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洋
J.H.谢拉(1903.12-1982.3)是美国一位多产的图书馆学家,在图书馆学各个领域都有不同程度的贡献。书目理论研究则是其中之一。纵观谢拉的书目研究历程,主要有如下活动:
1950年,谢拉在芝加哥大学任教期间,就曾指导召开了第十五届GLS书目组织年会,力图解决世界范围内文献资源组织的有效性问题[1]。发表文章《分类作为书目组织的基础》(Classif ication as the Basis of 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并编辑出版了会议论文集《书目组织》(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1951)。1952年,他在《书目理论的构建》(Foundationsof a Theory of Bibliography)一文中详细阐述了社会认识论与书目交流的关系。1956年,谢拉在担任西部后备大学图书馆学院院长期间,举行了“记录知识的实际运用”会议[2]。同年,与M.E.伊根合著出版了《分类目录:基本原则与实践》(The Classif ied Catalog:Basic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一书,从理论和实践层面重点探讨了分类目录的编制与维护,其分类目录的实践应用得到了芝加哥大学John Crerar Library的大力支持。在以后的十年里,谢拉一直进行着书目理论的研究。并于1965年和1966年分别出版了有关书目研究的论文集,即《图书馆和知识组织》(Libraries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Knowledge)、《文献工作和知识组织》(Documentation andthe Organizationof Knowledge)。前者探讨了当代图书馆学的社会学基础及其影响下的分类编目技术等;后者则分析了新环境下对这些技术的改进[3]。
应该说,谢拉书目理论是二战后整个图书馆学的社会学研究热潮下的产物。二战后,国家和社会越来越成为图书馆事业的核心推动力,而图书馆学的研究也越来越关注图书馆与社会间的关系[4]。谢拉就是关注于书目在社会交流中的作用,这与他社会认识论的基本思想是相一致的。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谢拉对传统书目理论进行了三大批判。
在谢拉看来,书目应当是思想和信息的载体系统。他反对把书目看成是彼此互不相关的仅能满足少数特定人群需求的工具的“微观”方法论观,而是对书目研究持“宏观”方法论观[5],即将书目视为交流工具之一;而交流本身则是社会组织与行为的工具之一。那么,这里衍生出三个问题:
(一)书目研究的基础——“社会认识论”(Social Epistemology);
(二)书目研究的核心——“书目交流”(Bibliographic Communication);
(三)社会认识论与书目交流间的关系。
首先,从社会学角度来说,环境分析要与行为本身的分析充分结合。而行为分析要从认识、目标、影响三个层面进行[6]。其中,认识层面对社会模式的形成是最具影响力的。谢拉对认识层面的研究仍持宏观方法论观,即他反对以往的以个人知识过程为主要内容的认识论,而是主张“社会认识论”,也就是在统一社会结构之下,试图获得一种与大环境相关的物理上、心理上及智力上的认识。这种观点将个人智力生活原则整合为社会、国家和文化层面上的原则。因此,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书目研究也必然从单一书目上升到社会层面的书目研究。而且,这种“宏观”方法论观已为社会科学所普遍接受。同时,它不仅依赖于交流理论、图书馆学以及书目理论,而且还能贡献于这些理论,而这些理论又是与一般社会理论息息相关的。因此,这种方法论观就需要最大限度的社会范围内的合作,并向整个社会提供书目服务。根据这一观点,图书馆员的任务就是:一、在整个社会交流系统之下探讨书目的现实和潜在作用;二、现有书目类型的特有功能及多种书目的功能整合;三、单一群体对不同类型书目的需求以及合作群体的书目方法和服务。
