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视野下的《逸周书·时训解》之意象世界

2010-03-22 15:10赵奉蓉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玄鸟诸侯诗经

赵奉蓉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逸周书·时训解》记录了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七十二个时段的物候,这些物候承继《夏小正》的历法体系,又带有周文化的特色,成为表现历史反思主题的重要载体。在展现物象特点时,《时训解》运用类比与象征手法,建立起自然万物与人间社会的联系,自然天地万物纷纷穿上形态各异的服装,走上《时训解》的物候舞台,扮演着作者导演下的各种角色,形成了严整而有序的象征意象群。

一、继承与延伸

(一)雷

先民对于雷的产生原因不明白,对雷始终怀着一种畏惧心理,《周易·震》卦就集中描写了人们在雷声大作时的恐惧状态。为了消除这种恐惧心理,人们想象出一些有特异功能的物象,《山海经·中山经》记载:

又东十里曰騩山,……中多飞鱼,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1,p127]。

又《西山经》言:

又西七十里,曰羭次之山……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1,p26-27]。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1,p36]。

黄帝借助雷兽之皮制成鼓,用雷兽的骨头作为橛子捶打,雷鼓发出的声音惊动方圆五百里的地方,黄帝也因此而威震天下。此时的雷已经与帝王权威有所联系,开始与人类社会发生关联,这是雷意象发生变化的一个预兆。只不过雷还是帝王权威的凭借,并没有与帝王权威完全融而为一。

至《周易》已经在理念上出现了雷与君主的联系,《周易·说卦》言:“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为大途,为长子。”《说卦》对于雷所象征的事物列举比较多,震为龙,龙为君主的象征,故而震也与君主有关。震为长子,古代实行的是长子继承制,震又成为权力的象征。《周易》在说明雷与天子的关系时,还是比较隐晦的,并没有明确表明这种对应关系。

雷这个意象在《时训解》中出现两次,“雷不发声,诸侯失民”、“雷不收声,诸侯淫汰”,把雷与诸侯之威连在一起,继承了《周易》对于雷的定位。

《时训解》中的雷已经明显地与诸侯权威联系在一起,“雷不发声,诸侯失民”,雷出现时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有时在此之前还伴随着强烈的闪电轰隆而至,在人的心理上自然会产生敬畏之感,君主作为一国之主,其地位在国内至高无上,而且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因此,百姓对于君主也存敬畏之心,《左传·襄公十四年》记载: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2]

师旷明确提出百姓对待君主应该像对雷霆一样敬畏,因此,在此心理状态趋同的情形之下,《时训解》把雷与诸侯权威联系起来。声音是雷畏惧之象产生的最主要原因,如果雷失声不语,则意味着它的威慑力消失殆尽,由此,诸侯失去威慑力,则百姓便不会再对他敬畏,故而有失民的危机。

《时训解》把雷与诸侯连接的同时,还进一步提出“雷不收声,诸侯淫汰”,陈逢衡对此有所解释,“雷震百里,大国诸侯之象。雷应天地之凝肃而收声,犹诸侯服天王之政教而宁辑也。今不收声,则号令不肃矣,故其占为诸侯淫汰之象。”[3,p35]这种解释是从诸侯与天子的关系来看的,这样就与前面雷与诸侯声威的联系不一致。《礼记·月令》言,仲春之月,日夜分,“雷乃发声”,仲秋之月,“雷乃收声”。在《时训解》中,万物皆要顺应自然之时,不能迟缓,雷在当藏之时必须要潜匿隐藏。同时,雷的声音威慑力太强,一旦持续时间过长,人们便会忍受不了。对应诸侯的政事,诸侯如果过于强调自己的威慑力,对百姓行之以严政,则百姓必然不能忍受。淫,过度、无节制之义;汰,骄泰之义。那么,《时训解》对于雷这一物象的说明,实际上也就是对诸侯的要求,对待百姓,要注重适度,在适当的时机正确地行使自己的权利,但是也不能过分地滥用君主权威。

(二)鹊巢、玄鸟

周代对于房屋极为重视,凝聚了深厚的感情,家人在房屋中居住生活,那么,房屋对于周人的含义就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取暖防寒之地,更多的是家人感情融洽、和谐安定的象征。《诗经·召南·鹊巢》言: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这首诗是对男女成婚场面的描写,最后两人组成家庭。在表现这一内容时,《诗经》以鹊巢起兴,鸠鸟进入鹊巢,意味着女子嫁入男子家,鹊巢也就是家庭的象征。《陈风·防有鹊巢》亦有鹊巢,其诗如下: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

