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运国
袁明因贪污公款被判刑十年,刑满出狱了。
听到袁明出狱的消息,文达全家处于高度紧张恐惧之中。因为,十年前,就是当时任会计的文达一纸举报信,不仅将袁明从厂长位子上拉了下来,让他被没收了所有非法所得,而且还把袁明和他的同伙送进了监狱,判了徒刑。早就听人说过,袁明曾发誓出狱后,要找文达报复算账。现在,袁明从牢里出来了,能不对文达和他全家进行报复吗?
妻子陈大秀胆小怕事,战战兢兢地对文达说:“我们是不是到外地买套房子,找个让袁明找不到的地方住?”
文达沉思了一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要找你报复,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我就不信,他袁明经过这十年的劳动改造,思想上没有一点触动,还敢找人算账报复!?”
陈大秀苦着脸说:“现在的事,谁说得清啊。电视上、报纸上不是早就有报道说,现在刑满释放人员,重新犯罪率很高。你想想,过去因你举报,让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能不恨你?他能不报复你?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文达正色说:“你不要乱说,我从来没有为过去揭发他们的事而后悔过,保护国有资产不受损失,打击腐败分子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
陈大秀摆摆手,不耐烦地制止说:“算了算了,你别跟我唱高调了。过去的事我也不说了,你倒是说说看,现在袁明回来了,万一他要是对我们全家进行报复怎么办?”
文达把头一昂,正义凛然地说:“有政府,有国家法律保护,还怕他不成!”
陈大秀叹了口气,说:“你呀你,光说那些大话没有用处。你想想,如果他出其不意地把你、我、儿子、孙子给杀了,就算是有国家法律制裁他,可我们全家人都没命了,就是枪毙他也换不回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啊。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做好自保,不让他有报复的机会。”
其实,文达嘴上虽硬心里也有点紧张,毕竟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不是没有,万一袁明贼心不死,实施报复,拿个刀啊、棍啊,打伤家里人怎么办?而且,依袁明过去的脾气,他是个心眼窄、有仇必报的家伙,杀人报复的事,他肯定敢做。看来,这事不能不防,不能不想啊。文达想了想,对陈大秀说:“以后,多加注意,晚上不要单独在外面玩,每天接送孙子快去快回。再就是,明天我再买个手机,你我各带一个手机,遇到什么事,及时联系,以防万一。”
陈大秀听后,连连点头:“再一条,就是把咱们的房门也换了,买个带猫眼的门,遇事可以先看看外面的情况,防止袁明冲进家里。”
文达不住地点头,同意陈大秀的意见。说到做到,文达夫妻俩,自从袁明出狱后,真跟搞地下工作似的,三分钟不见面,就忙着电话联系,晚上早早就关上门,哪里也不去。门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忙贴在猫眼上向外瞭望一番,生怕袁明会忽然出现在家门口。
可是,就是这样,似乎仍然摆脱不了袁明的影子。这天,陈大秀到幼儿园接孙子,无意中碰到了袁明。陈大秀还没来得及躲开,袁明却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几分尴尬、几分意外地说:“这不是大秀嫂子吗?我才出来,这几天忙,等有闲工夫,一定登门到你家,看望你和文达哥。”
陈大秀听到这些,身上的魂快给吓没了,怎么看袁明都像是怀里揣着刀子,随时会向她刺来。接到孙子,她连忙打的回到家里。文达听罢陈大秀述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嘴里哆嗦着问:“你看他说话的神情、口气,像不像是心里有鬼、准备报复的样子?”
