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宏,周 杨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2)
·经济理论与实践探索·
论生态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的契合
徐志宏,周 杨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2)
相对于传统市场经济而言,生态市场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体制代表了当代市场经济的发展方向。尽管资本主义国家最先提出“生态市场经济”一词,但从根本上说资本主义制度与生态市场经济是不相容的,资本主义制度所具有的自私本性决定其并不能体现生态市场经济的内在理念,相反,只有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实现与生态市场经济的真正融合。鉴于我国经济发展中一系列生态问题的加剧,借鉴西方国家的经验,建立我国的生态市场经济,以实现经济、社会和生态的协调发展已迫在眉睫。
生态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
为应对传统市场经济给生态环境带来的破坏,资本主义国家提出了“生态市场经济”概念,其目的是实现经济与环境的协调发展。近几年,我国学术界对生态市场经济也进行了一些介绍和研究,如孟宪忠认为,“生态市场经济是对自由市场经济的现实超越与理论超越”,它代表着 21世纪的主流经济形态,因此,“要融入 21世纪经济主流,我们就必须发展生态市场经济,这是中国企业的必然选择,是中国社会的必然选择,也是人类在 21世纪的必然选择”;夏汛鸽指出,“生态社会市场经济已经不再单独把国民生产总值作为富裕的标准。国民生产总值应当继续扩大为‘环境经济的总体计算指标’,它同样应当包括生态的连续成本”。学者们分析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所具有的自私本性决定其并不能体现生态市场经济的内在理念,相反,只有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实现与生态市场经济的真正融合。
从概念上分析,“社会生态市场经济”一词是由德国总理默克尔首次正式提出的,她在《科学在社会可持续发展中的作用》一文中说:“德国政府选择了社会—生态市场经济策略,以此规范生产与消费,使之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标准,与此同时在工业与社会生活方面激励发明创新。关键就是切断经济发展与资源消耗之间一直存在的密切关系,这种关系日益威胁着生存的自然基础,破坏自然的多样性。”[1]
从默克尔对“生态市场经济”的论述中可以看出,生态市场经济强调经济与生态的协调,注重经济系统与生态系统的有机结合,努力转变传统的经济与环境此消彼长的发展模式,并通过技术创新促进社会的良性循环。可以说,生态市场经济代表的不是一种局部的经济现象,不是指狭义的环保产业、生态农业,而是一种新型经济体制。它要求一切经济活动必须具有生态环保性质,既不能损害生态环境,也不能损害人身健康,同时又能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以促进经济发展,即生态市场经济代表的是一种环境合理性与经济效率性在本质上相统一的新型经济体制。
作为一种新型经济体制,生态市场经济具有不同于一般市场经济的特征。
第一,生态市场经济实现了对传统自由市场经济的超越。众所周知,市场经济的理论前提是经济人假设,市场参与主体都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所以企业的具体经济行为很少关心甚至不关心外在成本或社会成本,由此经常出现不顾环境代价、社会成本而一味追求某一系统经济利益最大化的现象。同时,由于生态环境属于公共物品,具有外部性,更加剧了生态环境的进一步恶化。“无未来的增长”正是对上述一般市场经济的真实描写。生态市场经济突破传统市场经济的缺陷,打破了传统经济理论把经济和环境系统人为割裂的弊端,要求把人的生命活动利益的个体私有性与生存活动资源的社会公有性有机结合起来,并在生态环境和经济关系良性循环的基础上,保持自然资源和环境质量的支撑能力,以实现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的相互协调。
第二,生态市场经济是经济效益、环境效益和社会效益统一的经济。它通过把市场调节和生态调节有机结合起来,有效克服了传统市场经济发展中一味追求经济效益而不顾社会成本、环境代价的缺点,也有利于实现经济发展、环境保护及社会进步的“共赢”。需要注意的是,对环境的保护并不意味着效益的下降,生态市场经济作为节能降耗经济,通过节约资源与成本、减少污染、提高效率,可以实现效益的提高。
第三,生态市场经济是对传统生活价值观、人的发展观的超越。在传统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者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不断更新换代以生产越来越多的即时产品;消费者为了实现效用最大化,不断增加对新产品的购买以满足自身的偏好。这样的观念和做法必然导致技术的非理性运用和对物质的无限追求,从而引发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最终使人类陷入严重的生存危机。因此,我们必须转变这种消费观念和生活方式。生态市场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形态,它所包含的新的消费价值观正是对传统生活价值观和人的发展观的超越,代表着一种新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发展观。它强调将人类的生态追求自觉地融入市场活动之中,并在追逐自身利益的同时,充分考虑人类行为对自然资源可能造成的结果,以使经济运行建立在良性的生态循环基础上,进而实现两者的协调与可持续发展。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生态市场经济是以追求人类自身价值与自然界价值有机统一、人类生存发展权与自然界生存权有机统一作为目标的,这一点决定了它必然不能与资本主义制度相融合,而只能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才能实现。
第一,生态市场经济对资本主义理念的否定。我们知道,传统市场经济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与资本主义贪婪的本性有着密切的联系。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曾对此进行过论述,他们认为,资本的本性是最大限度、无止境地追求剩余价值,在这一本性的驱动下,资本家们快速地开采和利用资源,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生产对环境和资源造成的破坏,正如马克思通过对农业的研究得出资本主义农业“背后只剩下了沙漠”[2]的结论那样。同时,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人的消费需要出现异化,即人往往满足于占有商品而不是使用商品。这样的消费方式必然导致人类的贪婪,因为人不是作为真实具体的人来消费一个真实具体的物品,而只是将自然简单地看成是满足其需要的支持系统,不顾生态所能容忍的极限必将带来生态灾难。所以说,资本主义制度与生态市场经济的理念是相悖的。
