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经纬
相对于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的存在已是不争的事实。国际金融危机已渡过最坏的时期,但全球经济复苏的前景还有诸多不确定性。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之一,地缘经济所面临的不确定性成了亚太地区经济复苏和全球经济转颓为增的重要掣肘。
种种迹象表明,亚洲经济是全球经济复苏进程引领者的地位至少在未来一年内不会改变,并仍是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部分。但透过亚洲经济乐观预期,我们必须要关注未来的潜在风险。
当前,亚洲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是政策退出时机的把握。众所周知,亚洲经济率先复苏主要得益于政府经济刺激政策,一旦经济刺激政策退出,复苏的进程能否持续还是一个未知数。经济刺激政策究竟何时退出不仅取决于对经济复苏前景的判断,还取决于对政策本身是否可持续的判断。由于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许多亚洲国家经济目前面临通货膨胀预期和资产泡沫风险的压力。其中印度和越南通货膨胀的压力尤为突出。为此,越南已进入第一批加息国家的行列,印度也宣布2010年将退出经济刺激政策。仅从通货膨胀率的水平来看,2010年亚洲经济的风险并不大。但继续实施大规模的经济刺激政策可能会加剧人们的通货膨胀预期,在CPI上涨幅度不大的情况下引发资产价格上升,因此,多数人为了规避通货膨胀风险而选择购买资产。如何继续执行宽松的货币政策与遏制资产泡沫风险是亚洲各国货币管理当局面临的难题之一。
从中长期来看,最大的风险来自于亚洲经济,尤其是出口导向型经济体能否转变增长模式,有效应对全球“再平衡”的挑战。进入后危机时期,美国调整其负债消费模式已是大势所趋,而作为“再平衡”的另一方,亚洲经济的反向调整将决定能否实现可持续的稳定增长。
伴随经济高速增长,中国的周边安全环境并没有出现同步改善。面对中国的崛起,某些大国作为国际秩序既得利益者,失衡心态加剧,对中国防范意识加强。这种失衡、防范意识与其国内党派利益之争、国内利益集团之争相结合,通过挑动民族主义情绪客观上加大了中国经济的安全风险。在中印边境争端、中日东海划界争端、围绕力拓间谍案的中澳争端都可看到这类因素的影响。此外,区域外某些大国插手中国周边事务进一步加剧了本已存在的周边安全风险。
此外,周边部分小国对中国崛起的误解强化了他们的担忧意识。国际社会对中国的炒作从“中国威胁论”到“中国责任论”,从“利益相关者”到G2在一定程度上又加剧了周边国家对中国的猜疑和担忧。2009年G2成为国际社会的一个炒作热点。这不仅高估了中国对国际事务的影响力,而且也误判了中国对外政策不称霸的基本导向。更重要的是,这导致一些周边国家试图推动区域内大国和引入区域外大国来平衡或制衡中国。如在南中国海争端中,我们就清晰地看到了相关国家类似的企图。
目前,非传统安全偶发性冲击也逐渐成为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重要风险来源。中国周边地区国家的政治体制、民族构成、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巨大,非传统安全领域的风险来源众多。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目睹了朝核问题突变,力拓间谍案风波,缅甸政府与北部果敢地区少数民族冲突所引起的跨境难民问题,以及新疆分裂主义分子与海外恐怖主义势力勾结酿成的“7·5事件”等。这些看似偶发的外部冲击背后还经常可看到对中国怀有敌意势力的参与和操纵。
这些复杂的安全隐患使得我国周边安全环境日趋复杂。同时也决定了我们不可能采取单一的对策来化解不同类型的安全隐患。应采取的应对措施是:发展自身的实力;稳定中美关系;发展睦邻外交,拓展中国在周边国家中的影响力;加强软实力建设,改善中国在周边的国际形象。
中国目前获得战略能源、资源的主要途径仍是直接在国际市场上购买。然而,单纯依赖国际贸易购买战略能源、资源,中国摆脱不了在定价权上受制于国际巨头的被动局面。以铁矿石为例,由于三大矿业集团控制着全球价格,中国不得不被迫接受铁矿石进口价格每年的大幅上涨。加上中国企业谈判经验不足、商业风险意识不高等因素,中国在定价权博弈中很难摆脱不利地位。
