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仙”到“醉吟先生”的“逍遥世界”
——李白与白居易饮酒诗比较

2010-04-07 09:24秦利英
关键词:诗仙美酒白居易

秦利英

从“诗仙”到“醉吟先生”的“逍遥世界”
——李白与白居易饮酒诗比较

秦利英

自古以来,诗人与酒就有着不解之缘。唐代的两位大诗人李白与白居易同样爱酒嗜酒恋酒,酒是他们生活与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酒之于李白与酒之于白居易既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他们对人生友情的珍惜,还有就是失意之后的“以酒疗伤”;而不同的背后,隐藏着的则是他们各自不同的个性,处事态度和人生价值观。

李白;白居易;饮酒诗

诗人李白是因被德高望重的贺知章惊呼为“天上谪仙人”而得其名“诗仙”的,然而殊不知,李白一生对酒的喜爱,酒给予李白的非凡力量也给他增添了不少“仙人”的“神韵”;而对于自号“乐天”的白居易来说,一生起起伏伏,从二十九岁喜中新科进士到七十五岁终老洛山,酒是其朋友,是其伴侣,是其回望来时路时能安然“中隐”的“安慰剂”。从李白到白居易,从盛唐的华美到中唐的渐趋阑珊,酒伴随着他们,酒也成就了他们。在酒香飘逸的世界里,他们或歌或泣,或愤或怨,在他们自己既定的时空里演绎着自己独特而又略显哀美的人生。然而,透过篇篇似乎还散发着酒之余香的感人诗作,我们会触摸到两位诗人完全不同的内心情感。同样是酒,同样爱酒,可于酒之后却隐藏着他们各自不同的哲学理想与期望,不同的人格魅力与人生价值。

一 酒是“纽带”——对“友情”的渴望与珍惜

不论是盛唐的莺歌燕舞还是中唐的“危机四伏”,都无法真正将诗人与酒分开。酒使得诗人不再寂寞,因为有酒在,就有朋友在,就有深深的情谊在。先看李白的《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1]与友相遇,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此时酒就是最好的“融合剂”,也是表达感情最好的“媒介物”,一切都在不言中,一切都在清冽醇香的酒里。再看李白的《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1]朋友汪伦以美酒相待,让李白感叹不已,他感到了友情的温暖与份量,李白便以诗和答,来表现自己内心深处对朋友深深地眷恋之情。

而我们来看白居易的《对酒有怀寄李十郎中》中的“寂寞春来一杯酒,此情唯有李君知。吟君旧句情难忘,风月何时是尽时”[2],去岁的柳枝已长出新芽,今春的桃花又一次开满枝头,可往日挚友却远在他乡,隔着山隔着水,万水千山,心底那浓浓的情谊如何伸展?如何能穿越时空的隧道到达友人的身边?酒!唯有酒可以做到。因为除了反复吟诵友人留下的“旧句”外,唯有酒可以使诗人的心灵飞向远方,飞向远方朋友的心间。白居易与元稹是“知交”,元稹的喜怒哀乐白居易都放在心上,尤其当元稹被远放异地时,他的日日行程也被白居易所惦念和挂虑,这种情感在白居易的《与李十一同醉忆元九》里表现得很真实:“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做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2]

自古以来,友情就是人们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了朋友,人才不会被寂寞吞噬,才会在日日的流水岁月里站定脚跟,也才会不被温暖遗弃。而白居易似乎将这种情谊看得更重,同时,他借助于酒也将这种情谊熏染得更浓。再如白居易在《对酒示行简》中如此写道:“今旦一樽酒,欢畅何怡怡!……不叹乡国远,不嫌官禄微。但愿我于尔,终老不相离。”[2]诗人是那样的渴望友情,又是那样的珍爱友情,一句“终老不相离”让我们看到了诗人的一颗赤诚之心。在诗人眼里,友情已高过了一切。

