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释《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里的玛丽
——荣格式原型解读

2010-04-07 08:59
关键词:尼姆荣格奥尼尔

孙 烨

重释《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里的玛丽
——荣格式原型解读

孙 烨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一部家庭悲剧,很多批评家将剧中的玛丽·蒂龙视为这出家庭悲剧的罪魁祸首,因为她不断地吸食吗啡导致整个家庭陷入了无尽痛苦的深渊。但是以荣格的原型理论为基础,从崭新的角度重新解读玛丽这一形象,可以得出玛丽是因为不能平衡无意识里的阿尼姆斯与现实中的丈夫詹姆斯·蒂龙,失去了生命驱动力,从而不得从现实隐入吗啡的世界以减轻痛苦。

玛丽;原型理论;阿尼姆斯;吗啡

尤金·奥尼尔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位被授予诺贝尔奖的美国剧作家。《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公认和作者自认为最好的作品,并于1957年荣获了普利策奖。这部带有自传性的剧作充分展示了奥尼尔的家庭世界和他的生长环境,蒂龙一家四口人就是奥尼尔本人、他的父母和大哥杰米。整部作品讲述的是蒂龙一家在夏季别墅里一天的故事。剧中只有很少的动作,大段大段的对话都是围绕着家庭每天都要面对的问题,这些问题犹如噩梦一样挥之不去:33岁的杰米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酒鬼;蒂龙酗酒而且是个十足的吝啬鬼;埃德蒙患上痨病。在这诸多问题中,一些批评家们却把这部家庭悲剧归罪于玛丽不断地吸食吗啡。这些批评家只看到十九世纪女性的全部责任在于相夫教子,将一切奉献给家庭,但是玛丽不仅没有尽到这些职责反而做出不容于社会的行为—吸食吗啡。家庭没有了奉献者,而其他家庭成员也不愿承担这个责任,因此互相指责对方,把罪过强加给已经痛苦不堪的玛丽。本文从荣格的原型理论出发,重新探讨了玛丽吸毒的心理因素,认为玛丽是不能平衡无意识里的阿尼姆斯与现实中的丈夫詹姆斯·蒂龙,失去了生命的驱动力,所以选择吗啡作为排解痛苦的方式,从而为理解玛丽这一形象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一 荣格的原型理论

荣格最重要的贡献就是发展了弗洛伊德的个人无意识,提出了伟大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其主要内容是原型。荣格曾经确定和描述过几十种不同的原型,但主要的原型是人格面具、阿尼玛和阿尼姆斯、阴影和自性。阿尼玛可能是荣格的原型中最复杂的部分。男人的无意识包含一种女性的补偿因素,它是男人的灵魂,他的生命驱动力,经常投射于少数几个女人身上。对男人来说,除了从遗传获得的关于女人的集体形象,他们还在生活中与女人的交往过程中获得对女人的经验,而对女人的最初经验始终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他对母亲的经验;是她把他养育成人,并对他有最显著影响:某些男人一辈子不能成功地摆脱母亲的吸引力。与男人身上的阿尼玛相对称的是女人身上的阿尼姆斯。对女孩子来说,与父亲最初接触的经验对她的阿尼姆斯形象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也可以说父亲就是阿尼姆斯的化身,而这种联想好象对她的精神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诱惑,她在思考和行动的时候,会不断引用父亲的话,并照他的方式来行动,有时候一直持续到了成熟年龄。在正常的发育过程当中,阿尼姆斯被投射在几个男性形象上面,而这种投射一旦实现,一个女人便把某人看作确实是她所认为的那样一个人(就是说,在阿尼姆斯的特征下面),这个人已经几乎不可能被她接受为他实际上所是的那种样子了。这样一种看待人的态度,在人际关系中可能会很有妨碍,只在男人符合女人对他的设想的程度上面,这种态度才能继续下去,而不致发生冲突。而当这个男人与女人的阿尼姆斯背道而驰的时候,她就会失去生命驱动力,陷入痛苦的深渊。

二 玛丽无意识里的阿尼姆斯形象

根据荣格的原型理论,对于女孩子来说,父亲是她最初接触的男性,对她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也是阿尼姆斯形象的化身。玛丽·蒂龙的少女时期是在修道院渡过的,除了父亲之外,她几乎没有与其他男性接触的经验,显然父亲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父亲对她的宠爱在剧中多次被强调,她父亲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豪华的家、修道院良好的教育环境、丰富而成功的社交生活、成为修女或钢琴家的美梦。父亲的所作所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玛丽,所以她逐渐地在无意识中形成的阿尼姆斯形象,那就是一个能给予她比父亲同样的、甚至更多的爱和照顾的男人。

而当詹姆斯·蒂龙走进她的生命时,这个公认的美男子、戏迷们崇拜的偶像,不仅风度翩翩,而且朴素、和蔼、谦逊,没有架子,没有虚荣和傲慢,她感觉蒂龙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意识到了自己人生的欠缺, 迫不及待地希望在婚姻中得到补偿。于是, 还没有来得及真正了解这个人, 玛丽就抛弃做修女的信仰,丢掉做钢琴家的梦想,将少女时代的追求一古脑丢掉,只抱有“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他的妻子”的想法。

