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号”事件妥协落幕

李 洋

“天安号”事件的联合国主席声明通过妥协实现了有关各方对话的可能。朝鲜称,愿意考虑重返六方会谈,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朝方并未附加任何先决条件

韩国“天安号”爆炸沉没、舰上46人遇难的惨剧发生3个多月后,联合国安理会终于在7月9日就“天安号”事件发表了主席声明,从而标志着中国、朝鲜、韩国和美国等有关各方终于就此事在联合国层面达成了一致意见。

该主席声明共有11条,看似内容很丰富,实际上以中立性的陈述事实为主,并满含高超的外交措辞,确保有关各方都能满意。

声明提及韩方联合调查结果,认为“天安号”遭到攻击(attacks)并谴责(condemn)该行为;也载明了朝方表示与事件无关的主张,从而使朝韩双方都能宣称自己占据了主动。

“‘天安号事件本身错综复杂,涉及多重关系。而主席声明的通过是中国外交领域取得的一项很重要的成功,在保证中国国家利益的同时又控制住了朝鲜半岛局势进一步恶化的趋势。”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主任石源华教授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说。

美国华盛顿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太平洋论坛主席柯萨(Ralph A. Cossa)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这样一份主席声明对各方来说都是值得期盼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朝鲜免于再次遭受国际制裁,而韩国国内对此声明存在异议也在意料之中。

韩国国内对主席声明呈两极反应,一方面官方称国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认为声明中明确谴责了发动攻击行为的肇事方;而另一方面有分析认为“不仅未能充分对朝施压,也未让民众感到满意”。因此韩国官方再次敦促朝鲜就“天安号”事件道歉。

外界普遍认为,让朝鲜道歉已经不可能实现。韩国驻中国大使馆方面未就主席声明一事回应《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的提问。

六方会谈迎来希望

此次主席声明也给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的重启注入了新的希望。朝鲜外交部发言人7月11日表示,朝方愿意考虑重返六方会谈,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朝方并未附加任何先决条件。

六方会谈是因去年的一份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声明而陷入完全停滞的,外交界人士对此记忆犹新。去年4月通过的这份声明谴责朝鲜违背安理会第1718号决议发射卫星,朝鲜随即强硬回应,声称“永远退出六方会谈”,并于5月进行了第二次核试验。

对于六方会谈的重启,中方通过外交部发言人谈话在第一时间就表明了积极的态度。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说,我们希望有关各方继续保持冷静克制,以此为契机,尽快翻过“天安号”事件这一页。我们呼吁早日重启“六方会谈”,共同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

面对朝中等方面的快速表态,韩方也对重启六方会谈提出两点条件,一是朝鲜“对无核化的真诚态度”,二是对“天安号”事件道歉。韩国媒体解读说,相比“天安号”,韩方更重视无核化进程,“重心还是放在第一个条件”。

美方则表示,六方会谈重启之前,朝鲜需要先落实几个“具体事项”,例如“与邻国建立建设性的关系”“停止挑衅行为”等。美国要求朝鲜采取“实际行动”。

柯萨向记者估计,六方会谈“能够在数月内重启”。但他对六方会谈的前景不表乐观。他表示,半岛无核化进程目前面临多重困难。

如今,韩美很可能不得不接受六方会谈重启,以此继续推进半岛无核化进程,但“天安号”事件或许仍将在会谈上提及。核问题、日本的绑架问题,再加上如今的“天安号”,未来的六方会谈每走一步都将步履蹒跚。

“天安号”主席声明通过妥协实现有关各方对话的可能,各方通过接触继续博弈。朝美间计划7月13日举行大校级工作接触,这是“天安号”事件发生后,朝韩军方展开的首次正式接触,“天安号”事件本身成为对话契机,格外引人关注。但朝鲜以“还未做好准备”为由,在接触举行前半小时要求将其延期。

石源华对记者表示,此类接触固然是好事,总比不谈要强,但应注意到即使这类接触举动也仅仅是校级军人的低层次对话,根本不会讨论出任何实质性内容。关键问题在于,美朝之间互相猜忌很深,通过此类对话也无法解决问题。

