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0-05-14 17:16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31期
关键词:豆包刻度女友

流年

消化不良

我居然在肯德基与服务员吵架。

我排了漫漫长队到了柜台前。服务员在逗小孩,不睬我,我大概批评了她几句,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怒瞪我几眼,毅然把小孩递给同事,绕开我,向我背后的顾客说: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完全是气醒的,满腔怒火,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喘,一边拼命盘算要投诉,要打官司,要⋯⋯我终于渐渐清醒,那只是一个梦,却无法摆脱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既然是梦,不用负法律责任的梦,我为什么没把餐盘砸她脸上,甚至连想都没想到?我给自己下了定语:窝囊。

没几天后的一个梦,更像是少时记忆的返照。我经过操场,一个球飞过来击中我,男孩子们大声喝采起来,充满幸灾乐祸的邪恶快感。我绷着脸迅速逃离,假装没听见,甚至不肯去揉一下痛处。此刻梦中,我仍然觉得羞,窘,尴尬,仿佛还没长大,还是那个被欺负的小孩,恨不得“老娘和你们拼了”,披头散发打一架。惊醒后,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却刹那间,有眼泪夺眶而出。

不用翻弗洛伊德,不必打扰周公,我也知道这梦无非是我心头的一股戾气在作怪。梦是假的,梦里的绝望与愤怒,全是真的。

发生过什么?我绝口不提,只是痛楚经过我,像筛子经过面粉,我体无完肤,细细碎碎地漏下来。我重新把自己拼起来,像《猫与老鼠》里面,貌似强势却屡战屡败的汤姆猫,撞在墙上成为粉末,下一个镜头里面,它已经完好如初,又在狂追他一生的敌人。

我曾经歇斯底里,对方一言不发挂上电话,那轻轻的“咔达”声像判了我的死刑——因我这一刹那的失控,他就堂而皇之,从被告席登上了审判席。

疼痛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我以蜜与奶油把它裹起来,一口一口咽下去,吃了一肚子血的甜腥。原来打掉牙齿和血吞就是这个意思。我用全身心消化与吸收它。

只是这一刻,噩梦,像一个馊嗝,一次腹泻,它泄露了我的心魔,证明我其实消化不良,痛比砖头石块更难吃得消。

——而我,学会了原谅。

原谅在公交车上骂骂咧咧、怨天尤人的中年妇人,她的遭际写在磨损的袖头、已经失去本色的鞋上。原谅我意气消沉的上司,他永远皱着眉、苦瓜脸,闷闷不乐地回答我的询问,指挥我:“你自己弄吧。”报告放在那儿,好几天都不看。原谅我从来都不说一句好话的女友,她总在良辰美景冷言冷语。朋友春风得意,她说总有一天你会累的;朋友育儿有成,她说孩子大了,你们就不亲了。

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受到伤害,世界与他们之间的桥断了,直到,他们终于能够完全消化心中的恨与痛。时间会是他们的吗丁啉,也会是我的。

如果你不能够原谅,也许只是因为,你还不懂得什么是世间的痛。

文/叶倾城

后窗

私家度量衡

世界杯结束后,和朋友聊起往屆的冠军,发现距第一次看世界杯因巴乔踢飞点球而窝在被子里哭,已经16年。冠军才出了几个,而我已从初中生跨越到一个未来初中生她妈,就像高晓松微博里写的,世界杯是时间的尺子,四年一格的刻度真血腥。一帮人又掐指一算,再看10届世界杯,我们也许真要说Farewell了。

正在感伤主义泛滥的时候,一个曾经写诗的跳出来,说我们的刻度有问题:“人家北岛说了,‘衡量诗歌的时间刻度,可能要以世纪为单位——你们看那几个坑早填满了,所以哥们儿我一早放弃了。”

这个刻度过于宏大叙事,让人怀念起当年的红豆包刻度。大学时经济拮据,培根路上2毛5一个的红豆包很受青睐:5毛钱搞定一餐,还完美遵循keep fit 原则。那段时间,宿舍里整个语境都充满了红豆的甜蜜。“我兼职赚了200个红豆包。”“我今天给他买围巾用了150个红豆包。”“我今天又打了180个红豆包的缠绵电话。”⋯⋯直到大家都有点甜腻了,才把红豆包换成更便于换算的牛肉锅盔,一元一个。

这些私家刻度,即使在多年后,依然可以穿越岁月的人声鼎沸,迅速换算成旧时光。我认识一个女子S,纵向看很博爱,横向看则专一,是那种爱得来势汹汹,去得一尘不染之人。她喜欢用酒量来换算爱情。比如那个总是默默陪她加班但经济实力欠奉的男人,她说只是一打嘉士伯,量多但不醉人,没有可以攻城拔寨的能量;那个暧昧不清的男上司,是一桶自酿甜米酒,方便就手量又足,随时可以兑了水变成甜品,但容易过期变质。

有一天,她告诉我,认识了一杯二锅头。“只是一杯,我就不胜酒力,这不是我呀。”根据她的描述,该男境遇平平,毫不耀眼,但做得一手销魂的川菜。“真是合适的下酒菜。”我调侃她。她很迷茫,是否能够把一杯平凡的二锅头,酿成一缸五粮液,足以让她淹没在他的醇厚中。

“我快35了,不知道还有多少男人愿意成为我的那杯酒。曾经有一瓶1994年的红酒,我那时年轻不懂得品尝,嫌涩,一整瓶给倒掉了。现在,连一滴都找不回来。”她说的,是大学时无疾而终的初恋。

我说,你可真够浪费。她靠着身边的沙发扶手,眼角的鱼尾纹轻轻游动了一下,说:“可不是,搞得我的感情倾家荡产,以至于后来逮啥喝啥,千杯难醉。”