对此有人会有这样的疑问,既然生态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国家最先提出来的,而且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对生态的保护似乎比社会主义国家做得更好,那么为什么还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不符合生态市场经济的理念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我们不应被表象所迷惑。我们承认资本主义国家确实认识到了生态环境的重要性,也主张发展经济的同时要保持生态平衡。但是应该看到,只要资本主义存在贪婪的本性,其追求剩余价值的目标就永远不会改变,即使他们注重生态环境保护,也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会影响他们以后的利益所得,所以他们所谓的重视经济与自然的协调发展只是迷惑世人的一个幌子。当利益和生态环境真正发生冲突时,他们必然会放弃自然环境以利益为重。多数发达工业国家未按有利于保护环境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要求对温室气体进行减排、美国政府拒绝在《京都议定书》上签字,以及哥本哈根峰会的失望落幕,正是对资本主义所谓“保护环境”本质的最好说明。
第二,生态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具有内在统一性。尽管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专门研究生态环境理论的著作,但是通过考察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他们提出了很多关于生态学的真知灼见,他们所强调的“发展生产力”的同时重视“人的全面发展”的思想,与生态市场经济的主张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识到,资本主义私有制及其生产方式必然“扰乱”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所以只有共产主义社会 (社会主义社会)才能克服人与自然之间的对立,解决生态问题。因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3]。此外,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共产主义社会,商品生产也将被消除,人们将不再崇尚商品拜物教,不再把消费数量作为衡量幸福的尺度,而是作为具体的人、出于自己真正的需要去追求商品,实现对人的价值的追求,把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作为最终目标。
尽管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上述论述是针对共产主义社会的,但是社会主义作为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其目标和理念是一致的。社会主义也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反对人们无节制地掠夺自然,主张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实现经济社会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状态。正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奥康纳所认为,社会主义和生态学是互补的,“我们需要‘社会主义’至少是因为应该使生产的社会关系变得清晰起来,终结市场的统治和商品拜物教,并结束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我们需要‘生态学’,至少是因为它使社会生产力变得清晰起来,并中止对地球的毁坏和解构”[4]。
在社会主义社会,由于生产力还不发达,市场经济还将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发展市场经济也同传统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一样,以追求最大利润为目标、高度崇尚商品拜物教。相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试图弥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弊端,主张从根本上消除这些弊端产生的根源,强调人的发展与自然系统的和谐,这正是当前时期对“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最好诠释。
可见,上述的理念与生态市场经济的主张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正如当代欧洲生态社会主义理论代表学者萨拉·萨卡所说,“一种真正的生态经济只能在社会主义的社会政治环境中运行,而且,只有成为真正的生态社会才能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义社会”[5]。
综上分析,生态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是内在统一的。尽管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比传统市场经济具有优越性,但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导致理论和现实之间存在着一定差距,即我国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出现了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的问题。对此,我们应借鉴西方国家的经验,建立我国的生态市场经济,以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不断完善。
