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功新
郑毅是一位有20年驾龄的出租车司机,在丰城称得上是一个老的哥,啥样的人都见过,啥样的事情也都遇到过。这些日子,他的运气一直不佳,一天下来兜揽不成几桩生意。这一天,他把车停在繁华闹市的新华中路,总算碰到了一个大主儿。来人一男一女,男人四十多岁,衣着不俗,像个大老板,手里还提着一个精美的小皮箱,像是刚刚谈完了一笔买卖;女人比起男人来却逊色了许多,衣着也不那么光鲜。
二人刚从服装超市出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他的车。车刚开出几步远,男人就让郑毅赶紧停车,前面正好是一家金品店。男人下了车,可是那个女的说啥也不下车,男人硬是把她拉了下去。女人中有购物狂的,郑毅却没见过男人当中也有购物狂。
女人十二分不情愿地被男人拉着进了金品店,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郁郁不乐地上了车,随后男人也出来了,看表情对女人的表现很不满意。随后,他们又进了一家化妆品店,女人还是不情愿地被男人强行拉去的。郑毅明白了,这个男人肯定是一个一掷千金的阔佬,女人肯定是他的糟糠之妻,他想包装一下她,而她却怕花钱。
物品购买得差不多了,男人就叫郑毅开车在城里兜一兜风,对于这种活儿,郑毅是蛮情愿的。人家有钱消费,你没有理由阻拦。一路上,男人一个劲儿地命令郑毅将车子开得快一些,郑毅故意绕着弯子,计程器上的数字也跟着飞转。
车子在城里兜了一圈后,男人意犹未尽,叫郑毅停在了一家叫“盼盼”的发廊门口。这是一家比较高档的发廊,据说做一个头要几百元。男人下车后一再撺掇着女人到发廊去做头发,女人无奈地跟着他下了车,但不一会儿就又出来了,男人在后面撕扯着她,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男人上车后一个劲儿地责怪着女人,女人长叹了一口气,眼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含着泪花。看见这个女人一脸的哭相,郑毅感到不可思议,有这样一个有钱的老公,她怎么还会满眼泪水呢?
女人说出了一个村子的名字,郑毅拉着他们出了城。那个村子距离城市将近50里路程,郑毅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肥活儿,这正是的哥梦寐以求的好事呀!下了柏油路,车子开始颠簸在煤渣铺就的土路上,他想,这个男人一定是农村的个体老板,那里一定有他的企业或公司的,现在农村的土财主可不敢小瞧!
来到男人所在的村里,车子在凹凸不平的村街上穿过,停在了村东头的一家门口。眼前是三间破旧的土房,墙皮上的泥片脱落得斑斑驳驳,连院墙都没有。车刚停稳,女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气呼呼地回了屋,男人也随即跟着女人朝着那破房子走去。郑毅摇下玻璃,提醒道:“老板,你还没算车费呢!”
只见男人摸了一下内衣兜,将一把零钞递给了郑毅,郑毅一见,也就是十几元的样子,心一沉,说:“老板,这些钱就是油钱也不够呀!”
男人说:“你看,我就只有这些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扭头走了进去。
郑毅说:“真是林子大了啥样的鸟都有!”说着追下车去,正好跟从里面走出的一个老头撞了个满怀,老头儿拄着拐杖,衣服暗淡破旧,只见老人抹了一把鼻涕说:“对不起了司机师傅,他还欠你多少钱?”老人说着哆嗦着从肮脏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把肮脏的毛票来,说:“师傅,请你不要生气,俺的儿子自从企业破产以后,脑子出了毛病,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县城去买一次东西,只有这样他的病才会好上几天。”
郑毅听了顿时一愣,原来这个男的是精神病呀!他把老人递给他的钱连同男人给的钱一起又塞回老人的手里,扭头就开着车走了。
从此以后,人们经常看见郑毅拉着这对夫妻出现在这个村子里,郑毅每次开车送他们回来,都只收半价的车费。女人问:“你为啥对俺们这样好?”郑毅笑笑不回答。
这天,郑毅出了一次夜车正在家休息,他的妻子肖华非要他一起去逛商场买东西,郑毅被妻子纠缠得无奈,陪着她来到了新华路购物街,正巧遇到了那对夫妻。那男人依然是西装革履,很绅士地走上前跟郑毅握手。郑毅和那个女人聊了几句话,见妻子肖华也和那个男人聊得很开心,可是转眼间两人就消失在茫茫的人流里不见了。
郑毅和那女人慌忙分头去找,不一会儿,郑毅在自选超市外看见自己的妻子和那个男人推着满满两车东西被卡在了收费口,还在大嚷大叫,引来了好几个保安。
男人说:“什么金融危机,我是老板,我怕啥?我要给工人发福利!”
肖华也说:“钱这东西,只有花掉了才是自己的!”
二人一唱一和,好像在做促销。
郑毅和那女人相遇在这里,都一脸的尴尬。女人问郑毅:“你爱人她……”
郑毅说:“和你丈夫一样,精神上出了问题,也是一个购物狂。”
原来几年前的一天,郑毅的妻子过生日,郑毅给她在金品店买了一条黄金项链作为礼物。生日过后,肖华背着丈夫就把项链给退了,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歹徒抢劫,几千元钱被劫走了!郑毅家的日子本来就过得很紧巴,他们还要赡养老人,供两个孩子上学。被抢劫以后,肖华受了刺激,精神就出现了问题,她认为钱只有变成了物才真正属于自己,所以她不允许郑毅把钱放在家里或衣兜里,不管郑毅把钱藏在哪里,她都会翻找得到,翻找到了,马上就去采购东西,直到花得一分不剩。
“原来是这样呀!”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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