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竟惹寂寥

文/刘元红

【世纪之交，数字技术浪潮激荡香江，《风云》、《中华英雄》此类“E世代武侠片”风头正劲。二OO一年，从美国拍戏归来的徐克只见大银幕上“群魔乱舞幻影憧憧”，又目睹乔治·卢卡斯以新技术再续星战掀起全球热潮，终促发老怪“蜀山”之心瘾再度发作，力邀好莱坞、香港六家特技公司强强联手再造蜀山仙境魔战，全片1800个镜头，特技镜头多达近1600个，耗资近4000万港币，一举压倒之前先涛公司制作的《风云》、《少林足球》,成为香港影史上特技镜头最多最复杂的影片。但这部筹备经年，投入近亿的魔幻巨制上映后市场回馈不佳，喝彩寥寥，香港影评戏称：徐老怪成也蜀山败也蜀山。然徐大侠仍壮心不已，再许宏愿多年后当以最新技术三战蜀山，从此功成身退绝步影坛。】

徐克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合眼了，然而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竟让他毫无倦意。

六家特效制作公司，100台电脑联机运算，不同肤色不同发色操着不同口音的特效师共聚一堂共谋一事，眼前这景象是真实还是幻境？

电脑屏幕上闪现的画面是：云蒸霞蔚、日月轮转、悬空仙山、仙人飞升……对，这是真实。

徐克还清晰地记得19年前制作《新蜀山剑侠》时的景象，光阴似箭，物是人非，电影特技突飞猛进让人咋舌，镜头前明星还是明星却都换了容颜，唯一不变恐怕只有徐克对奇幻蜀山执着如初的情怀了。“天外有仙山”，“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为什么山一定要生在地下，而不能悬浮于天外？19年过去，深受西方太空科幻启迪的徐老怪竟觉得天地之逼仄憋屈，非得苍穹碧落，宇宙玄空，N次元空间，无所不往方才淋漓痛快。19年前电影数字技术还只是初露端倪，19年后几乎已无所不能，19年前徐克在拍摄《新蜀山剑侠》时的美好憧憬：“要用西方先进技术创造东方武侠世界”，19年后终于近在咫尺。

徐克扭头望向身边正紧盯着电脑屏幕的乔·鲍尔（Joe Bauer），乔和徐克相识于1998年，徐克赴美拍摄动作明星尚格云顿主演的《《迎头痛击》（Knock Off），影片的视觉特效总监就是乔·鲍尔，此君浸淫电影特效多年，大名鼎鼎的《星际迷航：下一代》（Star Trek: The Next Generation）、《星际迷航：航海家》（Star Trek:Voyager）的惊人特效都出自此君之手。英雄相见恨晚，徐克随即盛情相邀乔担任《蜀山》的视觉特效总监，给再造《蜀山》计划护航。

“剑到底是什么？剑气又是什么？”

“剑……是一种能量，是精神的投射。而非实物，指的是剑的精神和人的修为。剑气则是持剑者的意念和思想力量。”

这是《蜀山》后期制作室里的经典对白，也是徐克最为头疼的瞬间，不管他怎么挖空心思纵贯中西地来解释，最终面对的仍是来自美国的特效技师小伙子那茫然的双眼。也难怪，谁叫人家是看星球大战长大的，而徐克是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

急得团团转的徐克，最终只得拿起放置多年的画笔，语言置于此处既然苍白无益，索性啥也不说了，用画笔呈现出自己想要的效果，直接拿给美国的特效师看。此举果然取得奇效，画面是世界通用的语言，如此沟通的效率大大提高。然而，问题层出不穷，画画终究是静止、平面的，而最终呈现在电影中则是流畅而有质感的画面。比如古天乐饰演的丹辰子的武器“天龙斩”，外形是一对由72把飞刀组成的翅膀，然而它不是固定不变，而是在不同的环境会变成不同的武器：在血穴前双翼可变成飞刀，在与绿袍对打时会形成一个圆形的飞环。所有变化所有动作都需由草图至电脑运算，再由电脑画师与导演徐克进行沟通，直到电脑无数次整合出最佳效果为止。日月金轮既是郑伊健扮演的玄天宗的武器，动作有如回力镖，但设计人员除了要创作它的外观及飞动的形态之外，还要令它有时转得快，有时转得较慢，以表达它的重量感。紫青双剑的特色则是一柔一刚：紫剑感觉优美，形态多变，飞行轨迹呈S形，活像一条长丝带；青剑则是设计人员先后改动十次而成外形较刚强。在合璧一幕中，拍摄时的背景是晴天白日，观众最后在影片上看到的不断游动的云层则是由特技人员合成的背景。无论是丹辰子的双翼、日月金轮、紫青双剑，还是《蜀山》中出现的其他武器，最开始都是参考大量的真实图片及中国国画进行构图极力营造仙境的气氛和感觉，然后进入特技制作过程：先有电影影像，再做电脑线条初稿，接着是用电脑塑造模型，最后将所有特技效果加在原有电影影像上，作出光度、颜色修改和远近调配才算是最终完成。

