们非常关心外商到底能为当地注入多少资金。

跨入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中国加入了WTO，并承诺对国际社会全面开放市场。2010年在经历了金融危机洗礼后，中国领导世界经济的能力逐渐显现，中国正在思考该沿着怎样的发展方向前进。

从改革开放30年的角度来看，中国政府一直在持续改善投资环境，目前是中国最开放的时代。中国政府仍然欢迎外商投资，中国总体的商业环境没有发生变化，中国很好地履行了加入WTO时的承诺，大部分外资企业对此也感到满意，一些企业不但将生产环节，甚至还将研发中心也搬到了中国。惟一出现的变化是，现在中国政府更希望外资公司去欠发达城区域投资，希望通过吸引外资的方式，帮助当地发展。

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中国市场对于外资公司一直有极强的吸引力。现在随着国际市场竞争的日益加剧，更多的外国公司看好中国，竞相到中国投资，期待中国市场能够成为他们新的增长点。

很多调查数据都显示，外资企业在中国呆的时间越长，获得的利润也就越多。因此我们建议，外资企业在中国投资，要有长期承诺。那些持之以恒的外资公司，将会获得更好的投资回报。

当然外资企业在进入中国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多问题。双方曾经在文化交流方面遇到过困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企业经营管理领域，很长一段时间，如何与中方合作伙伴、中方雇员打交道，都是让外资企业十分头痛的问题。

过去，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问题的管理人员非常少。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主要有两点原因，首先外资企业意识到想要在中国呆下去，就必须实现本土化，必须下大力气培养本地人才。其次，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去海外留学、工作，然后再回到中国。仅仅在海外学习过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在海外工作的经验。这样的人才是外资企业本土化最迫切需要的，他们既熟悉中国的情况，又对西方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工作起来得心应手。

外资企业在中国遇到的问题还包括，有时候中国政府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既制定规则，又参与竞争，这让很多外资企业感到无所适从。另外，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情况也让人感到忧虑。所以，对于中国持续改善投资环境，我们的建议是中国政府应该从更多竞争性领域退出，保持一个裁判员的角色。另外，知识产权保护不利，已经给中资和外资企业都带来了伤害，中国政府应该更注重知识产权保护问题。

对于外资企业在中国享受优惠政策这一问题，目前外资企业的确在中国享受一些优惠待遇。当然不同行业情况不一样，如果是当地政府鼓励的投资领域、行业，则有优惠政策，如果进入并非政府鼓励进入的行业，则没有优惠政策。有些沿海地区对外资企业已经没有太多优惠，但在中西部地区，当地政府为了解决就业等问题，仍然提供优惠政策，鼓励外资企业去投资。有时候，外资企业是与当地政策签订一揽子协议，外资企业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以换取一些优惠政策，如对中国进行技术转让等。

总体而言，很多对于外资企业的优惠政策正在消失，预计未来会有更多的优惠政策消失。大趋势是取消优惠政策，内外资企业享受同等待遇。

对于谷歌退出中国大陆市场，我认为，既然有贸易关系，就会有争吵，争吵是正常的。美国和加拿大离得很近，贸易往来密切，但也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在我看来，谷歌与中国政府的争吵并非不可理解。很多外资企业担心，谷歌退出中国，并不简单，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事实上不必担心，谷歌并没有撤出其设在上海的研发中心，甚至还增加了在那里的工程师。过一段时间，等谷歌冷静下来，他们也许会重新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