中唐有甓,邛有旨鹝。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喜鹊在树上有巢,这首诗中的鹊巢是出现在河堤旁的树上,故而诗人借“防有鹊巢”起兴,悼亡自己家室离散,痛失爱妻,则此处,鹊巢仍然是家庭的象征。

到了《逸周书·时训解》中,与鹊巢联系的是“鹊不始巢,国不宁”,鹊巢不仅仅是家庭的象征,而且进一步扩大为国家的标志,这种象征范围的扩展,实际上是寓义在广度上的延伸。对于此条,陈逢衡解曰:“鹊巢所以安处,小之应闾阎之得所,大致应城邑之奠安。今不始巢,则旅无所容矣,故其占为国不安宁之象。”[3,p43]鹊巢不仅仅是房屋的象征,更多的是家庭和谐的象征。《时训解》对于家庭极为重视,多次提及家庭生活的安定,除了鹊巢之外,《时训解》还选择玄鸟作为家庭安定的象征。

玄鸟这个意象,不仅在《逸周书》中出现,在先秦的其他典籍中也有出现,最经典的就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故事,这个故事中的玄鸟是作为女性始祖的形象出现的,殷族始祖的神话传说也有情节相似的记载,《史记·殷本纪》记载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由于对玄鸟极为重视,玄鸟归来之时一定要进行祭祀活动,《吕氏春秋·仲春纪》记载:“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祀于高禖。”[4]

在《逸周书·时训》中,玄鸟也有令人怀子的功能,“玄鸟不至,妇人不妊”,是作为怀孕之候出现的。但是,在这种生殖崇拜的基础之上,《逸周书》中的“玄鸟”意象进一步扩大,发展成为家庭和睦的意象:“玄鸟不归,室家离散。”这种意义的拓展实际上是类比思维在起作用。玄鸟到来可以让妇人有孕,春天玄鸟归来,再次为人类带来希望,孩子是家庭稳定的纽带,玄鸟不归来就意味着失去了生育孩子的可能,故而家庭会出现离散的命运。同时,玄鸟与禖氏是联系在一起的,媒氏的职责,根据《周礼·媒氏》记载:“媒氏以仲春之月,合男女于时也,奔则不禁。”则媒氏除了具有送子的功用外,还有“合男女”的职责,即让男女找到相配的人,成就婚姻。无论是送子还是合男女,这两个功能与家庭的生成及家族的繁衍都密切相关,因此,玄鸟不归,与家庭密切相关的这两项事情自然得不到落实,维系家庭的丝带就不复存在,这样就会出现“室家离散”的局面。

二、挪移与重构

(一)仓庚

仓庚,即今天所说的黄莺,历代以来,黄莺都是深受喜爱的鸟。在《诗经》中多次出现,借仓庚描述春景的可爱。

《七月》中的仓庚作为初春最先亮相的鸟类,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招呼人们采桑养蚕,“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朱熹注:“仓庚,黄鹂也。”《夏小正》亦云:“鵙者绩之候,仓庚蚕之候。”

仓庚是与农桑有关的报候鸟,在《诗经》中,仓庚也出现在记载农业生产活动的诗歌中。《周南·葛覃》言:“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用黄鸟的声音来渲染劳动过程中的欢快。《小雅·出车》言:“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用仓庚的鸣叫声喧染欢快的气氛,表达征战凯旋时的喜悦心情。

仓庚鸟声音动听,羽毛美丽,所以常常被用来起兴,抒发感情,故而其象征义较多。在《诗经》中,仓庚还是婚姻爱情的代表。《东山》第四章言:“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征夫归家途中回忆起新婚的甜蜜生活,就是以仓庚起兴。郑玄《笺》云“仓庚仲春而鸣,嫁娶之候也……,归士始行之时,新合婚礼,今还,故极序其情而乐之。”朱熹也言“仓庚飞,婚姻时也。”《周礼·地官·媒氏》载“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所以,仓庚作为报时鸟,不仅仅是预告农时,而且还有预告婚姻的含义。

《时训解》中出现的仓庚也是报候鸟,“惊蛰之日,桃始华;又五日,仓庚鸣。”但是《时训解》并没有局限于此义,而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生发,“仓庚不鸣,臣不从主”,仓庚成为从臣的象征,仓庚应合自然规律,当春而鸣,向人类传递农作的信息。现在仓庚不再鸣叫,说明仓庚没有听从自然安排,对应君臣关系,就是臣下不听从君主的命令。《诗经》作为记载人们行为与抒发感情的载体,对于物象的着眼点在如何记述行为与表达情感,《时训解》所发掘的则是物象的政治寓意,在《诗经》中可爱的报候鸟、喜庆的爱情鸟,到《时训解》中实现了角色的转换,成为从臣的形象。