其次,书目交流包括:一、单一群体内部的书目交流;二、不同学科群体间的书目交流;三、学术层、实践层、教育层与大众间的书目交流。而书目交流又是“文本交流”(Graphic Communication)的形式之一。谢拉认为,现在专业领域的交流更多的是通过“文字记录”(Graphic Records),而不是通过个人记忆和直接观察来实现的。然而,由于交流本身的工具性特点,使得以往对交流的研究大多局限于大众交流,而对“文本交流”关注甚少。事实上,文本交流与大众交流的动力系统是恰恰相反的。大众交流要求传播者具备高度自主性和行动性,而对接受者的接受程度及瞬间注意力要求很少;而文本交流恰恰相反,它则强调接受者一方的自主性。因为这种交流的目的就是使接受者获得信息和思想。而这正是图书馆和书目服务所必备的。因此,文本交流的重要性则被提上议事日程。它的研究范围是文本交流在认识、目标和影响三方上的作用。
再次,如何将社会认识论应用到书目交流,基于如下四个假设:
(一)个人有机会融入到他所处的环境中;
(二)个人必须认为他能与所处环境达到知识的整合;
(三)社会作为一个整体能够整合个人知识;
(四)社会行为能够整合个人行为。
随着个人越来越融入到社会环境,人们发现,个人要想掌握所有知识变得越来越不可能,因此,专业化逐渐形成。而这种专业化要想达到行动的统一,就必须以各领域间的知识整合为前提。个人要想及时了解专业研究动态则需要进行知识交流,而知识交流又有赖于文本交流。从这个意义上说,社会认识论研究知识产品的生产、传播和利用,而文本交流正为这一过程提供了客观依据。由此,良好的书目系统的建立则变得尤为重要。
总之,谢拉主张书目研究方法要转变。他看到了整个社会对书目服务的需求。这种从微观到宏观、从个人认识过程到社会认识过程的转变,类似于从个人隐性知识向社会显性知识的转变。而书目正是这种知识转变的载体和工具。
1950年,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书目调查报告》(UNESCO/LC Bibliographic Survey)曾指出,书目研究所需要的是“技术和合作”[7]。谢拉对这种认识观作出了强烈批判。他说,“我们之所以不能创造出令人满意的合作化书目服务系统,其原因在于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及怎么样做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有效的书目组织需要成功的管理。”[8]书目组织,更准确地说是书目管理,才是组织文字记录的首要任务。他分别从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次阐述了书目管理的重要性和任务。
首先,宏观层次。该层次是最重要也是最受关注的层次。这是由于,它是国家和政府的责任。而这种责任需要由国家级协调机构来执行。这一协调机构由联邦政府审批成立,并赋予其一定的政府级权利;由公共基金建立并维持,需要代表多方利益。同时,它还要充分意识到自身对于整个社会的职责,其政策的制定要考虑到书目组织运作所涉及到的所有社会过程;要以最具权威的研究发现为依据从而制定管理决策;并根据有关书目项目的社会价值来分配资源。另外,它的工作人员必须代表大众和所有对书目感兴趣的主要社会组织。当然,它应该与联邦政府相联系,要么作为正式的政府机构,要么是作为国会直属的私人团体。总之,书目管理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设立国家级决策群体协调现有书目服务,为未来资源开发制定新政策,鼓励基础性研究以避免决策失误和资源浪费。
其次,中观层次。该层次的管理对象是满足特定需求群体的书目产品。因此,其管理决策要以特定群体及其需求而定。具体职责如下:一、对于那种从不考虑具体书目需求,而提供的孤立的不具协调性的书目服务的情况,一定要避免。因为这种孤立的观点不仅忽视了非协调性系统中所固有的管理失误,同时也没有意识到,如果没有宏观层面上的整合的书目系统,各个领域的专家的研究都不能得出有用的结论;二、尽可能参与到统一书目服务,而不是单一书目服务的研究中;三、合理的预算是书目管理最重要的方面。因此,需要重新评估现存服务的价值及其在整个社会中所起的作用。总之,中观层次的书目管理是宏观决策层下的具体应用,而其管理决策也同样能应用于宏观管理层。
再次,微观层次。该层次是指与具体的书目项目有关的命令与执行,它需要细微的管理。具体职责如下:一、制定基于事实的且适用于特定群体的决策;二、有关奖金等鼓励性政策的管理;三、书目管理所需技术。另外,微观层次书目管理还要考虑到分类及实体书目的可获取性问题等。
总之,谢拉认为,以往对书目研究问题的认识存在偏差。他反对“技术决定论”,认为技术只是书目研究中的重要环节,而不是决定因素。而对书目进行不同层次上的管理,才是保证书目交流有效进行的关键。