即使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影片的后期制作工作量之大还是远远超过徐克的预料，香港、美国六家特效公司满负荷运转了几乎一年，《蜀山》的特效制作还是没有达到徐克心目中完美竣工的标准。可是制作周期、制作经费、档期安排等各项现实因素犹如悬在徐老怪头上的三把利剑，终于迫得他按照制片方要求如期推出《蜀山》。《蜀山》一出，好评寥寥，“情节错综芜杂、人物表演空洞”等批评声不绝于耳，虽然影片伊始蜀山之仙家气派、金莲奇葩等瑰丽影像博得一些激赏，但也有不少观众苛责影片后半段，深入血穴大战血魔的收官大战影像亮度不够、过于粗放失于细腻。最终香港票房以1000万港币惨淡收场，本埠票房不佳，也直接导致了《蜀山》北美地区发行方米拉麦克斯公司放弃了《蜀山》的北美院线放映而直接投放DVD市场。

票房失利各种批评，浮沉多年的徐老怪都坦然面对，唯当有人提到“技术误人论”时才会发表异议：“不是特技不好，是用特技的人不够好，这不是技术的错，技术就像一把剑，关键看用剑的人。我觉得《蜀山传》票房不好的原因不是因为特技，而是因为特技还不够好、不够完美。如果多给我一点时间，《蜀山》应该是另一个样子。也许有一天，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资金保证，会有一部新的《蜀山》，我《蜀山三部曲》的梦从来没有灭过。如果能选择自己最后一部拍什么电影，我想《蜀山》还是最好的选择。”

Miramax Films·logo

米拉麦克斯影业公司（Miramax Films）

由鲍勃·韦恩斯坦（Bob Weinstein）与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兄弟创立，为美国最重要独立片商之一，1993年被沃尔特·迪士尼公司并购，负责发行艺术性较高或较冷门的小众电影，近年来也开始朝大众电影发展。2005年10月, 米拉麦克斯公司的创始人鲍勃与哈维兄弟离开了米拉麦克斯, 自立了新公司韦恩斯坦兄弟公司。

米拉麦克斯影业公司由Weinstein兄弟于上世纪70年代建立，在独立制片业领域成绩斐然。他们的一些小制作电影取得空前的成功，并使独立制作电影成为好莱坞乃至世界电影业的潮流，大型电影公司从此不敢小觑独立电影。公司的市场运作成功，旗下的电影在每年大小电影节上也屡有斩获。在迪斯尼与米拉麦克斯12年的合作中，15次获得奥斯卡最佳电影提名，三次成功折桂。在取得巨额票房利益的同时，公司还捧红了诸如史蒂文·索德伯格、昆汀·塔伦蒂诺等一批新锐导演。出品影片：《性、谎言、录像带》、《天堂电影院》、《低俗小说》、《英国病人》、《莎翁情史》、《芝加哥》、《华氏911》、《杀死比尔1、2》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米拉麦克斯对将中国影片推向美国电影市场一直兴趣浓厚，从1990年张艺谋导演《菊豆》、1992年徐克电影工作室推出的《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双龙会》，1994年王家卫导演的《重庆森林》、袁和平担任武术指导的《醉拳2》、《精武英雄》到2001年的《特务迷城》、《蜀山传》、《少林足球》，2002年的《无间道》、《英雄》、《蜀山》都由米拉麦克斯公司承担北美地区发行。兄弟俩另组韦恩斯坦兄弟电影公司后，又发行过《龙虎门》等多部华语片，并设立了一个总额为2.85亿美元的基金，全部用于资助以亚洲人为主题的电影开发、制作、采购、营销和发行。其中又明确规定，超过50%的资金将投资给20部中国影片。