二 酒是“汤药”——“穷”之后的虚幻治疗

古代文人大都信奉“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君子原则”。“达”固然好,可以上对君主进谏,下对百姓伸出援助之手,因为有了能力;可“穷”就是另外一种境况了。因为“穷”意味着痛苦、压抑、失落与寂寞,尤其是“达”之后的“穷”,其内心的“跌落”更让人不好接受。李白在受到唐玄宗降步辇以迎接的“隆重”礼遇与短暂的供奉翰林之后,谗言随之而来,李白那清傲的性格不能接受,但又能怎样?反抗吗?凭借李白弱弱一介书生又能反抗些什么?除了无奈的“退出”以不受其污浊外。然而李白的心毕竟“受伤”了,它需要安慰,我们看王明居在《唐诗风格论》这样说:“所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但也不过是自我解嘲、自我安慰而已。”[3]所以李白便在《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中悲怆地唱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1]诗人很无奈,但又不能简单地就此罢休,于是酒就成了温暖的“汤药”,借助于酒的微醺气息,诗人不至于那么落魄,同时也求得几丝短暂的安慰,尽管诗人也知道,酒醒之后痛苦还在。还有李白的另一首诗《月下独酌其四》:“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辞粟卧首阳,屡空饥颜回。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蟹鳌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需饮美酒,乘月醉高台。”[1],就像音乐是世界通用的语言一样,当“穷愁”逼近,诗人可能首先想到的都是那醇香的液体,仿佛借助于这种液体在体内的流动,可以冲刷掉浓重的哀愤,那受伤的心灵可以得到预想的慰藉。面对同样的境况,白居易采取的也是几乎一样的“治疗方法”,且看白居易的《劝酒寄元九》中的“何不饮美酒,胡然自悲嗟。俗号销忧药,神速无一加。一杯驱世虑,两杯反天和,三杯即酩酊,或笑任狂歌。陶陶复兀兀,吾孰知其他?况在名利途,平生有风波。深心藏陷阱,巧言织网罗。举目非不见,不醉欲如何”。[2]白居易表面是在“寄元九”,其实是在“寄自己”,劝自己,既然才能无以施展,那就与酒为伴吧,酒不会“骗人”,酒可以“疗伤”,酒可以让你忘忧忘愁可以让你的浮躁慢慢安静下来,此时,酒给予了诗人一个“另类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诗人寻得了片刻的安全感。

三 对酒当歌——永不服输与适然接受的不同处事态度

由鲍鹏山主编的《中国古代文学通论》里这样评价李白:“他诗歌中那种强烈的主观色彩,主要表现为侧重写豪迈气概和激昂情怀,很少对客观物象和具体事件做细致的描述。他那脱去羁绊的气质,傲世独立的人格,易于触动而又爆发强烈的感情,形成了李白诗抒情方式的鲜明特点。”[4]李白是“天上谪仙人”,既然是“仙”那就必然有“仙”的风度,虽然李白也失落,可那只是一时的短暂的,好像李白骨子里永远都不会“服输”,无论在多么黑暗的“低谷”,李白总能在最后找到支撑自己跃出“谷底”的力量,比如他的有名的《行路难》:“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1],然而在迷惘苦闷之后不久,诗人马上振作起来,于是我们就看到最后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1]的豪情万丈。再看他的《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哀哀歌苦寒,郁郁独惆怅。傅说板筑臣,李斯鹰犬人。 起匡社稷,宁复长艰辛?而我胡为者?叹息龙门下。富贵未可知,殷忧向谁写?去去泪满襟,举声《梁父吟》。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因?”[1]诗人感情同样在经历了低迷之后转而又腾跃千里,发出要“自致”“青云志”的满腔豪情。而白居易呢?白居易没有“谪仙人”的“慧赐”,白居易是个人间的“凡人”,他要生活于炊烟米香之中,更何况他还有“隆恩”在身,他还没有完全脱掉官服。所以白居易选择的是一条几乎为“完美”的于己于国都不算太苛刻的“中隐”道路。在自己的《咏怀》中白居易这样说:“自从委顺任浮沉,渐学年多功用深。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销尽是非心。妻儿不问唯耽酒,冠带皆慵只抱琴。”[2]还有《从同州刺史改授太子少傅分司》:“承华东输三分务,履道西池七过春。歌酒优游聊卒岁,园林潇洒可终身。留侯爵秩戒虚贵,疏受生涯未苦贫。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做闲人。”[2]白居易似乎是幸运的,因为他可在袅袅炊烟之中优游于“山林”与“朝野”之间,从此点来讲,白居易算得上一个人间俗界的“酒仙”了,只不过与李白相比,他站于地上,李白则潇洒于云端。

