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在座位上自行摇动身体

康 慨

相信我,这本书将成为今年最重要的文学图书之一。不仅由于它出色的语言技巧,更因为它紧迫的现实意义。前者使我们得到艺术上的愉悦和情感上的宣泄,后者则使我们看清自己置身其间的这个环境,已经有了一种怎样的荒诞。而它最大的意义,正在于作者以辛辣的语言所呈现出的那个社会的毫无意义。

它还让我们认清,我们当代的文学如何不堪一击。三十年的小说成就,充其量只是一个贴满了艳丽标签的气球,如今一个《针尖》便足以将它捅破。我们的作家不仅从未这样去描写现实,甚至不曾这样去观察和思索现实。他们守着浑浑噩噩的文学,过着浑浑噩噩的人生。这样的作家,我们怎能不称之为可怜的作家;这样的文学,我们又怎能不叫它可怜的文学。

《针尖上的天使》描写的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苏联,小说创作时,作者还是苏联公民。彼时干涉捷克斯洛伐克一举成功,天下已定,似乎四海升平,而权力阶层内心却极惧变革,遂有个人崇拜的回潮和对内压制的加强。苏联社会表面稳定,却由此进入漫长的停滞时期。

小说所述,发生在虚构的中央机关报《劳动真理报》内,总编辑马卡尔采夫因为一份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地下手稿而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他暗托政治教育部编辑、邋邋遢遢而老于世故的犹太人拉伯波尔特秘查手稿的来龙去脉,由此引动报社内外数十人物先后出场。

德鲁日尼科夫以每个人的履历表为先导,分别回溯其人生经历。此前60年的历史诸阶段皆有涉及:革命、内战、大清洗、伟大卫国战争、流放、解冻,以及停滞。众多人物中,不仅有一心向上爬的官僚、克格勃出身的党棍、操弄斧镰的报刊检查员、心狠手辣的警察,亦有九死一生的古拉格幸存者、良心未泯的年轻记者和执著于不伦爱情的机关女青年。当然,大部分人早已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也放弃了有尊严的思考,只求随波逐流。拉伯波尔特可以算个例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说谎者,而且对此感到自豪。”他宣布,“我的谎言是纯净的,不掺和一丝真相……根据上面的指示我杜撰出过去的事,虚构出当代的假英雄和类似于义务星期六的假任务,然后自己描写全民的欢腾。”有个晚辈问他:你不惋惜自己的才华吗?他给了否定的回答,并说:“右倾的思想我用左手写,左倾的用右手写,而我自己完全是中间的。”

他陷得深也看得清:“我干吗要受良心的煎熬?我要把剩余的精力用于证明,我们苏联的停滞状态是最进步的……如果后代称呼我们的时代,那么不会是原子时代,不会是航天时代,而是伟大的造假时代。”

我想起那个有名的笑话:斯大林、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一同出行,火车突停。斯大林把头伸出车窗外,怒吼道:“枪毙司机!”可车没有动。赫鲁晓夫接着说:“给司机恢复名誉!”车仍然未动。勃列日涅夫说:“同志们,不如拉上窗帘,坐在座位上自己摇动身体,做出列车还在前进的样子。”

回到《针尖上的天使》,你可以把它当作历史小说来读——斯大林、莫洛托夫,以及玉米种植专家(赫鲁晓夫)和“浓眉毛的人”(勃列日涅夫),以及作家索尔仁尼琴、诗人曼捷施塔姆、宇航员加加林都有出场,也可以把它视为现实主义小说、爱情小说、讽刺小说、幽默小说、批判小说,甚至所谓的官场小说或厚黑小说。无论哪一种,作为中国读者,我想你都不会失望。★

《针尖上的天使》

[美国]尤里·德鲁日尼科夫著

译林出版社定价:38元

《土地流转与乡村治理:两岸的研究》

徐勇 赵永茂 主编

社科文献出版社

定价:59元

本书聚焦于中国海峡两岸在农村土地流转方面的历史、制度、问题、政策,以及在农村地区治理方面的演变发展。

《生正逢时——屠岸自述》

屠岸 口述

何启治 李晋西 编撰

三联书店

定价:34.8元

这是一个诗译者兼出版家的回忆:在干校,为了与女儿团聚,他和妻子步行几十里赶往车站;挨批斗时,作家田汉扑通一跪时依然挺立的胸膛。

《衣柜里的贼》

[美]劳伦斯·布洛克

新星出版社

定价:21元

伯尼·罗登巴尔是个好人,有文化素养,就一点不好——他靠潜入别人家中偷东西为生。当他终于能从衣柜里出来的时候,面对的是一起嫁祸于他的谋杀案。

《蔡国强:我是这样想的》

杨照李维菁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定价:36元

故乡泉州、求学时代、青春恋曲……从中,可以发现蔡国强以不可思议的狂想与奇观冲撞各形各色文化符号的深沉幽默感。

《广州这个地方:对一座城市的思考与情感》

徐晖

广东旅游出版社

定价:49.8元

作者把这座城市看作是一个古老而有来历的地方,在对这地方的娓娓而谈的描述中,城市的性格与魅力也就逐一呈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