与仓庚同样实现这一转换的还有鵙鸟。《时训解》言:“芒种之日,螳螂生;又五日,鵙始鸣。……鵙不始鸣,令奸壅偪。”陈逢衡解释为:“鵙,性残贼,亦阴气所感,今不始鸣,则阴险潜蓄,故其占为令奸壅偪之象。”[3,p26]陈逢衡从对鵙鸟本性的解释引出结论,有强加联系之嫌。《诗经·七月》言:“七月鸣鵙,八月载绩。”鵙鸟即伯劳鸟,鵙鸟鸣叫,人们就要开始纺织,所以鵙鸟与仓庚皆是为人类报时的。“令奸壅偪”中的“令奸”,《逸周书·宝典解》作“号令”,壅,堵塞之义;偪,狭窄之义。鵙鸟作为传递自然讯息的鸟类,现在不再听从自然的调遣,没有鸣叫,那么人们对于自然的讯息就无从接收。对应到政治生活中,君主的号令没有从臣的传达,便会壅塞不通。根据这两个物象寓意的记载,可见《逸周书》作者还是在强调君主的权威,要求臣下的服从。

(二)雉鸟

《时训解》中对于雉有两则记载:

立冬之日,……,雉入大水化为蜃。……雉不入大水,国多淫妇。

小寒之日,……,雉不始雊。……雉不始雊,国大水。

雉鸟不入水中,国多淫妇,那么,雉鸟入于水中则国无淫妇,则雉鸟此处与淫妇联系到一起,雉鸟是导致淫妇出现的直接原因,陈逢衡言:“雉喜淫,常与蛇交,化为蜃则沉浮于下。今不入水,则阳动而不能禁其欲,故其占为国多淫妇之象。”[3,p39]这种解释当是出于臆测,为的是把雉鸟与淫妇联系在一起,是因果颠倒的一种推理方式,这样就给雉鸟带上了好淫乱交的恶名。

雉鸟在《诗经》中出现四次,分别是在《邶风·匏有苦叶》和《邶风·雄雉》中。《邶风·匏有苦叶》二、三章言: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

牡。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以雌性雉鸟鸣叫呼求雄性雉鸟起兴,引出女子对男子的思念。女子在河边等候爱人到来,在等待过程中,心情越来越急切,在雉鸟与大雁的鸣叫声中,大胆地提出男子赶快娶她为妻的希望。自然界中的雉鸟寻求配偶,成为引发嫁娶感情的纽带。《邶风·雄雉》言: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此诗是用雄雉飞行的动作、鸣叫的声音来比兴丈夫的远行与他的美好品质,雄雉刚健有力,所以用来比兴男子远行,雄雉羽毛美丽有文采,所以用来象征男子的志向远大与品质纯正。这是一首思妇诗,出现在思念意蕴里的雄雉成为妇人的寄怀对象。《小雅·小弁》也言:“雉之朝雊,尚求其雌。”用雄性雉鸟求偶来比衬人的求偶难遂,雉鸟是作为婚姻的象征物出现的。另外,雉鸟在《诗经》中还有一处记载,即《王风·兔爰》中的“雉离于罗”,用此来比喻善良的百姓陷入苦难的落网,此处的雉鸟是作为被捕捉的对象出现的,寄予了作者极大的同情。

可见,在《诗经》中,雉鸟基本是作为爱情鸟存在的,爱情是幸福美好的象征,表现这种美好感情的雉鸟不可能是好淫乱交的形象。雉鸟在《诗经》中是作为正面对象加以处理的,出现的是勇于追求爱情且有德行的形象。《诗经》是文学作品,是人们对生活的感性显现及形象表现,出现在里面的物象也就带有了人的感情色彩在内,雉鸟作为人的感情的寄托对象出现。

那么,雉鸟是如何从爱情婚姻的象征变为与淫妇相关联的呢?《时训解》对雉鸟还有一则记载:“雉不始雊,国大水。”小寒之后十日,雉鸟应该开始鸣叫,如果雉鸟在此时不鸣叫,就会出现大水之灾。大水因为雉鸟的鸣叫不及时而发。这可以与《周易》中的雉鸟相互关联。《说卦》言“离为雉”,“离为火”,则雉与火是相互关联的,火是阳刚之物,则雉也属于阳刚之物。雉象征阳刚,雉鸟不及时鸣叫,必然是阳衰阴盛,因此预言将出现水灾。水是作为滋养万物的形象出现的,是阴柔之象。雉入大水,就是阴阳相交,阳刚与阴柔交和归于和谐。雉鸟不入大水,则阴阳不能交合,意味着男女不能结合,正常的婚姻关系就得不到实现,如此一来,便会有纵欲淫乱的妇人出现,由此出现了意念支配下的“人心营构之象”。