好莱坞特效公司:

1、Digital Dimension (visual effects: "Blood Sea" sequence)，美国特效公司，司职影片《蜀山》中血海段落的特效制作，参与制作《刀锋战士》、《史密斯夫妇》、《最终幻想2、3》、《地球停转之日》、《赤壁1、2》等影片特效制作。

2、Foundation Imaging，美国特效公司，司职影片《蜀山》中血海段落的特效制作，曾参与制作特效的作品有：《星际迷航》（Star Trek、《巴比伦5号》（Babylon 5）经典科幻剧集。

3、Fuzzy Logic Productions，美国特效公司，司职影片《蜀山》中血海段落的特效制作，曾参与制作特效的作品有：《埃尔夫》等。

4、Pixel Magi：美国特效公司，司职影片《蜀山》中血海段落的特效制作，曾参与制作特效的作品有：《X战警》《蜘蛛侠》、《最终幻想》、《刀锋战士》、《斯巴达300勇士》、《赤壁》等。

国内特效公司：

1、万宽电脑艺术设计有限公司（Menfond Electronic Art & Computer Design Company），1990年在香港成立，是一家具有国际水平的数位元影像效果及三维电脑动画(“CGI”)制作公司，更是首间东南亚地区的电脑科技制作公司能参展多个国际电脑节，并获得多项奖状。曾参与《赌侠大战拉斯维加斯》、《千王之王2000》、《决战紫禁之巅》、《老夫子2001》、《卫斯理之蓝血人》、《魔幻厨房》、《飞鹰女侠》、《十面埋伏》、《千机变2花都大战》、《头文字D》、《童梦奇缘》、《情癫大圣》、《霍元甲》、《墨攻》、《不能说的秘密》、《长江七号》、《苏乞儿》、《全城戒备》等诸多国产影片特效制作，另外万宽公司还曾参与好莱坞明星米拉·乔沃维奇主演的视觉大片《致命紫罗兰》、好莱坞喜剧明星亚当桑德勒主演的卖座喜剧《别惹佐汉》、和韩国女星全智贤闯荡美国影坛的吸血鬼题材影片《小夜刀》等特效制作。

特效术语

1、视觉特效（visual effects），简称Visual F / X或FVX），是一种通过创造图像和处理真人拍摄范围以外镜头的各种处理。特效往往涉及真人镜头和计算机生成图像（CG）的合成以创造虚拟的真实场景。上世纪六十年代，随着计算机数字技术的成熟，越来越多计算机制作的图像被运用到了电影中，让电影的视听效果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堪称一次轰轰烈烈的视觉革命。