文/亦桑

城事

夫妻关系

女友即将走上红地毯,给公司前辈发喜帖,前辈却说晦气话:“你们80后这拨都在赶结婚潮,我们70后这拨却已掀起离婚潮。”喜帖送到财务大姐那儿时,财务大姐很八卦地问起婚房、酒水的置办情况。得知是先买房再领结婚证,房产证没女友名字时,财务大姐痛心疾首地说:“你这个傻妞,应该先开结婚证再办房产证,就算房产证没你名字,也是夫妻共有财产。这下好了,你们这房子算是你老公婚前个人财产,你最多只有居住权。”

女友到底年轻到底嫩,也不知道慷慨激昂大喊一声:“懂不懂爱情啊?!别跟我提钱,提钱就俗了。”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虚心听取点头称是,更激发了已婚妇女们好为人师的积极性,纷纷支招怎样把共同财产变成个人财产。老套的诸如把钱补贴娘家,新潮的比如狂买LV、GUCCI等保值大牌包包。甚至还有行政部女同事贡献秘技,说是帮公司买办公用品尽量用自家的信用卡刷,月底老公的工资卡自动转账还信用卡,公司报销现金给自己,每个月都多几百上千零花。

难道就不兴人家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人家老公疼老公爱、指东买东有求必应?乌鸦嘴反驳道:“一日好不见得一世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还有八卦者收集了好多资料。比如兵乓球国手马琳和张宁益闹离婚的时候,账户上仅余一百万,张宁益说他们本该有五套房三辆车以及两千万现金,全都被马琳转移了;贾静雯结婚的时候不也是一派嫁入豪门的甜蜜,后来闹离婚,豪门竟然反过来问她要两千六百万⋯⋯女人们忿忿地说,不是我们无情,是男人们太狡猾。

我有个朋友做律师,专打离婚官司。“夫妻关系就是财产关系”是他的口头禅。他说他曾经帮他大学同学打离婚官司——熟人收费打八折——没想到好不容易把财产分得清清楚楚离了婚,这两个人又复婚了。复婚后竟然请他吃饭。原以为会有很多夫妻相处之道的心得分享,谁知醉翁之意竟然是问他这律师费能不能退。朋友不开心了,心想还退呢,巴不得再离一次再收一次钱。哦,对,这年头盼房价上涨的除了开发商、炒房客之外,还有他们。有钱人的离婚日就是他们的庆典日。

我有一次去看房,问中介这房子为什么急于出售,中介说:“离婚分财产呀!”真让人唏嘘。主卧墙上婚纱照还挂那儿呢,窗户上的喜字还贴着呢!我跟女友说起这段时,女友柳眉一竖、拍案而起:“你们这些欧巴桑还让不让我嫁人了?”一入豪门深似海,我们不是嫉妒,只是在向往——豪门的恩怨。

文/上上签

世相

高贵得很有压力

普通人想显得上档次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情,这是我每次回老家都能记起的真理,因为最常听到的是:你怎么一点衣锦还乡的样子都没有?

远道而来的一个北京朋友,随便一件圆领套头衫大短裤拖鞋就出门去谈生意,酒桌上还嚷嚷着:我减肥成功了,都200斤以下了!旁边衣着花花公子和皮尔·卡丹的各位很鄙夷地看着他,身着职业套装的大姐带着怜悯的神情评价了一句:北京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北京是陌生人社会,而越是小地方,越得穿得跟卖保险的和房产中介似的,才算上档次。我妈屡屡告诫我不要蓬头垢面地就出去遛狗——街坊邻居不认识你,还认识咱家狗呢。

小时候,我学白娘子披过白被单,在额头上绑过纱巾,热爱口红和高跟鞋,每逢偶像剧里有女主角华丽变身桥段,总是目不转睛看得血脉贲张。花仙子和月野兔是多么值得羡慕呀!可是,长大后怎么越来越丑女无敌了呢。

我给老妈解释我现在的生活:每天挤公交和地铁上班,那可是包含散打、瑜伽、柔道、平衡木等多种体育项目于一体的综合性运动。走出地铁口,多半会发型凌乱、面容衰败外加衣衫不整,完全没办法用高跟鞋撑起OL的优雅。作为一个既没有皇家血统也没有发达迹象的草根,我早就不做《公主日记》之类的美梦了,顶多站在时尚的门口,打打酱油看看热闹。

奢侈品牌总希望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大明星,比如奥黛丽·赫本之于纪梵希,玛丽莲·梦露之于香奈儿五号,绝不希望扯上凤姐和小沈阳,虽然他们也红。某选秀明星出于对阿玛尼品牌的热爱而花重金置办了一身行头,却收到公关部的来函:请不要在公众场合穿着我们的服装,您的厚爱会影响我们的品牌形象⋯⋯

直到纪梵希2010春夏季充满北非风情的T恤出现在郭德纲身上时,我终于百感交集,灵魂受到了一次洗礼,世界观因此而改变。首先,作为一个走逗乐路线的胖子,很难穿出高贵,只能穿出“凡客”感觉。其二,郭老师真有钱,和穿LV运动鞋买飞机的赵总一样有钱。其三,做人要强势,估计纪梵希方面绝不敢给伶牙俐齿的郭老师发抗议信。

高贵路线真的不好走。西门无恨大妈非要以高龄扮演妙龄美少女,也只能给八卦论坛提供雷人的截图,聊资一笑。新版《倚天屠龙记》里,金毛狮王极尽夸张地渲染紫衫龙王的美貌,而当黛绮丝终于撕掉人皮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我忍不住想弱弱地问一声:作为武林第一美女,您⋯⋯压力大吗?

文/闫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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