朝鲜奉行“先军政治”路线,朝美军方对话无疑是有意义的。但在朝鲜军队中,大校的级别实在很低,因为目前在朝鲜除了将军,还有次帅和元帅等。大校和将军等军人并无实权。

近期举行的此类会谈中,“天安号”事件作为对话的肇因自然无法回避,双方也存在着根本分歧。美国领导的“联合国军司令部”声称,计划在美朝将军级会谈上向朝方说明韩方调查结果,并指出朝鲜攻击“天安号”违反停战协定,这无疑会给双方进一步对话构成重大障碍。

韩美军演“不致引发军事冲突”

“天安号”爆炸沉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韩国联合调查团的正式调查结果言之凿凿,称该舰是被朝鲜小型潜艇发射的鱼雷击沉的。然而,有匿名国际问题专家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表示了怀疑,认为朝鲜军队并不具备炸沉韩国军舰的能力。同时,他也对韩方拒绝就“天安号”事件举行朝韩双边军事接触表示无法理解。他认为,既然韩方掌握了“谁也不能否认”的证据,就没有理由不向朝方展示。

韩国驻中国大使馆方面则声称,朝鲜向韩国派遣“天安号”事件调查团的意图是“损害韩方调查结果的信赖度,并招致新的真伪分辨问题,进而拖延国际社会采取适当措施,故此韩方绝不能接受朝鲜的调查团”。

无论如何,韩方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不仅切断了与朝鲜的所有对话渠道,中断了几乎全部援助,还利用各种国际场合阐述韩国对“天安号”事件的立场并严词抨击朝鲜,这其中包括在新加坡召开的亚洲安全大会和加拿大召开的八国集团峰会,朝鲜的经济因此遭受沉重打击,朝韩关系降到了冰点以下。

石源华认为,当前朝鲜半岛局势仍有继续恶化的危险。他认为,朝韩关系短期内有可能激化。韩方即将采取的对朝广播、散布传单等“心理战”措施,以及迫在眉睫的美韩军演,都有可能导致双方“擦枪走火”。

韩国军方最近一直对外渲染有关准备重开对朝喇叭广播的消息,称已在非武装区附近设置了扩音机,并在研究重开广播的具体时机。而朝鲜军方称,“将对韩国的反朝鲜心理战回以全面军事打击”。这种紧张态势让石源华担忧。

而柯萨则认为,“天安号”事件大大稳固了韩美同盟关系,双方加大了遏制朝鲜的努力,具体表现在:韩国自身大幅提升军力;韩美已经决定战时作战指挥权的移交时间由2012年4月推迟至2015年12月。朝鲜面对的压力空前巨大。

朝方已对美国推迟向韩国移交战时作战指挥权表达了强烈不满。对于朝鲜来说,2012年具有非凡意义,那一年是金日成诞辰100周年,也是朝鲜“打开强盛大国之门”的一年。而韩国和美国,2012年则都要举行总统大选。

美韩军演则是由“天安号”事件引发的重大焦点问题之一。韩方对此问题处理虽然表现谨慎,但仍表明了坚定推进军演的决心。此次军演虽然名义上威慑朝鲜,但实际上显然对中国也有牵制作用。美韩选择在此时军演,无疑对半岛安全局势构成不利影响。

截至记者发稿,韩美仍在对双方军演实施地点和日期进行协商,韩方还在讨论“华盛顿号”航空母舰在韩国东部海域而不是在黄海进行军演的方案。

生于韩国的日本广岛和平研究中心研究员金美京女士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指出,朝鲜半岛已经成为了大国检验相互利益交汇和分歧的“试验场”,不论“天安号”事件的主席声明在安理会通过,还是美韩军演,中美等国都要展开密切的互动。

她认为,中美既然能够在“天安号”事件上达成妥协,在美韩军演方面虽有严重对立,也不致引发军事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