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忠
李千囤是当地闻名的“蟋蟀大王”,几十年的实践,使他摸索总结出了一整套捉蟀、识蟀、养蟀、斗蟀的拿手绝技。这些年蟋蟀的行情大涨,他决心把自己的这手绝技悉数传授给儿子李金锁,使其子承父业,也发一发“虫儿”的财。
李千囤首先教给儿子捉蟀养蟀的技艺。每年的夏天,他从蟋蟀的第一声鸣叫就开始行动了,带着儿子出入田间地头、场屋草垛之间。凭着蟋蟀的鸣叫,他可以准确地辨别出蟋蟀的种类,决定取舍。他了解蟋蟀的习性,就像了解自己的指纹一样。夏季的蟋蟀,一般都栖息在风雨不着、避光潮湿的地方。捕捉时,只要将杂草或土坷垃轻轻拨动一下,蟋蟀便会从藏身处逃出。早秋季节捕捉,也有讲究。这个季节,蟋蟀尚未入穴,特别喜欢往麦秸垛或草堆里钻。捕捉时,只需用脚轻轻踹上几下,它们就会纷纷钻出来。晚秋时节,蟋蟀已钻入洞穴,这时得用剜子。将剜子捅下去,轻轻摇动,它们就会自动逃出洞外。
在饲养蟋蟀上,李千囤更是有一套独特功夫。蟋蟀属杂食昆虫,平时以田野中其他昆虫和庄稼为食。捉来的蟋蟀,在喂食昆虫的同时,为了使其精力充沛,保持战斗力,还要喂食小米饭和青豆泥。
在手把手教给儿子捉蟀、养蟀的同时,李千囤还特别注意教给儿子识别蟋蟀。因为蟋蟀的品种很多,品种是决定能否卖上大价钱的关键。蟋蟀通常有烂衣、左翅、长衣翅、蝴蝶翅、玉尾、竹节须、赤须、阴阳牙、鸳鸯牙、墨牙黄等品种;颜色大体分为青、黄、紫、红、蓝、白、黑七色;蟋蟀以色正牙好、身宽体厚、六腿长健为上品;通身青色、白牙、白肚、白腿、黑脸为珍品。蟋蟀天生好斗,现在人们养蟀获利,主要是在“斗蟀”上。能否斗则必胜,是蟋蟀能否卖上大价钱的关键。现在通常斗蟀的方法是交战时,用狗尾巴草捅蟋蟀的屁股,以激怒蟋蟀,效果往往不太理想。“蟋蟀大王”李千囤的方法与众不同。经过数十年的探索,他是在蟋蟀的天性上做文章。蟋蟀这种虫儿不仅天性好斗,而且好淫。一只成年公蟀每天要进行无数次交配。斗蟀之前,将公蟀、母蟀混养在一起,临斗的前一天,将母蟀从公蟀的“怀抱”中取走,使其狂躁愤怒。上阵后,不需用狗尾巴草刺激,它便会把这“夺妻之恨”的满腔怒火,全发泄到对方身上,猛扑狂咬,大打出手,使对手难以招架,很快就丧失战斗力。李千囤就凭着拥有这手绝技,使得他威震八方,闻名遐迩。
近几年,当地掀起了一股强大的蟋蟀热,捕蟀、斗蟀成了一种产业。上海、兖州、平阳等城市,都有一定规模的蟋蟀交易市场。一只品种纯正的斗蟀,能卖到七八千甚至上万元,相当于一头牛的价格!于是,人们看好了这一本万利的行业,纷纷加入到捕蟀、斗蟀的行列中,李千囤更是大显身手,每年都有数万元的收入。
然而,“蟋蟀大王”却是那样的不走运,偏偏在这个财源滚滚的节骨眼上得了要命的肝病,光医药费就花去了数万元,如果换肝,还需花三四十万元!这叫李家如何拿得出?
“蟋蟀大王”并未绝望,他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李金锁身上。他知道,自己教给了儿子一整套捉蟀、识蟀、养蟀、斗蟀的拿手绝技,儿子只要能捕上些蟋蟀珍品,再赌斗上几场,几十万元的开销就回来了。
这天,“蟋蟀大王”把儿子叫到床前,颤抖着双手道:“儿啊,咱家急需钱用,你不用天天在家守着我了,拿上我的家什,按我教你的法子,捉几只虫儿吧!别的咱不敢和别人比,要说这一行,天是老大,咱是老二!”
儿子李金锁答应着,拿上老爸的家什出了家门。
几天后,儿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手上既没有“蟋蟀大王”所企盼的斗蟀珍品“墨牙黄”,也没有纯一色的“鸳鸯牙”等上品,只有几只品种极一般的“菜蟀”!
“蟋蟀大王”看着儿子手里的几只菜蟀,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问道:“就捉了这几只?”
儿子点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蟋蟀大王”好伤心啊!他想不通,也不明白,从儿子记事起,他就手把手地教儿子如何捉蟀、养蟀、识蟀。等儿子长大了,他更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拿手绝技一一传授给他,儿子的本领却为何这般差呢?竟赶不上村里没有经过特殊传授的普通人!
“蟋蟀大王”很快就不行了。临终前,一位斗蟀老友来看望他。“蟋蟀大王”百感交集,眼含热泪,拉住老友的手,又一次诉说了心中的困惑:“我的儿子咋就这么不成器呢?这些年为了让他少走弯路,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让他跟着我学,他咋就……”
老友听罢“蟋蟀大王”的述说,看着一脸茫然的老友,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老伙计呀,恕我直言,这事错就错在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啥事都想替子女代替、包办,不让他亲自去操作实践。你想想看,这些年,你只知道传授给儿子捉蟀的技艺经验,却没有传授给他教训,放手让他亲自去实践。对于新人来说,没有教训,同没有经验一样,再好的技艺都不能使人成大器呀!”
一语中的。“蟋蟀大王”咂咂嘴,顿时满脸愧悔,唏嘘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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