其实视觉特效一直伴生于整部电影发展史。早在十九世纪末，电影特效就迎来诞生后的第一次发展高潮。各种惊人的奇观以及怪兽的形象频频跃然于大银幕之上。1902年乔治·梅里爱为人们带来了世界上的第一部科幻电影《月球旅行记》。1927年《大都会》弗里兹·朗导演的科幻巨制《大都会》中的城市景观是科幻影片中的上乘之作。从高空中向下俯视，一群群蚂蚁似的汽车和路人在街道上穿梭往来。这些特技效果都是由“舒弗坦处理方式”完成的，这是一种革命性的技法，将动态的影像与微观影像结合在一起，这组镜头长度只有短短的十秒，可拍摄起来却要一格一格地完成。而这组40米长的电影胶片包含了大约2100格，结果拍摄整整花费了8天的时间……1933年《透明人》中特效大师约翰·P·富尔顿震惊世人，男主角慢慢拿掉眼镜，揭开蒙在脸上的绷带，然后观众看到……什么都没有。富尔顿通过在演员戏服里面放置了不反光的黑色天鹅绒，然后在他的布景周围也放满了黑色天鹅绒，又使用了一组混合的拍摄方法，将这个被塞满绒毛的男人和一组正常的背景加在一起。之后，只需将所有黑色的部分拿掉，一个完全透明的人出现了。天才！1933年的这部早期VFX典范之作《金刚》则尽显威利斯·欧布赖恩在逐格拍摄动画技术方面的天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特效登上一个全新的台阶。人们对地球外太空的幻想也丰富了这段时间里特效电影内容和发挥空间。《地球争霸战》（1953）、《禁止的星球》（1956年）、《奇怪的收缩人》（1957）、《时光机器》（1960）都以震撼的效果塑造了一个科幻的世界。1963年《杰逊王子战群妖》则是雷伊·哈瑞豪森导演逐格拍摄动画电影的代表作品，其中王子与骷髅兵对战的长度仅四分半钟的场景花费了他四个半月的时间来完成。有的时候每天只能完成十三个动画格的拍摄，十三格放在影片中大概只有半秒钟。1968年《2001太空漫游》中仅用于制作太空飞行的特效就花费了650万美元，而整部影片的预算只有1050万美元。而乔治·卢卡斯携《星球大战》横空出世则开启了电影特效全面革新的帷幕，七八十年代电影特效突飞猛进，众多电影创作者们集艺术、技术之力在影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奇幻瞬间：ET外星人飞车划过月球、超人振臂飞行于外太空、异形从人体内破胸而出，凝成人形的水……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和新千年，随着计算机数字技术的不断完善，全CG技术在电影特效中渐渐崭露头角后来居上。丹尼斯·莫伦创造了《终结者2》中的液态金属生物，T-1000。《侏罗纪公园》观众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了由CG技术完成的如此逼真的恐龙，那第一眼的震撼永生难忘。《独立日》中一道蓝色的激光束直射向地面，白宫从被击中直至化为齑粉的全过程让观众叹为观止。《骇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指环王》中全CG技术制作的人物“咕噜”，《哈利·波特》中的神马巨鹰、《变形金刚》中的汽车人、霸天虎、《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奇妙仙境……纵观整部电影史，孜孜以求奇观幻境的电影特效始终伴随着电影的发展之路。

2、计算机合成图像(Computer Graphics，简称CG)是一种使用数学算法将二维或三维图形转化为计算机显示器的栅格形式的科学。随着以计算机为主要工具进行视觉设计和生产的一系列相关产业的形成,国际上习惯将利用计算机技术进行视觉设计和生产的领域通称为CG。

2、先涛数码特技有限公司(Centro Digital Pictures Ltd.)，1985年创办于香港的先涛数码，初期致力于将世界最新的电脑科技引进运用于广告拍摄和制作，之后逐渐转向电影业。1998年，与嘉禾合作投资的《风云之雄霸天下》横空出世，作为幕后英雄的先涛一战成名。这部被赞为香港电影特效分水岭的影片，全片采用了大约550个数码特技制作的镜头，特效镜头长达40分钟。

之后，先涛接连参与制作《中华英雄》、《少林足球》、《见鬼》等影片，多次获得台湾金马、香港金像奖最佳视觉效果奖。接手昆汀·塔伦蒂诺《杀死比尔》系列影片的特效制作，更让先涛数码获得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视觉效果奖的提名。不过真正让先涛在内地家喻户晓，还是因为2004年与周星驰合作的电影《功夫》。先涛公司参与制片的影片还有：《荆轲刺秦王》、《无极》、《满城尽带黄金甲》、《宝葫芦的秘密》、《机器侠》、《越光宝盒》等。

3、华龙电影数字制作有限公司，2000 年在北京成立，隶属于中国电影集团公司，是国家发改委唯一批准设立的“电影数字制作产业化示范工程”，也是国内规模最大、功能最齐备的电影数字制作基地。华龙已经成为中国影视后期数字制作的龙头企业，完成《天地英雄》、《手机》、《大腕》、《天下无贼》、《孔雀》、《惊涛骇浪》、《张思德》、《太行山上》、《云水谣》、《建国大业》等 100 多部电影的特技制作。华龙还广泛开拓海外市场，2004 年为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制作未来科幻电影《致命紫罗兰》，全三维动画片《绿鼻子》，与韩国合作《瑶玲呀！瑶玲》、《梦幻骑士》等二维动画影片等等。

4、电影技术工作室（Cinefex Workshop Co. Ltd），香港特效公司，电影技术工作室几乎参与了徐克工作室所有的影片特效制作，如《英雄本色》、《铁马骝》、《黄飞鸿》、《笑傲江湖》、《倩女幽魂之道道道》、《青蛇》、《黑侠》、《新上海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