在以上理论的指导下,书目组织需要进行如下两点分析:一是环境分析(Situational Analysis)。指人类活动所关注的所有学科的各种信息、知识和见解分析。这种分析需要回答的问题如,企业要开拓新市场需要哪些信息;化学工业要研发一种合成纤维需要哪些信息等等。这些问题都是具体而微的问题,需要各个领域的专业图书馆员来予以解答。二是信息单元分析(Analysis of Information Unit)。即通过主题或是分类的方法来实现书目的编制。
首先,谢拉认为书目编制应遵循这样的原则[9]:一、区分书目编制所要达到的主要目的和非主要目的;二、选择适合现实需求的书目形式;三、该目录与其他书目工具间的关系。可见,谢拉认为,书目形式的选择是以具体情况而定的。在美国,多年来主题目录以及DDC、LC的广泛使用,似乎限制了书目组织的实现方式。然而,二十世纪特别是二战以来的书籍的快速增长和学科专业化趋势,使得用于特定领域的分类体系的建立越来越迫切。为了快速定位特定信息,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分类目录的地位和价值。而谢拉批判主题目录,正是因为面对当时的信息压力,主题目录的检索效率越来越不能让人满意;同时,主题目录本身的小型化已不能满足当时对更为全面的信息的检索需求,而建立大型化的主题目录的成本和难度又远远大于维持小型化主题目录的成本和难度。另外,在分析了主题目录和分类目录各自的优缺点后指出,对主题、分类目录的取舍并不是绝对的,批判主题目录在当时环境下的低效率并不是批判了主题目录的全部,而主张采用分类目录也不是认为它是完美的。这种取舍只是权衡利弊后的主观结果。
其次,分类是书目组织的基础[10]。谢拉认为,我们要想成功组织我们的文明的文字记录,就需要设计一种系统以组织这样的记录并使其社会价值达到最大化。当然,我们还需要研究分析社会组织记录的不同模式,从而将适当的分类体系运用其中。只有编制有效的分类技术和体系,才能使书目达到如下目的:一、分析、描述并定位信息单元;二、编辑资源使之提供必要的索引。同时,谢拉还注意到了分类体系的新趋势,即具有参考功能的实用分类体系。对于分类主要有如下研究领域:
(一)对现存分类体系的优缺点分析;
(二)对新型分类法的研究,并重新审视其所依据的原则;
(三)对不同参考轴(axes of reference)之上的概念框架构建的检验;
(四)对目前使用中的各个领域研究文献的概念、术语的内容分析;
(五)在这种内容分析指导下的主题标目的研究推敲;
(六)开发合适的技术以评测所有形式的分类体系和主题款目的有效性;
(七)研究不同分类体系中资源的集中与分散,并解释研究结果对图书馆用户的作用;
(八)计算每种分类法的准确成本,并与书目价值和书目功能的提升相比较。
总之,谢拉认为,以往对书目组织的实践并没有充分考虑到实际应用和成本预算等问题。分类本身的研究历史悠久,而将分类作为书目组织的基础以类分图书馆资源的研究,应该说谢拉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可以说,谢拉的书目交流理论是书目情报理论的先声。柯平曾提到,“书目情报理论的最初表达是书目交流理论……书目交流是书目情报理论的启蒙思想,因为书目交流实质就是书目情报的交流”[11]。谢拉的“文本交流”概念的提出,其实是将交流分为以文本为载体的间接交流和个人间的直接交流两种形式。1958年的国际科学技术会议上,美国社会学家门泽尔发表文章《组织和非组织的科学交流》,将利用科学文献为载体的正式交流与对话、讲演等非正式交流区分开来。直到1976年米哈依洛夫《科学交流与情报学》,系统表达了科学交流思想,并确立了书目情报理论。应当说,门泽尔和米哈依洛夫都在某种程度上发展了谢拉的书目交流理论,并将其进一步深化。
不仅如此,他的书目理论还引起了研究者对书目管理和分类系统的重视。然而,谢拉对于传统书目理论的批判精华在于他能够把握现实需求、敢于探索未来趋势。B.C.布鲁克斯就曾这样评价道,“要有探索精神,从历史的角度多方面分析问题,寻求能使本专业进行系统阐述、检验、证实和预示未来的基本观念和关系;寻求基础;要有广义的可行性书目理论,在变革和技术革新方面允许勇敢的进取精神——这就是谢拉全部著作中的主要思想。这种思想一再强调:使社会最大限度地利用知识是我们时代的核心问题。”[12]
附表:谢拉书目理论研究成果
(一)著作
1.J.H.Shera,Margaret E.Egan.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Papers Presented before the Fifteenth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Graduate Library School,July 24-29,1950.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1.
