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蒙
在报纸副刊和文学期刊写了半辈子稿子,还做过几年“媒体人”,自以为对媒体很熟悉,可眼下却感觉它愈来愈陌生了。媒体究竟是做啥用的?我曾暗中问过自己很多遍。某日,上级决定办件大事,要求造势。怎么造?当然主要依靠媒体。我才幡然醒悟,媒体的功能原来就是“造”,除了造势,还能造别的,造许许多多的东西。
“极左”年代,文字传媒被称作党报、党刊,在人们心目中差不多等同于“红头文件”。不过,那时候最高级别的媒体以“高八度”的嗓门反复提醒人们收听的所谓重要新闻广播,依然是什么梁效、池恒的文章或《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之类,叫人倒胃口,甚至压抑。仔细一想,那也是在“造”,造神,造假,造“莺歌燕舞”,造冤假错案。
早年我主持过一家婚恋家庭之类的刊物,因为发行量较大,有个编辑对我说:“烂砖头也能在上面换钱”,只是我这个死脑筋转不过来。离开新闻单位多少年后才慢慢悟出,媒体影响大了还可以“造”钱,甚至可以利用媒体与地方政府的联系为自己“造”官,“造”房子车子,“造”老婆孩子的岗位和职称。当然,这是某些媒体的“内功”,还是谈些大家都看得见的吧。
开放年代,媒体虽然没有在政治上造神,但依然不停地造着空话和假话,也造着别的种种神,并且造起来更“神”。记得海灯法师么,记得牟其中么,一个江湖之神,一个改革之神,神得叫人趴在地上不敢仰视。不久,媒体阵容又有了网络这个功力无比的“魔咒”加入,就更加让人不可思议了,似乎它想造什么就能造出什么,除了造气功大师,造首席专家,造著名作家,造国学大师,也造超女,造“梨花体”,造世间活宝等等。有的平庸的写手靠带点噱头的文字就可以红遍全国,一个丑女干脆“以丑卖丑”也能名闻天下。不久之前,媒体好像没啥可造,只好再造个“犀利哥”,把一个看上去脏乱不堪的智障流浪者一下子炒成了网络和报纸的热点。我曾经说过:有些人成名不是自己的成功,而是媒体的成功。媒体完全可以宣称:我们想让谁出名,谁就可以出名。那些被媒体“造”出来的幸运者,完全可以像某些矫情的所谓名人那样自夸:“我一不小心就出了名。”当年的“点子大王”被媒体炒得像个神话,我曾预料他不会长久,可他消失了多年又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报纸上,听说他刚从监狱里出来。媒体想让他走红,他就还能走红,信不信由你。
媒体今天造这,明天造那,其实多半是为了吸引眼球,我们也往往不由自主地与它“互动”,成了一个个游戏的参与者。而游戏必须有个“道具”,这时谁撞到了媒体的“枪口上”,谁就幸运。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媒体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电视频道越来越多,报纸版面越来越厚,哪有那么多正经节目、正经文章伺候大家,有些节目的主办者就像是那会儿基层青年团的文体委员,变着法让大家上来热闹,所以有些节目两三个人就可以折腾到半夜。说它苍白也好,说它无聊也好,没法啊。
这会儿可看清了媒体是个啥?把它称作“党的喉舌”,依然没错;说它是大众传媒,更没错;把它看作娱乐阵地,也不会错到哪里。你还可以做这样的理解,媒体就是某个年轻貌美的主持人,或者是某个时尚利索的年轻编辑记者,他们只是为了做节目,做版面,只讲究“出彩”,看的人越多越成功。所以,他们造人也好,造鬼也好,就不要埋怨了。
媒体就是媒体,是信息社会人们不能离开的一种生活工具,你不管它在忙着造什么,不妨采取有些人对待迷信的态度: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题图 / 凭空创造 / 佚名
【“杂文专版撷英”栏目作品选自2010年8月27日、8月13日、6月25日《北海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