三 玛丽与她的阿尼姆斯形象的分裂

根据荣格的原型理论,当男人的阿尼玛或者女人的阿尼姆斯与他们所投射的对象背道而驰的时候,男人或女人就会失去生命的驱动力,这就意味着男人或女人会陷入痛苦的深渊。当玛丽把潜意识里的阿尼姆斯形象投射到丈夫詹姆斯·蒂龙身上时,发现他与自己潜意识里的阿尼姆斯形象分裂了,所以她失去了生命的驱动力,陷入了无限苦痛之中,因此不得不隐入吗啡的世界以逃避这种痛苦。

根据上文分析可知,玛丽按照父亲的形象形成了自己无意识中的阿尼姆斯形象:一个能给予她上流社会的生活,幸福的家庭和一个真正的“家”的男人。而在现实生活中,詹姆斯·蒂龙十岁时,父亲就抛弃了他母亲和他们六姐妹。蒂龙作为家里留下来的最年长的男子汉,自然就成了一家之主,不得不去干零活来养家糊口,即使是后来蒂龙从事剧作演员的工作,生活也很不稳定,经常要四处赶场,而玛丽出于对丈夫蒂龙的爱,心甘情愿地跟着蒂龙坐着肮脏的火车四处奔波,住着环境很差的下等旅馆,吃着垃圾一般的食物,独自呆在旅馆里等着晚归的蒂龙,一个人抚养着孩子。但是做了这一切之后,她又得到了什么?不被丈夫理解,没有一个真正的家,没有丈夫的爱和关怀。更严重的是,当玛丽生埃德蒙的时候,蒂龙为了省钱请来了一位蹩脚的医生,从而导致了她早期的吗啡毒瘾。但是蒂龙作为罪魁祸首没有给予在痛苦中挣扎的妻子以真正意义上的关心和照顾:他买的那栋蹩脚的夏季别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因为大半时间里他宁可与朋友在酒馆里喝的烂醉,也不愿陪在可怜的玛丽身边;他认为买一辆二手车就足够让玛丽摆脱孤独,而事实上,这辆破车却让她更加抬不起头来,她曾说过,“查特菲尔德一家人坐着他们崭新的迈西地牌汽车刚开过去。你瞧,多么漂亮的车子,是吗?不像我们那辆买来就是旧的卡车。”甚至当全家人得知埃德蒙得了痨病的消息之后,蒂龙居然不顾儿子的生死,而决定把他送到条件很差的公立疗养院。玛丽彻底绝望了,她无法平衡那个潜意识中的阿尼姆斯和现实生活中的丈夫蒂龙的形象。她在剧中的话大部分都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的独白,可见她心中是多么孤寂和无助。而正是内心的苦痛驱使她寻找不正常的排解方法,吗啡带来的那种混混沌沌的感觉,可以使人暂时忘却痛苦,所以她宁愿沉迷于吗啡的虚幻世界里也不愿面对现实。

玛丽在精神恍惚中反复说丢失了一种东西。“我找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是我丢失的一件东西。”“我非常惦念这样东西。总不会完全丢失吧。”“我非常需要这样东西,我记得我有这样东西的时候,我从来就不觉得孤单,从来也不害怕。总不会永远失掉这样东西吧,要是我那样想,那只好死去。因为要是那样就完全没有希望了。”玛丽所提到的那样东西很模糊,每个人都可能有自己的解释,而笔者认为,她不断寻找的这样东西是她现实中的阿尼姆斯,由于现实生活里的丈夫蒂龙与无意识中的阿尼姆斯的分裂,失去了生命的驱动力,导致她要借助吗啡的力量来逃离现实世界的痛苦回忆旧日的美好,那时她要成为修女或者钢琴演奏家,与蒂龙刚刚开始相爱。那段岁月之所以美好是因为那时候她的阿尼姆斯形象与其投射对象是一致的。

1. 克罗斯韦尔·鲍恩:尤金·奥尼尔传[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8年

2. 弗吉尼亚·弗洛伊德:尤金·奥尼尔的剧本—一种新的评价[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年

3. 沈建青:疯癫中的挣扎和抵抗:谈《长日入夜行》里的玛丽[J].外国文学研究:2003年

4. Guerin, W. L.:A Handbook of Critical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 [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4.

5. F.弗尔达姆:荣格心理学导论[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

6. 王艳芳:寻求归属的苦闷与抗争———试析奥尼尔笔下玛丽的悲剧命运[J].江西社会科学,2000年

7. 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

ReinterpretationoftheCharacteristicofMaryinLongDay’sJourneyintoNight

Sun Ye

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is a family tragedy, and many critics regard the female character in this drama as the arch criminal of the tragedy, because she continually addicts to morphine which makes the whole family fall into melancholy and agonizing abyss. However, according to Carl Jung’s archetypal theory, the character of Mary in 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can be reinterpreted in a new way. When Mary refused her husband, James Tyrone, she could not balance her animus in unconsciousness and Tyrone living in reality, so she loses her living impetus , Mary has to hide herself behind the morphine in order to relieve her pains.

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Mary; archetypal theory;animus;morphine

ClassNo.:I712.073DocumentMark:A

蔡雪岚)

孙烨,在读硕士,长沙理工大学云塘校区外国语学院2007级,湖南·长沙。邮政编码:410114

1672-6758(2010)01-0129-2

I712.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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