四 无尽逍遥——酒香中的“狂”与“不狂”

李白极少用文字明确表达他的“狂”,但这并不说明李白就不“狂”,因为我们可以从他的诗篇里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狂气”存在。比如他的非常有名的《南陵别儿童入京》:“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着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如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1]由薛天纬著的《唐代歌行论》里说:“‘仰天’二句,快人快语,天真没遮拦,没顾忌,活画出诗人的形象与性格。”[5]正是因为“没遮拦”,所以我们才在李白得意之中看到他溢于言表的“狂”,他始终深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如今要奉召入京,怎能不“狂”?为何不“狂”?再看《玉壶吟》,“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1]此时的李白已经遭谗,但他那孤傲的本性怎能掩饰胸中愤怒?即使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岌岌可危”,可李白还是无法不“狂”,这“狂”还是来自于他对自己的自信。而白居易呢?“醉吟先生”则很直接,他多次直呼自己是“狂夫”、“狂翁”,多次手持酒杯“狂歌”,兴酣之际“狂舞”。如白诗《赠诸少年》:“少年莫笑我蹉跎,听我狂翁一曲歌。”[2]《有感三首》:“忘怀任行止,委命随修短。更若有兴来,狂歌酒一盏。”[2]《戏问牛司徒》:“不知诏下悬车后,醉舞狂歌有例无?”[2]《醉酬殷协律》“醉袖放狂相向舞,愁眉和笑一时开。”[2]白氏的“狂”用笔墨挥发得“淋漓尽致”,趁着酒兴,借着朦胧,诗人“狂歌”“狂舞”,苦闷失意于酒醉中得以稀释。但是我们说,生活里清醒状态下的白居易并不狂的,除了诗人口中的“狂”之外,我们无法找到存于他身上的那种“狂”,他的“狂”是“醉狂”,是只有借助于酒精才能显现的,是被酒精“膨胀”过了的,是一种带有无奈的“狂”。由此,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说,李白的狂是由里及外的,是随性不加修饰的,而白居易的狂则是带有锁镣而且以酒为载体的,离开酒,白居易是闲适的,也是稳重的。无论如何,在美酒所营造的“逍遥世界”里,两位诗人在醺醺醉意之中以他们各自独特的方式,向我们阐释着“生命之狂”与“生活之狂”的区别与真谛!

[1]李白.李白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2]白居易.白居易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3]王明居.唐诗风格论[M].安徽:安徽大学出版社,2001.

[4]鲍鹏山.中国古代文学通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5]薛天伟.唐代歌行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ComparisonoftheDifferentCharacteristicTraitsFoundinLiBaiandBaiJuyiPoemsExpressingDrinking

Qin Liying

From time of immemorial , the poet is tightly bound to the liquor . Li Bai and Bai Juyi , two famous poem writer lived in Tan Dynasty in China , like drinking and the liquor is an indispensible part of their life . The paper thinks that there are som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LiBai and BaiJuyi in the characteristic traits and the attitude toward the life.

Li Bai; Bai Juyi; poem expressing drinking

ClassNo.:I206.2DocumentMark:A

宋瑞斌)

秦利英,在读硕士,陕西理工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09级,陕西·汉中。研究方向:唐宋文学。邮政编码:723000

1672-6758(2010)06-0083-2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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