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身家”警察被杀案的背后

2010-05-14 17:16刘子倩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45期
关键词:煤矿村民

赵 杰 刘子倩

小小县城洪洞吸引了举国上下无数人的注意力。可惜,造成此次“吸引”的,是民警夫妇被杀。人们不只关心案件本身,更因为当时有报道称,受害人有数亿家产,三个儿女都在美国读大学。

11月12日,洪洞县鸿安古槐大厦一单元1501发生命案,死者王建雄、韩惠芳系夫妻关系,生前分别是洪洞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公路巡警中队原队长,和洪洞县公安局信访科干警。现场勘查发现,死者家中有物品失窃现象。

据悉,案发后,公安部已介入,和当地公安部门、纪检部门组成专案调查组,围绕死者的死因和生前财产情况展开调查。

一个不爱说话的仗义乡亲

距离洪洞县城约15公里的南步亭村村东头,村民刘娃(化名)慢吞吞地吃着早饭,外面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使得他时不时迷起眼。他在回忆曾经的同村人王建雄。

王建雄生于1959年,曾经就住在刘娃家西北边不远的一处老宅里。他家有9个孩子,王排行第五。那个院子如今已紧锁大门,王建雄兄妹先后都离开了老家,住到洪洞到城里。王父于几年前过世,母亲则在临汾市养老。

初中毕业后,王建雄就应征入伍了。刘娃再有机会见到他时,已是三年后的1980年左右。几个月后,王建雄成为了洪洞县公安局原局长张德英的司机。有人回忆,“张局长到县党校上课,都是王建雄开车接送。”

“他很少回来。”刘娃印象中的王建雄,不太爱说话,但人还不错,村里人有事找他,他一般都愿意帮。

“他是个能干的人,脑子好使,前些年开厂子应该赚到了钱。”刘娃说。

王建雄拥有的第一个厂就在老宅家门口不远,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他接手时,只是一个炼焦厂。眼下,这家厂已经改行,并更名为鼎新洗煤厂。

当时,41岁的王建雄已经成为洪洞县交警大队的一名交警。怎样拥有这个厂的,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靠当交警收罚款得的钱。但据王家人自己说,王建雄的妻子韩惠芳家比较殷实。岳父家为王建雄的创业提供了资金支持,再加上王家自己的积蓄,上个世纪90年代,交警王建雄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份产业,也有了些钱。

“他年轻时脾气不好,容易发火,是个直性子。”距离刘娃家不远、王建雄曾经的小学同学王虎(化名)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他认为王建雄在老家的一直很有口碑,从不惹是生非,回到村里时对村民也很客气。

在另外一位村民王春娃的印象里,王建雄“很仗义”。有一次王春娃骑摩托车进城,车没牌,被交警扣了。“我找到王建雄,他给扣我车的人打了一个电话,还说:你们扣车也不看看是谁的车?那人就把钥匙还给我了。”

王春娃请王建雄一起吃火锅,发现王建雄有一个习惯:“把鸡蛋打在啤酒里喝”。据说,王建雄夫妻俩一般也不在家里做饭,都在外面吃。

不过,也有接近王建雄的村民认为,他“虽然赚到了不少钱,但是很抠门儿”。外人很难从王那里借到钱。即便是一块儿玩牌,王建雄也很在乎输赢,有时候输了钱还会流汗。王建雄打牌也只打五块、十块,“大的不打”。有人注意到,王建雄打牌时抽烟,也只是拿出一支,自己点上,再把烟盒揣回兜里。

王建雄发财后,曾雇一位远亲当伙房大师傅。王妻有一天进到厨房看到白天还开着灯,毫不留情地将这个亲戚数落了一顿。

不过,村民们认为,抠门儿只是人之常情,与道德无关。所以,他们都判断王建雄被杀应该不是“仇杀”。

鲁生煤矿时代

在王春娃的印象里,十年前开始,每过一阵子,村间大路上来往的煤车队伍里,就会出现一辆桑塔纳警车。这是前往鲁生煤矿的王建雄。

王春娃对鲁生煤矿一点都不陌生。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他就曾在鲁生村矿山上打孔找矿。那是个“有水快流”政策主导的时代,所有人都可以办煤矿,国家对资源管理放开了,办矿审批放开了,一拥而起,商业办煤矿、学校办煤矿、政府办煤矿、农民也办煤矿。

