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下的北欧经济

秦爱华

此次金融危机导致世界各国经济衰退，以福利制度著称的北欧国家也经受了严峻的挑战，冰岛一度成为“破产国家”，芬兰、瑞典、丹麦和挪威经济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不过与美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相比，除冰岛以外的北欧国家的经济受损程度相对较小，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其特有的金融模式和产业结构，以及在20世纪90年代金融危机中北欧国家的金融结构调整。危机还对北欧国家加入欧盟和欧元区起到了促进作用。

芬兰和瑞典：伤在实体经济

在此次金融危机中，芬兰和瑞典的金融体系经受住了考验，基本没出什么大漏子。这得益于20世纪90年代初北欧国家经历的那场严重的金融危机，真可谓因祸得福啊。那次危机让芬兰和瑞典等北欧国家长了记性，使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本国经济中存在的一些弊端，也为他们应对此次危机提供了经验。最主要的，上次危机之后两国都改良了银行体系，加强了对金融系统的规范和监管，此番因较少介入美国次级贷款而使得其金融机构幸免于难。

然而，芬兰和瑞典都是外向型经济国家，美国和欧洲的信贷紧缩势必通过金融市场传递到他们身上，加上北欧国家的主要出口国市场萎缩，金融危机也不可避免地会对其经济尤其实体经济造成影响。

先看看芬兰。2008年第四季度，芬兰的对外贸易急剧下降，导致全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下降到0.7％。2009年俄罗斯等芬兰主要贸易出口国的经济尚未回暖，又令芬兰经济增长继续下滑至－4.7％。另外，芬兰各项投资减少以及国内需求下降造成工业大幅度减产。2009年第一季度，芬兰国内投资总额同比减少9％，国内需求同比下降4％，工业产值下降20％，国内外经济条件的恶化进一步抑制了经济增长。预期到2010年当世界贸易回暖时芬兰才可能缓慢恢复经济增长。

瑞典也是经济外向型的国家，对外贸易依存度约为80％，出口利润约占GDP的45％，对外贸易的下降是导致瑞典经济衰退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受世界经济衰退的影响国内需求也出现大幅度下降，2008年国内需求为零增长，2009年将继续下降为5％，这也加剧了国内经济的萎缩。瑞典失业也呈上升趋势，2010年失业率将可能超过11％，进一步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并对经济恢复构成不利影响。

此次瑞典经济下滑是瑞典内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内因是瑞典经济本身进入周期性下降通道——近几年瑞典食品、能源价格和利率不断上涨，给居民造成的负担不断增大，2008年秋季的经济状况和人们对就业的担心，加上不断走低的股市和房市，降低了人们的消费能力。从外部来看，美国雷曼兄弟投资公司的破产沉重打击了人们对金融系统的信心，通过媒体的放大，对基础尚好的瑞典金融体系也带来负面影响，银行纷纷紧缩信贷，造成企业借贷困难。同时，金融危机抬高了家庭和企业借款利率、资产价格降低，也对实体经济造成影响。由于瑞典是规模较小的开放经济体，主要市场在欧美。欧美国家市场萎缩，导致瑞典企业订单减少，不得不通过裁员、收缩生产来度过危机，造成经济低潮。另外，众多的瑞典跨国公司也是向瑞典传递危机的重要渠道。

两国都迅速出击积极应对危机。芬兰政府于2009年1月宣布了一项总金额为20亿欧元的财政刺激计划，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7％，主要是通过增加财政支出等方式刺激经济增长，其中12亿欧元用于促进公共支出和新项目的开发。此项计划的一个主要目标是解决失业问题，受金融危机影响而失业的人是优先扶持的对象，而且着重促进运输和建筑行业的再就业。芬兰政府表示，2009年全国至少有2.5万人能够通过这一计划解决就业。然而，积极的财政计划必将为国家带来财政负担。随着经济状况恶化，2009年芬兰中央财政预计将出现70亿欧元的赤字，这是在中央财政连续9年的盈余之后首次出现赤字，预计2010年芬兰政府的赤字规模将继续扩大，这对经济的进一步恢复将造成一定的压力。

20世纪90年代芬兰得益于对R&D;(Research And Development研究与开发)的强大支持，从而迅速走出经济衰退。此次芬兰政府又重拾旧招，提出了关于教育、科学、技术和创新政策的新的战略报告，计划把R&D;投入增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4％。其中1.2％来自公共部门。这一规定比欧盟的整体目标水平更向前迈进了一步。

瑞典政府也在2008年12月出台了一项为期3年约230亿瑞典克朗的一揽子经济刺激计划，重点是促就业，措施主要包括减免建筑行业的税收和增加对公路和铁路建设的投入等。为了拉动经济增长和就业，瑞典中央银行通过降低利率发挥货币政策的调控作用，2008年12月将主导利率下调1.75个百分点，降至2％，这是瑞典央行自1994年实施基准利率以来最大幅度的降息。

