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陕北

2010-05-24 09:02更夫陕西
西部大开发 2010年6期
关键词:陕北民歌文化

◎ 文/更夫(陕西)

如果将一个地方当酒来品尝的话,我首先想起的便是令人魂牵梦绕、心驰神往的陕北。如果把一个地方当一本书来阅读,我自然是净手肃穆地来打开陕北这本承载了无数人热血和记忆的天书。

陕北我去过多次。每次驱车自西安北上,渭北高原舒缓而起伏的坡塬,似悦耳而清脆的歌曲遁向车后。车过宜君,飞入眼帘的便是连绵起伏、纵横交错、形态各异的山峦。车速慢点的时候,看到的是军阵般排列的土山,它们似战马、像巨兽;车速快的时候,感受的是黄绿相间、沟壑纵横,耳边仿佛响起高亢而苍凉的民歌,恰似一股浓烈的酒香溢满了整个车厢。

对于陕北的地貌,不同的心境有不同的感受。就像宋代大诗人苏轼描写庐山那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走进陕北,当地人描绘:“七沟八梁一面坡,不是爬山就下沟。”沟壑纵横的黄色梁峁,会使人感受到岁月的苍凉和大自然的无情,更能体会到山民的清苦和无奈。然而,当你爬上山梁,看着茫茫的群山,那些雄奇的山峦,莽莽苍苍、一望无际,你会感受到一种大气和力量。这个时候,你自然会体会到匈奴人强悍的呐喊,也会体会到李闯王金戈铁骑的威武,你更会体会到红军神旅的滚滚洪流。似有一种力量在蓄势待发,有一种气魄如箭在弦。

在延安,我常常碰到国外的和国内的游客,他们对如此艰苦环境下的红军成长历程,总是带着这样那样的疑团。可是,当他们走进毛泽东居住的窑洞,登上陕北的山梁,听着嘹亮高亢的民歌,有些人眼前顿时一亮,仿佛明白了其中的奥秘,难道真是陕北贫瘠的大山孕育了自强不息的精神,真是陕北苍凉的大地赋予了英雄们不畏牺牲、敢于奋斗的品性吗?

车上镰刀山,进入榆林靖边,眼前呈现的是大漠孤烟、气势恢弘,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麾下的猎猎军旗、战马嘶鸣的景象,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顿时让人觉得所有的词汇是难以表述陕北风貌的,用平视的角度是远远不够的,需要驾着飞机,喝着“老榆林”酒,在空中去俯瞰,因为这样一个宏大的景致,不是用一个两个角度可以拍摄和记录的;因为这样一个浸透了万年洪荒冲刷、千年金戈铁马征战的土地,用一两个视觉是无法理解和想象的。站在残缺不全的统万城下,看着满眼的沙丘,连绵不绝的草原,你自然会感到一股豪雄之气从岁月的谷底升起,刹那间便沸腾了你的热血。是啊,面对塞外陕北,你会觉得是在和一位老将军对话,并深深感到那是我们民族的魂魄所系!

对陕北的历史文化发展脉络,我们可以从陕北具有代表性的两个文化符号来品读。一个是陕北民歌。事实上,陕北民歌和足球一样,是很雄性的一种活动,同时它又和越曲一样,是很雌性的一种艺术。既高亢雄美,又柔美多情,这歌声,经过岁月的打磨,情感的揉搓,发自肺腑,便有了“悲怆多情的气势”。是用生活的际遇唱出了的生命的最强音。陕北的魅力、陕北人的个性,都渗透在其中。对陕北民歌,缺乏音乐专业知识和地域文化传承的人,不要去刻意品评陕北民歌词曲的优美和婉约,也无须从词曲里了解陕北的风情及历史民俗变化脉络,仅从平面的角度看陕北人唱歌的情景,看陕北人唱歌的表情,你就会理解很多东西。陕北民歌多是在荒漠的山梁上,在对面面可以听到声音而看不清楚人模样的沟口桥头,有目的地或者无目的地扯着嗓子唱。如果你有兴趣追根溯源,便会发现,很多民歌创作者都是在极度贫乏的物质和精神条件下,面对尴尬的生活和精神压力奋情而发的杰作。