陈大秀叹息地说:“那还用说,一看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没安好心的样子。我估计,当时可能看到现场人多,不然他真会从口袋里掏出刀来,把我和孙子一刀子给结果了。”
老伴的话,让文达浑身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看来这个袁明果真要报复啊!既然他要报复,就更应该加强防备,防患于未然。文达想了一想,说:“以后,咱们要百倍地注意,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在外面走路注意左右瞧瞧,防止他盯梢,总之,不能给他留有任何机会。再就是,给儿子、媳妇打个电话,让他们回到家里一块住,这样有事都有个照应。”
文达把一切该想的防范办法都想到了,都用上了,就是要防止万一。文达家里遇到的烦心事,邻居们也都知道,大家都向着他们,说那个袁明真要是来了,大家一起上去对付,说什么也不能让文达一家人受到报复迫害。
上次,袁明跟陈大秀说要上门来看望他们,文达还当是说说而已呢。谁知道,过了几天,袁明竟真的找到小区里来,打听文达的家在哪里。有认识袁明的邻居,借故把他给支开了,没有让他找到文达的家。
可是,这事传到文达和陈大秀耳朵里,把本来已经很紧张的气氛搞得越发紧张。想想看,袁明找上门来,能有好事吗?他一定是来报复行凶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文达的儿媳,害怕出事,连忙带着儿子搬回娘家住。留下文达的儿子,跟父母并肩作战,随时准备应付袁明的可能报复。文达预料,这个袁明既然来过一次,肯定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不达目的他是不会死心的,袁明过去就是这脾气。看来躲是躲不脱了,只有硬着头皮,等他来。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文达一家人刚吃完饭,就听到有人敲门。陈大秀从猫眼里往外一看,浑身上下哆嗦起来,嘴里说话不利落了:“他、他、他来了!”
文达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趴在猫眼往外一看,果然是袁明来了。陈大秀紧张地看着文达,两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儿子倒是年轻气盛,对文达说:“这么着,你跟妈去开门,让他进屋来,我藏在里屋。如果他真是来报复的,听到动静,我就及时冲出来,跟他干。如果不是,也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用意,这样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把人快憋出精神病来了。我就不信,我们一家三口,打不过他一个人。”
文达想了想,点点头,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然后,文达让儿子躲进里屋,手里还拿了根棍子,随时准备应付不测。一切准备停当后,文达开了门,脸上的肌肉僵硬着,问:“你来干什么?”
陈大秀更是大气不敢出,嘴里嘟囔着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可别乱来啊。”
袁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两眼直直地瞪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突然嗵地一下子跪到地上,一把抱住文达的双腿呜呜地大哭起来,嘴里连声说:“恩人啊恩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文达和陈大秀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袁明找上门竟会是这个样子。文达扶起袁明,又倒杯水递给他。袁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是你救了我的命啊。如果不是你的举报,我肯定也跟苏市长一样,早就被枪毙了。那个时候心里有鬼啊,人像个填不满的沟一样,见公家的钱就想捞。你如果不举报,捞到最后我肯定会跟苏市长一样,被枪毙。”
袁明说的这个苏市长,是袁明的同伙,两人合伙一起贪污公款。后来,文达举报袁明时,把苏市长给带了出来,结果,两人一起进了监狱。只是到监狱后,检察院通过追查发现,苏市长不光只跟袁明合伙犯罪,他还跟其他一些贪官合谋作案,最后查实其贪污金额超过千万元,被判了死刑。
“老实说,以前我是打算出狱后报复你们的,毕竟我的荣华富贵是让你给举报没了的。”袁明喝了口水,对文达说,“可是,就在苏市长被执行死刑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听到我的想法后,把我狠狠地臭骂了一通。他说,文达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感谢。他还说,如果他身边也有一个像文达这样的人,早一天向有关部门举报,他就不会落到被枪毙的地步。后来我一想,那个苏市长说得对啊,说得好啊!真的,如果你不举报,继续看着我贪污公款不管不问,顶多再用三年时间,我肯定也会跟苏市长一样下场。所以,我得感谢你啊!人啊,在犯糊涂的时候,身边真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真朋友啊!今天,我就是专门登门感谢的,谢谢你!”
说着,袁明又跪在地上,向文达叩头致谢。文达笑着扶起他,回过头来对陈大秀说:“快去,弄几个菜,我要跟袁明好好喝上几杯,儿子,快出来见见你袁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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