丹麦：第一个陷入经济衰退的欧洲国家

在此次金融危机中，丹麦成为第一个陷入经济衰退的欧洲国家。原因是丹麦与美国的经济联系比其他北欧国家更加紧密，而且其金融自由化程度也比较高。

2007年丹麦房地产市场暴跌，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下降为1.8％，不及上年增长速度的一半，预计2008年增长为1.2％。丹麦是在次贷危机发生后第一个陷入技术性衰退的欧盟国家，一般来说，连续两个季度出现经济萎缩就意味着技术性衰退。

丹麦从2007年第四季度开始出现经济衰退。这是丹麦最近四十年来经历的最为严重的经济衰退，2008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1％。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2008年初丹麦经济就已经开始出现衰退迹象，主要表现为2008年初房地产市场开始降温，国内需求和投资呈现双下降趋势，这主要是近几年国内房地产价格高涨推动经济过度繁荣所致。2009年丹麦经济衰退进一步深化，预期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丹麦失业率也稳定下降，2008年失业率降到历史低点3.3％，2009年失业率将可能上升一倍，预期为6％。失业率上升导致工资上涨压力减弱，从而为商品价格和房地产价格提供了下行空间，这对抑制通货膨胀倒是具有积极影响——2008年通货膨胀率为3.6％，2009年预期将下降为0.9％。

挪威：寒冬中的一支腊梅

挪威是一个人口仅有460万人的小国家，也是一个重要的石油出口国，石油是挪威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2008年由于油价升至创纪录的水平，挪威的石油出口收入达到460亿美元。20世纪90年代初，受到西方国家经济衰退的影响和欧洲货币危机的冲击，挪威克朗于1992年实行自由浮动，1993年挪威金融形势开始好转，经济呈现稳定增长。近年来，由于石油产量连年增加，对外出口收益颇丰，挪威的

经济增长加快，失业率下降，通膨率维持在较低水平。挪威的国家财政收支也出现巨额盈余，成为战后西方少有的无外债国家。在此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挪威也可谓是寒冬中的一支腊梅，风景这边独好。

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挪威的对外贸易也有所下降，2009年进口和出口增长分别下降为-6.6％和-5.1％。2008年和2009年挪威的经济增长分别为-2.1％和-1.0％。就业形势略有恶化，2008年失业率为2.6％，2009年预期上升为3.7％，但挪威的失业率仍远低于其他欧盟国家。

冰岛：重创与救赎

冰岛是受此次金融危机冲击最为严重的欧洲国家，不仅多家商业银行陷入困境，而且面临国家信用危机。由于冰岛金融市场十几年来超常发展，外债额已经超过1383亿美元，而2008年冰岛的国内生产总值仅为193.7亿美元，理论上冰岛国家已经破产。

近年来，冰岛经常项目赤字扩大、银行过度扩张及流动性短缺等问题日益严重，当金融危机来临时，中央银行持有的外汇储备过低，政府持有的资金与其债务相比严重不足。因此很难有效地拯救银行系统。2008年10月，冰岛三大商业银行(Glitnir银行、Landsbanki银行和Kaupthing银行)因资金困难先后被政府收归国有，然而这三个银行的债务总额已经超过冰岛经济总量的十倍，因此各大信用评级机构下调冰岛各大银行和冰岛政府的信用等级。2009年冰岛经济增长继续下-滑，预期为-7.0％，经济收缩将可能持续到2010年早期。失业率也一路高走，2008年为3.0％，2009年预期上升到8.4％，2010年可能继续攀升到10％左右。通货膨胀率也着实让人头痛。2008年为12.7％。2009年仍将保持在高位，预期为10.8％。2010年随着经常项目的改善有望回落。预期冰岛将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走出此次金融危机的阴影。

冰岛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拯救本国经济。政府首先稳定本国货币汇率，来稳定通货膨胀和投资者的信心。政府还东奔西走努力恢复银行系统的正常功能，尽快使新银行恢复借贷，以保障企业的正常运转：2008年10月，冰岛政府拉来同门兄弟北欧国家救急，与挪威央行和丹麦央行达成货币互换协议，分别获得两亿欧元的资金支持，以改善冰岛金融市场的流动性问题，并对冰岛克朗起到了支撑作用；与此同时，冰岛又向俄罗斯摇起橄榄枝，寻求其外汇援助以补充本国的外汇储备并挽救本国的银行业；此前，冰岛已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请援助，并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宣布实行盯住一揽子货币的汇率制度。另外，政府在财政政策上也极尽闪转腾挪之术，出台了削减支出和增加税收的财政计划，以提高公共支出的效率。财政部公布2009年度财政预算，决定大幅度削减开支并上调多项税率，将对年收入在10万欧元以下的个人征收1％的个人所得税，收入超过10万欧元的个人需缴纳2％的个人所得税。冰岛各州和政府部长薪资下调10％。尽管如此，冰岛财政部预计，2008年和2009年预算赤字仍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达7％和6.5％，远超过欧盟规定的3.0％上限。