通过阴阳观念的加入,《时训解》实现了雉鸟形象的再创造,把雉鸟塑造成淫妇之象,这是对《诗经》等相关典籍中雉鸟形象的改造。

三、原型与开拓

《时训解》中出现的意象,虽然比较简单,但是所挖掘出的寓意内涵却与社会政治、道德伦理有关的,与后代的意象相比较,可以看出其中所阐发的某些意象的象征意义具有开启作用,其联想方式成为后代可供借鉴的模式。

蜩,即蝉的总称,《庄子·逍遥游》言:“蟪蛄不知春秋”,蟪蛄也就是蝉。庄子指出蝉生命短暂的事实,由此之后文学作品中出现的蝉成为生命短促的代名词。柳咏的“寒蝉凄切”又把蝉与别情离意联系到一起。《时训解》中也出现了蝉物候,但是蝉的象征义与此两种寓意皆不相同。《时训解》中有关蝉的记载有两条:

蜩不鸣,贵臣放逸。

寒蝉不鸣,人皆力争。

关于前一条,陈逢衡言:“蝉居高而吟,言官之应,故当鸣而鸣,则贵臣有以惧矣。今不鸣,是言语不通有所壅于上也。”[3,p27]陈逢衡是把蝉作为传递君王命令的使者形象出现的。这是从蝉的鸣叫功能来立言,他把“放逸”理解为放纵之义。后一条,陈逢衡言:“寒蝉饮而不食,应时而动,如守之清而治化行也。今不鸣,则贤者尸位而民气不靖矣,故其占为人多力争之象。”[3,p31]则把蝉说成是贤者的象征,贤者尸位无行。这样就造成两者的不统一,不符合《时训解》象征体系的规则。

潘振在解释第一条时言:“螗蜩者蝘,而阴生而始鸣,清高象贵臣。”[5]他把蝉说成象征贵臣,但是两者的关联并未说清楚。在《时训解》之前的典籍中,蝉意象尚未出现耿介清洁之性,《诗经·大雅·荡》也提到蜩,“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节南山之什·小弁》言:

菀彼柳斯,鸣蜩嘒嘒,有漼者渊,萑苇淠淠。

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都是用蜩的声音来起兴作比,没有进一步的寓意,是属于审美层面的表现。

继《诗经》之后,提到蝉次数较多的典籍是《庄子》。《寓言》篇假借罔两盒影的对话,影子称:“予,蜩甲也,蛇蜕也,似之而非也。”[6,p960]这是以蝉和蛇表皮的蜕变,用以说明万物都处于蝉变之中,没有固定形质。《寓言》的作品没有进一步对蝉加以解说,只是用蝉蜕作比喻而已。

《庄子》一书还有三处出现蝉,所赋予的含义相互关联。《逍遥游》写道:“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6,p9]这里的蜩指的是蝉,是作为大鹏的反衬而出现,突出其微小。《达生》篇写道:“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佝偻者承蜩,犹掇之也。”[6,p639]这里的蝉是作为被捕捉的对象出现。《山木》篇写道:“覩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6,p695]这里的蝉作为螳螂的捕食对象出现。

综上所述,从《诗经》到《庄子》,人们对于蝉的关注点主要有四:一是它的鸣叫声,这主要见于《诗经》。二是它的表皮禅蛇,见于《庄子·寓言》。三是它的微末,见于《庄子·逍遥游》。另外,《楚辞·卜居》也有“蝉翼为重,千钧为轻”之语,揭露社会的黑白颠倒,突出蝉翼的微薄。四是蝉的被捕捉,见于《庄子》的《达生》和《山木》。

《时训解》把蝉鸣作为重要事象加以出示。蝉是微小之物,又是遭受捕捉的对象,是动物界的弱势群体。《时训解》正是由此切入展开联想,由蝉鸣与否联想到朝廷和社会的治乱。《时训解》中的蝉鸣,是作为社会弱势群体的呼声出现的,这类弱势群体在朝廷指下级官员,在社会上指地位低下者。在朝廷听不到下级官员的呼声,就会“贵臣放逸”,要么是下级官员不敢出声,要么是不想出声,从而使贵臣失去监督,恣意枉行。在社会上没有弱势群体的声音,是因为他们受到压制,无法发出声音,是“人皆力争”的恶果。总之,蝉鸣是作为弱势群体的生命呐喊看待的,相应时期没有这种呐喊,表明弱势群体的恣意欺凌已经达到严重的程度。蝉象征高洁是汉代才开始出现的理念,注家多以此解释《时训解》,失之于先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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