2005年出差时,在中国石油大学我遇到了一个40来岁的教授,他反复说到在中国他最佩服的作家就是路遥,《平凡的世界》他一共看了一百多遍,他特别钟情于其中的陕北民歌,甚至还为我们哼了几句“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但是他哪里知道我们这位著名的歌者,创作《平凡的世界》时感情深处的煎熬和痛苦。他更不知道同样和路遥一起善于歌唱的兄弟几人,相继被同样的病魔折磨,甚至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2006年夏天,我在陕北的一个简陋的土窑洞前见到了路遥的母亲,当我们表示了对她遭遇的同情之后,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坦然地笑了笑,硬拽着我的手,要我进去喝口水。顿时我的眼眶湿了,我看到的是一张木然中透着坚毅的脸,感受到的是积极而乐观的生存勇气。此刻,我理解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之所以生命不息,之所以一次次孕育了辉煌的渊源和奥秘。

陕北令人称奇的第二个文化符号是剪纸。同样我们不能对剪纸的艺术做过多的评价,只能从它的作者身份上加以品读。陕北剪纸艺人绝大多数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村妇女,上个世纪有一幅后来被命名为“孕妇”的作品,在国际上获了大奖,作者巧妙地在妇女的肚子上剜了一剪刀,即刻成了活灵活现的孕妇。世界著名艺术家高度评价它已经远远超出了电影艺术二维思维的模式,达到了六维空间的水准,而世界级画家凡·高的作品才到了四维空间的水准!然而,我们谁又知道,这位普通的农家妇女,70多年没有出过自己的家门。上世纪70年代中期,延安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老人跟着老伴骑着毛驴从老家到延安,一辈子没有出过家门的老人,一路上纳闷,原来两山相夹下的天空,在蜿蜒曲折的穿行中不停地变换着几何图形。以至于见到儿子,老人没有先问儿子一家的安危,第一句话便是:你给我说,这世上到底有几个天。惹得孙辈们哈哈大笑。这便是陕北,一个没有过多文化积淀,但是却自然天成的艺术圣地。

在陕北的群山褶子里,你可以看到在黄土地上,饱满的红和纯真的白。每逢节日,人们打起锣鼓、扭起秧歌,男女老少穿红着白,欢天喜地,载歌载舞,那种色彩,饱满、艳丽而又对比分明,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是少有的。这就是陕北,这就是陕北人,一群坚韧、乐观、豁达、率真的人!

对陕北人的理解,从装饰上你就可以理解很多了。除了色彩,就是陕北男人头上手帕扎的方式,全国各地在头上扎手帕的地方很多,但是唯有陕北人的扎法与众不同,陕北人将印有三道道蓝的手帕从脑后一包,在额头前面一扎,露出两个小羊角,衬托在陕北人宽大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黝黑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洒脱和强悍,腰间再挎个腰鼓,红白相间的羊毛肚子衣服一穿,舞起腰鼓,在满地黄土腾起的尘雾中显得精美而生动。

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正像京津的“大气醇和”,江浙的“秀丽和聪颖”,川湘的“内敛和硬铮”,陕北也有它的品牌,就是“粗矿和豪迈”,兼有“灵睿和洒脱”。体现着多地域、多民族、多宗教、多流派的文化色调和品位。它既有高原文化的浑厚与凝重,又有平原文化的丰润与细腻;既有草原文化的奔放与自由,又有沙漠文化的浩瀚与古朴。从中国版图上看,它既是中原文化的桥头堡,又是高原文化、草原文化的先遣兵。它既有汉民族以儒家文化为基础的正统与保守,又有以伊斯兰文化为特色的野味和强悍;既有佛教文化的彻悟和空灵,又有道教文化的本位和自然。

回望延河之滨的宝塔山,走进元帝国的古战场,再看看李自成的故宫。陕北在大汉初年、元朝强盛之时、在明朝末年、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是怎样的一种位置?前哨阵地进攻的剽悍与狂野,指挥中枢的运筹帷幄和调兵遣将的酣畅与洒脱,无不以生动的事实,深刻的思想,影响着当时陕北人,甚至当今陕北人的性格?

陕北的小米养育了中国革命,如今,陕北的煤气油盐供养着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我觉得,陕北是一个神圣的地域,陕北更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地方。陕北的山水、陕北的人,带给我们太多的神往和思考。我们品读陕北,我们更需要有更多的爱心来祝福陕北!这,也许是我们应该和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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