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纪
张宗昌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大军阀。与张作霖一样同为土匪出身,所以霸道非常。
唐弢先生的作品引用了张宗昌“雀吃饼”的故事,并用麻将规则里的“吃”、“碰”、“和”来比喻人生处世哲学。“吃”是按部就班的做人法,“碰”是高窜暴发的做人法。如果说“吃”是顺序地爬,“碰”就该是踏着人家脊梁的跨了。能“吃”能“碰”,边爬边跨,“和”的希望就浓起来。倘若有靠山,便有了“和”牌的必杀技——“雀吃饼”。说白了,“雀吃饼”就是以权压人的霸道。
有趣的是,据说故事还有下文,后半段更可为“雀吃饼”的特权意味做一个完整的证明。继张的“雀吃饼”之后,又有一人亦吊一索,张宗昌出一筒,那人大喜道:“我也‘雀吃饼,和了。”张宗昌却说:“刚才雀已吃饱,不能再吃了。”从此,“雀吃饼”的笑话便传遍赌场,几乎无人不知。
作为一种举国流行的游戏,麻将的规则尽人皆知。而规则面前本应人人平等,在2009年,本刊曾经刊登过牟丕志先生的一篇作品《麻将哲学》,他对麻将规则给出了这样的解读:“麻将体现了机遇均等”、“麻将体现了公平原则”、“麻将桌上实现的是完全的民主”,“这里不分官大官小,不分大人小孩,不分男人女人,不分高低胖瘦,不分父亲儿子,不分名人百姓,不分穷人富人,一律一视同仁,在这里,特权不起作用,金钱不起作用,关系不起作用,阴谋不起作用,大家凭的是牌技和运气”。的确,玩家制定的规则,必然公正而严密,我甚至认为,这也是为什么世界几大赌场中皆是国人身影的最深层原因,因为在我们的社会中,平等与公正鲜见。
只是,当张宗昌以“雀吃饼”的理由“和”牌之时,规则还是被特权打破了。在中国社会中,类似“雀吃饼”的现象乃是层出不穷。比如,高考作为一种规则本应人人平等,但当“加分俱乐部”、冒命顶替者、大学转学者,皆得意洋洋地用特权“和”了牌时,谁又能奈何呢?再如,特权车在万众注目下呼啸而过的时候,停车让道的市民和过客只能无奈等待,车上的特权者一定感受着巨大的快感和虚荣。莫要以为在现代社会中,张宗昌土匪式的霸道跋扈已经不多见了,那各种冤假错案、野蛮执法、违法执法又是如何产生的呢?执法者手握特权,哪管什么规则与人情!
文章揭示了专制主义的政治心态。当一个社会总是在特权面前软化规则,那么“公平公正”将永远是个传说。
唐弢先生从人们熟悉的事例起笔,通过典型的故事情节、形象的比喻,巧妙地将文章的议论与批判的问题具体化和生动化,使之更有可读性。文章短小精悍,没有冗余之笔,语言精雕细琢,把历史典故和奇闻轶事揉入画面形象和叙谈中,化为自己的见解。于从容不迫之中针砭时弊。
高尔基说过:“语言是文学的基本材料,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虽然在杂文领域之中,文章的思想性往往是决定文章优劣的最大元素,但作为文学作品,语言的锤炼永远是最具光芒的,它决定了文章的表达效果,更决定了一篇文章可以走近多少读者。唐弢在杂文写作中运用了叙事成分,在合适的时机加入自己的评论,将故事与观点有机糅合成一体,使文章更自然、更具可读性,也把杂文写得更有自己的风格特色。
唐弢(1913—1992),原名唐端毅,曾用笔名风子、晦庵、韦长、仇如山、桑天等,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鲁迅研究家和文学史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其杂文思想、艺术均深受鲁迅影响,针砭时弊,议论激烈,有时也含抒情,意味隽永,社会性、知识性、文艺性兼顾,先后出版杂文集《推背集》、《海天集》、《短长书》、《唐弢杂文选》等,论文集《向鲁迅学习》、《鲁迅的美学思想》、《海山论集》等,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另辑有《鲁迅全集补遗》、《鲁迅全集补遗续编》。
插图 / 胜局已定 / 哈根·拉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