第一,修改经济发展的衡量尺度,建立一种新的绿色国民账户体系。目前,衡量经济发展的常用指标是国民生产总值(GNP)或国内生产总值(GDP)。其中,国民生产总值(GNP)减去折旧等于国民净产值(NNP)。而我国在计算国民净产值时,只是减去了人造资本设备、厂房的折旧,却没有把自然资源的折旧计算在内。这样的标准势必导致一些地方政府为了追求高增长率的 GDP,不惜大量消耗资源、恶化生态环境。尽管我国多次强调不能再把国内生产总值作为衡量经济发展的唯一尺度,但是还是有以GDP作为衡量干部政绩标准的现象存在。此外,由于自然资源属于公共物品,一些企业和地区为了获得局部利益,在经济发展中完全不计社会成本和环境成本的存在,由此导致生态环境的进一步恶化。因此,如何正确衡量经济发展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关键问题。而生态市场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体制,对我们修改经济发展的衡量尺度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它把保护生态环境作为核心理念,不再单独把国民生产总值作为富裕的标准,而是认为国民生产总值应把生态资源列入生产成本和产品价格中,同时征收生态税。这样自然资源的开发成本将大幅上升,也将促使企业经营者提高资源利用率,并将创新的目标转移到节能降耗上来。同时,个人赢利也不再依靠消耗社会成本来实现。就是说在生态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的发展不再以破坏自然资源为前提,相反,两者在发展中将保持一种平衡状态。
基于上述分析,我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必须引进生态维度,把生态资源作为社会成本,实施生态税,从而使产品的价格体现出生态真相,并在此基础上积极制定一种新的包含环境成本在内的国民生产总值定义和计算环境成本、环境与经济增长统一指标的绿色国民账户。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社会滥用资源,也才能促进经济发展与自然生态的和谐统一。
第二,加强企业绿色技术创新,为我国生态市场经济的形成提供重要的微观路径。生态市场经济作为一种创新经济,其核心问题是生态系统本身的变革与创新。在生态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生态责任将“内化”为企业的行为。企业通过实施绿色技术创新,将其行为固化为一种对环境友善的资源循环行为,从而促进生态生产力和经济生产力的有机统一与协调发展。
对于中国而言,为建立生态市场经济,作为微观经济主体的企业,在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的同时,必须成为一个保护生态环境、维护现代绿色经济发展的生态经济实体。这就要求企业在进行产业升级、技术更新换代时,必须首先考虑以减少环境负影响、降低和节约能耗、保护人类健康为主导的绿色技术和管理行为,不断增加生态环境系统运转的生态资本、增强生态环境系统的转化功能、创造新的人工生态系统和实现经济社会系统生态化,从而提高生态环境系统适应现代经济发展的供给能力和支持能力。当然在经济发展中,企业不可能完全消除生态问题,但是通过绿色技术创新,不仅可以使企业自身在维持经济增长的同时享受到环境改善带来的好处,而且这一创新行为也将为全社会营造一种良好的生态氛围,从而有利于协调资源配置中经济、社会和生态三者之间的关系,做到以尽可能少的资源消耗,生产出更多的满足社会需要的产品,最终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可持续性和生态化特性充分发挥出来。
第三,加强环境教育,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念。德国“社会—生态市场经济”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重视环境教育。按照德国的相关法规,从幼儿时期开始学校就有责任教导儿童了解并维护周围的环境,通过让儿童生活在贴近自然的环境之中,使他们从小感悟自然的魅力,同时了解自己保护自然的责任。进入小学后,德国的小学生都会得到一本环保记事本,用以记录自己的环保活动,这对于促使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养成环保习惯并推动家庭环保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也正是在这样浓厚的环保氛围中,德国建立起了人人对环境尽责、相互监督的观念。
应该说,德国在环保教育方面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我们应积极汲取其有益的经验,在实践中大力发展我国的环境保护教育。特别强调的是,我们在教育中应积极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念,尤其应倡导与“低碳经济”模式相对应的“低碳消费方式”。因为它是当代消费者以对社会和后代负责任的态度,在消费过程中积极实现低能耗、低污染和低排放的体现,是一种基于文明、科学、健康的生态化消费方式。这种消费方式不仅有利于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共同发展,均衡物质消费、精神消费和生态消费,而且还可以使社会总产品生产过程中两大部类的生产更加趋于合理化,从而为我国社会主义生态市场经济的建立提供有利的条件。
尽管我国在建设生态市场经济时,应该借鉴西方国家的有益成果,但是从根本上说我们所要建立的生态市场经济不同于西方国家的生态市场经济。西方国家追求的是小范围的生态市场经济,资本主义的自私性决定其往往只关注本国的生态利益而忽视他国的生态利益,甚至在生态保护方面存在个人主义和种族歧视的现象。发达国家向第三世界国家进行的污染转移、资源掠夺以及生态技术的垄断,就是对这一问题的最好写照。与此相反,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生态市场经济,以构建生态文明社会为目标,在立足本国的基础上,面向世界广泛开展全球领域的生态合作,推进“和谐世界”的发展,这是对生态市场经济理念的真正体现。我们相信,作为拥有先进的道德文化意识和发展理念以及独特的经济发展体制的社会主义国家,在建设和发展生态市场经济的道路上会走得更快、更成功。
[1] 安吉拉·门克尔.科学在社会可持续发展中的作用[J].世界科技研究与发展,1999,(4):90.
[2] [美]劳埃德·雷诺兹.宏观经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3.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0.
[4] 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439.
[5] 萨拉·萨卡.生态社会主义还是生态资本主义[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8:5.
〔责任编辑:陈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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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4937(2010)05-0026-04
2010-07-01
徐志宏 (1959-),男,湖北武汉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和党建理论研究;周杨(1986-),女,河北廊坊人,硕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