危机之后，北欧国家加入欧盟或欧元区的意愿明显增强

在金融危机中，一个国家的货币汇率很容易产生非常规的剧烈波动。特别是小国，在金融危机中控制本国货币汇率的能力十分有限，更容易受到冲击。这时候统一的区域货币体系就显出它的比较优势来了。我们都已看到，欧元区成损国采用了欧元之后可以尽可能地避免汇率剧烈波动的风险，并且可以借助欧洲央行的有效救助措施度过难关。事实上，欧盟稳定的货币政策对于抵御金融危机的确具有一定的作用——欧盟的货币政策以稳定为首要目标，在欧盟统一货币政策的引导下，成员国首要考虑的是本国金融系统的稳定，会主动加强对金融机构的监管，而不是盲目追求高额利润，这样一些金融风险就被有效地规避掉了。欧盟的凝聚力在金融危机的考验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危机爆发之后，北欧国家对加入欧盟或欧元区的意愿较前明显增强。

瑞典支持加入欧元区的人数增加了。2009年4月，瑞典民调的结果表明，受瑞典克朗大幅贬值的影响，瑞典支持加人欧元区的民众人数首次超过反对者，支持和反对加入欧元区的人数分别占被调查人数的47％和45％。反对加入欧元区的瑞典人主要集中在瑞典北部。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影响下，瑞典克朗对欧元和美元的汇率在近期内持续大幅下滑，2009年2月，瑞典克朗对欧元的汇率已经创下了自1999年以来的历史最低值，克朗对美元的汇率也降至多年来的新低点，这使得人们对克朗的信心下降，希望通过加入欧元区以稳定本国货币。不过瑞典现政府并没有表现出在近期内准备申请加入欧元区的举动。

丹麦对于加入欧元区也呈现出积极态度。2009年初曾有丹麦高级官员表示，如果2009年底《里斯本条约》生效，有可能在2010年就丹麦是否加入欧元区的问题举行全民公决。1992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生效前，丹麦在该条约的欧元、防御、司法和国内事务、公民权利四个领域选择了退出机制。当前随着经济和金融危机的加深，丹麦越来越意识到加入欧元区的优势，希望能够尽早加入欧元区抱团取暖。

冰岛早已寻求欧盟的庇护。2009年7月冰岛正式递交了入盟申请，希望用3年左右的时间实现入盟。新成员加入欧盟的谈判通常要持续数年，但是预计冰岛的入盟过程将会相对简短，因为冰岛是欧洲经济区成员和申根协定国，多年来以欧盟为最大的贸易伙伴，在经济上已与欧盟高度融合。只是由于担心欧盟共同渔业和农业政策损害自身利益，加上对欧盟管理方式的不认同，冰岛迄今仍未加入欧盟。在2008年遭受金融危机的重创之后，冰岛国内支持加入欧盟的呼声越来越高。经过谈判，社会民主联盟和左翼绿色运动最终通过了申请加入欧盟的提案。鉴于金融危机为本国经济带来的严峻挑战，加入欧盟和欧元区应当说是冰岛最好的选择。金融危机一开始，冰岛克朗对欧元已经贬值近85％，金融机构和家庭债务因此大幅上升，若能加入欧元区不啻于撑起了一张保护伞。然而，冰岛加入欧盟的过程仍然存在一些不确定因素。首先，欧盟的共同渔业政策将会给以渔业为支柱产业的冰岛渔业带来影响，渔业将是入盟谈判的一个关键问题。其次，冰岛银行偿还欧洲国家客户存款的问题尚未解决，可能会受到部分欧盟成员国的反对。最后，冰岛还得通过全民公决来决定是否入盟。因此，冰岛加入欧盟的进程中仍有一些未知数。

链接：北欧的高福利制度

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是北欧的LOGO。

以芬兰为例。新生儿一出世就得到礼会福利部门很好的照顾，产妇可得到内含婴儿用品的包裹或760芬兰马克的现金。产妇享受263天的产假，领取相当其工资66％的产假补助。家庭中的每个孩子，从出生一直到年满17岁，每月可领取儿童补贴；单亲家庭的孩子还可获得额外补贴。义务教育方面，中小学学生免交学费和书本费，并每天享用一顿免费午餐。中等和高等院校同样免交学费。大学生可申请学习补助和住房补贴，还可从银行获得学习贷款，参加工作后逐步还清。青年人走向社会参加工作后，如果失业可领取基本失业补助或与工资挂钩的补助。

所有公民享受医疗保险待遇。国家对药品实行补贴，病人每次购药超过50马克只需付费50％，重病和长期患者购药只需付费25％或享受全额补贴。从业者在患病期间还可领取病假补贴，由于工伤事故或患职业病，病人不仅能够报销全部医疗费，而且在养病期间可拿全额工资。残疾人电受到很好照顾，年满16岁的残疾人享受抚恤金和家庭服务。

芬兰是个长寿国，人均寿命女性为80.5岁，男性为73岁。男女正常退休年龄为65岁，年满65岁的公民都可领取养老金，没有退休金收入的老人可领取国家提供的最低养老金——国民养老金。退休者还可领取与工资挂钩的职工退休金。通常，工龄满40年的职工退休金相当于原丁资的60％。此外，为使老人在家中安度晚年，社会福利部门向老人们提供各种上门的家庭服务和卫生保健服务。

北欧的这种高福利体制是建立在高税收制度的基础之上的。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对北欧的高福利体制并没有产生特别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