购买国际成熟跨国公司的股权比通过贸易直接购买能源、资源产品更有效。因为股权投资会使战略能源、资源的价格波动风险得到一定补偿,甚至可能通过对决策的介入从而在该领域掌握一定的主动权。以并购方式收购成熟跨国公司一定数量以上的股权,不但可部分抵消本国由于资源产品国际价格波动造成的损失,甚至可由此在该领域获得一定话语权和影响力。
然而近年来,尽管持有巨额外汇储备的中国走向海外的速度明显加快,但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之路却并不平坦。先有中石油公司2002年竞标俄罗斯石油生产商斯拉夫石油公司和2005年中海油竞标美国石油公司优尼科的失败,后有中铝公司增持力拓集团股权要约的被拒。此外,包括联想、TCL、海尔等在内的企业巨头都没有为中国海外并购提供有效的成功案例。发达国家对中国收购警惕性不断加深,在战略能源、资源方面更是如此。在国家支持企业“走出去”寻找资源后,大批企业试图进入澳大利亚矿业领域。华菱入股澳大利亚第三大铁矿石供应商FMG、五矿收购OZ矿业资产、中钢收购中西部矿业等,均引起澳国各方关注。2009年3月,澳大利亚外国投资审核委员会曾压下4起中企对澳企的并购案,中铝对力拓的注资正是其中之一。中铝对力拓的收购失败再次为中国企业敲响警钟,在海外并购过程中,我方需要博弈的对象除对方企业拥有决策权的董事会之外,还有那些具有决定能力的股东和能影响整个进程的外国政府。在外国对中国、特别是对大型国企投资苛刻限制的现状面前,市场因素之外的诸多政治因素同样对并购的结果起决定作用。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之路崎岖而漫长。
2010年1月1日,中国-东盟自贸区宣布建成,对这个号称全球最大的自贸区,无论是中国还是东盟方面都有很多期待。中国-东盟自贸区未来的发展既取决于中国-东盟加强合作的意愿和努力程度,又必然受到国际、特别是东亚区域大环境的影响。从目前双边关系的发展来看,双方加强合作的意愿较强烈,这其中既有双边经济相互依赖不断加深的因素,也有金融危机的影响。但从国际关系层面来看,尽管大多数东盟国家开始正面看待中国经济的崛起,并表示乐见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但与此同时大国在东南亚地区的争夺又有重新抬头趋势。这给中国-东盟通过自贸区建设拓展双边关系带来一些不确定因素。
结合这些因素,在中短期内(至少到2015年之前),中国-东盟自贸区建设的主要精力将放在有关协议的落实上。一方面中国-东盟自贸区建设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为一个渐进的过程。虽然已经过近十年的建设,但在《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下达成的几个协议都还处在落实初期,要使这些协议得到全面有效落实,使自贸区福利效应得到有效释放,既需要时间,又需要协调各方面利益。另一方面,在是否进一步深化双边一体化问题上双方似乎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意向,温家宝总理最近提出制定《落实中国-东盟面向和平与繁荣的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宣言的行动计划》的倡议说明,中国政府在短期内将致力于落实已达成的协议。虽按东盟发展的经验来看,在自贸区建设后提出共同体倡议顺理成章,但在目前东亚合作模式之争比较突出的情况下,中国如选择提出中国东盟共同体,将会使目前的局势更加混乱。
长期来看,自贸区建设首先将导向中国-东盟市场一体化。当前金融危机提出的最大课题就是在危机后如何实现全球经济“再平衡”,或者说如何通过构筑全球经济“再平衡”帮助世界经济摆脱危机。以中国、东盟各国为主的东亚国家处在这个问题的中心位置,如何摆脱目前过度依赖西方市场的发展模式,为经济长期稳定发展构筑理性基础自然与自贸区建设联系在了一起。这意味基于中国经济增长及模式转变的双边经济合作将朝向在中国-东盟之间形成一种新的分工体系。同时,更为紧密的经济联系和新分工体系的形成将必然要求双方在经济合作制度安排上向前迈进,因此从长期来看,自贸区向经济共同体迈进几乎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