2.J.H.Shera,Margaret E.Egan.The Classified Catalog:Basic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Chicago: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1956.
3.Libraries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Knowledge,London:Crosby Lockwood,1965.
4.Documentation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Knowledge,London:Crosby Lockwood,1966.
5.J.H.Shera,George S.Bobinski,Bohdan S.Wynar.Dictionary of American Library Biography.Libraries Unlimitied,Littleton,Colo.,1978.
(二)论文
6.A Summary of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Classification Theory.In U.S.Research an Development Board,Special Committee on Technical Information,Symposium on Special Classification Systems,U.S.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Board,Washington,D.C.,1949:1-6.
7.J.H.Shera,Margaret E.Egan,Foundations of a Theory of Bibliography.Library Quarterly,1952,22:125-137.
8.Bibliographic Management.American Documentation,1951,2:47-54.
9.Classification as the basic of 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In: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1:72-93.
10.Classification—current functions and applications to the subject analysis of library materials.In:T he Subject Analysis of Library Material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School of Library Service,1953:29-42.
11.Patterns,Structure and Conceptualization in Classification.Presented at the International Study Conference on Classification for Information Retrieval.Dorking 1957.Pulished in Proceedings of the Conference.London ASLIB,1957:15-27.
12.What lies ahead in classification.In:Proceeds of the Institute.Champaigne:University of Illinois Bookstore,1960:116-128.
13.The Dignity and Advancement of Bacon.College and Research Libraries,1962,23:18-23.
14.The Book Catalog and the Scholar—A Reexamination of an Old Partnership.Library Resources and Technical Services,1962,6:210-216.
1 Shera J,Egan M.Bibliog raphic Organizaion.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 o Press,1950:1-4.
2 罗斯基 K.杰西·H·谢拉的生平及其著作目录.见:图书馆学引论.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86:311.
3 Shera J.Documentation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Knowledge.A rchon Books,The Shoe String Press,1966:1-5.
4 范并思.20世纪西方与中国的图书馆学——基于德尔斐法测评的理论史纲.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56-58.
5 Shera J,Egan M.Foundations of a T heory of Bibliography.Library Quarterly,1952,22(4):125-137.
6 Essays in Sociological T heory Pure and Applied.Glencoe,Ill.:Free Press,1949:6.
7 UNESCO/LC Bibliographic Survey.Library of Congress,1950(1):25.
8 Shera J.Bibliographic M anagement.American Documentation,1951(2):47-54.
9 Shera J.The Classified catalog.In:Basic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Chicago: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1956:10-11.
10 Shera J.Classification as the basic of 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In:Bibliographic Organization.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1:72-93.
11 柯平.国外书目情报理论.图书馆工作与研究,1992(2):25-28.
12 Brookes B.Jesse Shera and the theory of bibliog raphy.Journal of Library ship,1973,5(4):233-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