找到煤资源的王春娃由于缺钱抽矿井的水,就通过亲戚联系到一位北京商人杜红波,后者投资了五六十万为矿井抽水,1995年终于出煤,这个煤矿定名为“鲁生煤矿”沿用至今。

据《中国工商企业黄页》和《洪洞县黄页(洪洞县煤炭采选业)》显示,这个位于洪洞县万安镇鲁生村的煤矿开业于1986年,有职工63人,年产值在100万~300万,其法人为“杜红坡”和“王建勋”。

在当地方言中,“波”经常被发音为“坡”,“雄”也被说成“勋”。 当地村民也证实,这二人其实就是杜红波和王建雄。本世纪初,他们在鲁生村碰上了头。

据一位了解当年情况的煤企老板回忆,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煤价开始一路走高,杜红波的鲁生煤矿也有了扭亏为盈的迹象,所产煤炭当时主要卖往距离洪洞县城20公里远的赵城镇煤场。

当时经营炼焦厂的王建雄找到杜红波,希望后者卖煤给自己的炼焦厂。杜红波以和赵城煤场有合同为由拒绝了。“王建雄找了好几次,杜都没答应。”这位老板说。

随后,杜红波的运煤车就常常被堵、被拦截和被扣罚。由于运煤车也是从社会上雇来的,司机一看老出事儿,便都不愿意给杜红波拉煤。

不得已,杜红波与王建雄签了合同,约定只向王建雄的炼焦厂供煤,并且价格低于市场价。据介绍,鲁生煤矿当时月产量200到300吨,市场煤价每吨六七十块钱。但是杜红波卖给王建雄的价格低于市场价二三十块钱。煤矿亏钱,晚上又常常有人偷煤。压力重重的杜红波最后决定放弃鲁生煤矿。

2000年下半年,杜红波以150万的价格将鲁生煤矿转让给了王建雄。王建雄第一年付给杜120万元,余款在第二年付清。但王建雄接手后,并没有马上改变法人。

王建雄找到了同村好友王柴娃,让后者帮忙经营煤矿。村民们说,由于王柴娃“能干,会打理财务”,他始终负责鲁生煤矿的经营,直至停产。

鲁生煤矿在王建雄的实际控制下经营起来。“生产面越来越大,工人也越来越多,鲁生村不够,还要从邻村招人”。同时,王建雄保证鲁生村村民每人每年一吨取暖用煤,价格是每吨130元。尽管后来煤价飞涨,但这个价格始终没变,一直保持到鲁生煤矿停业。

“鲁生村大部分青壮年劳力都在鲁生煤矿干活,一个月挣两三千,维持生活还不错。”鲁生村村支书张天元告诉《中国新闻周刊》。2005年前后,鲁生村约有人口1500人,青壮年劳动力约占20%,其中大部分都在鲁生煤矿工作。

鲁生煤矿虽是小矿,却让王建雄身家倍增,缘于当时市场大环境下的煤价飞涨。曾经长期在鲁生煤矿负责过工作面的一位矿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杜红波经营时,一名矿工挖一吨煤的工资开始是6分钱,后来涨到了1块2;到了王建雄时,价格已经涨到6元钱。由此,前后几年间经营煤业利润的差距可窥一斑。而2001年前的煤价每吨只有179元,后来一路走高,竟涨到每吨210元。

就这样,王建雄无意中赶上了煤矿发展的黄金时期。他所谓的“亿万身家”,大概就是在这时期积累下来的。

与煤矿一起飞涨的身家

好景不长。2005年前后,县里开始取缔“高烟囱、土碉楼”。已是交警中队队长、46岁的王建雄将鲁生煤矿以1700万或1800万的价格卖给了别人。后者在经营不到一年之后,又卖给了曹家庄村的王麦生,价格为2500万。

据《中国新闻周刊》了解,王麦生曾经拥有左木乡柳沟煤矿、德运煤业有限公司等煤矿,目前,正经营一家名为维民生科技公司的企业。记者多次试图寻找、联系王麦生,均未果。

据知情人透露,当年转让鲁生煤矿时,接手者并未将全部款项付给王建雄。这家煤矿再次转让给王麦生后,对王建雄的债务也一起转给了王麦生。没人知道这部分数目有多大,是否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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