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与华兹华斯诗歌意境中的宗教信仰差异

2010-02-15 09:21朱美英阳根华
中国科技信息 2010年21期
关键词:华兹华斯神性王维

朱美英阳根华

1、湘南学院外语系2、湘南学院中文系 423000

王维与华兹华斯诗歌意境中的宗教信仰差异

朱美英1阳根华2

1、湘南学院外语系2、湘南学院中文系 423000

On the Different Religious Belief between the Artistic Conceptions of Wang Wei’s and Wordsworth’s Poetry

文章通过王维和华兹华斯的诗作中不同意境的对比,主要分析了王维和华兹华斯诗歌意境中的宗教信仰上的差异及其产生的原因。

王维;华兹华斯;诗歌意境;宗教信仰;差异

王维是一位笃志奉佛、具有独特风格的诗人。佛学禅境对其诗歌创作产生着最为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是禅境的那种深入到诗人审美意识骨髓中的空、静、冷、寂的境界,从而形成最能代表士大夫萧散、简远、闲淡的人生风格和诗歌风格,并使之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成为与李杜鼎足而立的大家。华兹华斯是一位富于宗教情感者——基督教徒,他开创了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创作的新时代。其诗在哲学和宗教的培育下,诗境深广、清新雅致,带有理性和神性的哲学思辨,给人以启迪。

一、王维、华兹华斯与宗教渊源的差异

王维字摩诘,名与字均取自佛教《维摩诘经》,他的名字本身就表示了他对佛教的向往,体现了他对佛教的虔敬和心仪。佛学对于他真可谓沦肌浃髓。王维自小生长在佛教气氛非常浓厚的家庭里,他母亲崔氏长期持戒安禅、笃信佛教,少年失怙的他受母亲的影响很深。王维好佛,另一重要原因则是禅宗的“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定程度地符合了他的思想感情。王维命运多舛,身遭劫困,回天乏力,却又不甘心事功理想的破灭,再加上为了获得必要的物质生活保障,所以既学儒,又谈禅,又好道,入世以存身,遁世以救心,逃俗以清心,融摄儒道佛三者于一身,儒道佛三家思想错综复杂地作用于王维思想中,使其思想和行为存在着复杂而微妙的矛盾现象,宗教对王维是出发点,是归属,更是一种生命的智慧。王维心与尘俗保持着距离,出与入于他没有什么区别,无可无不可,得失随缘,王维实践着佛教的空与不执著,淡然世事,转向内心,以不抗争来泯灭矛盾,即走向空门,以禅宗习静的方式来求得心理上的平衡,在禅境里求得精神的安慰和解脱,他的禅缘实为现实的促发。

华兹华斯信仰泛神论,但他更是个基督教徒,因为他自我灵魂的反省和回归的最终目的是在神那里,他把人类社会、自然界,甚至人的个性特色都视为无处不在的上帝的特性的表露。认为其本质就是万能的上帝,认为上帝的灵魂在大自然中不在天国,大自然无处不有上帝的精神存在,人的灵魂依存于大自然,因为人本就是上帝用自然界中的泥土所造,还需回到泥土中去。依照基督教教义,上帝是万物之源。由于人是上帝的创造物,必然也带着神性。人生来对神怀有一种亲切的向往和思念,这种向往和思念在浪漫主义诗人那里就体现为对自己的一种深刻反思。浪漫主义文学所推崇的“人与自然的同化”及华兹华斯声称的“人是一个对自己的回忆”便是泛神论的观点。华兹华斯的泛神论诗歌的形成主要是受到两方面的影响:一是与法国大革命有关;一是突如其来的工业革命的巨变所致。人的天性是物欲的,自从犯了原罪以来就与自然成了对立面,不断从自然中攫取物质享受,并以上帝赋予他们的智慧征服自然。当18世纪的革命思潮席卷全欧洲之时,人们普遍地感到惶恐不安,似乎一切都在解体之中,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人类的生活因此而失去了理性、标准和判断。此时, 与人类世界的激烈的动荡相比,大自然却是如此的有序和稳定, 以其永恒不变为人类提供了一种理性的象征,它的美就像是活的有机体。对华兹华斯而言,自然是接近上帝的存在,是上帝的作品,是上帝创造人以前的纯然之境,自然是一种精神的存在,自然是神性和理性的结合。人深深眷念的自然就是对自己身上神性思念的拳拳之心。

二、王维与华兹华斯诗歌意境中的宗教信仰上的差异

王维与华兹华斯诗歌意境中的宗教信仰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王维诗境中的儒道佛禅思想与华兹华斯诗境中的泛神论思想。王维认为“我心即是佛心或道心”,把它称为“道”;华兹华斯认为“我心即是天心”(Over Soul),把这归结为上帝 (God)、言(Word) 的存在。

王维是一位深得儒道佛三教精要、精研禅理(深得六祖惠能大乘中观的禅理)、超脱尘俗的入禅诗人,儒道佛禅对王维诗的影响更多的是使诗人的诗得到一种新的艺术风格、审美境界,诗歌中的空、静、冷、寂的境界反映的正是儒道佛禅深入到他审美意识骨髓中而形成的一种萧散、简远、闲淡的诗歌意境和影响深远的一派诗风:清淡、静谧、圆融、空灵、幽美。如《渭川田家》、《竹里馆》、《山居秋暝》、《终南别业》、《酬张少府》、《新晴野望》、《辛夷坞》、《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过香积寺》等。其诗澄澹精致中流露出极高禅学修养,不乏参悟的机智玄辩。他善用娴静的心情观察大自然,认为世间一切事物都归于空,归于无,归于虚,归于道,自然在他的视野里是非神性的。在“注重直觉体验,注重妙悟”禅观的影响下,王维总能以一种禅宗的洞观淡如态度来对待世间的一切,对宇宙对人生都能始终保持着一种任运自在的恬淡空澄心境,并将这种心境融入到对一切自然景物的观赏当中,融入到对宇宙自然哲理的理解之中,也融入到自然山水的诗歌创作之中,如他的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王维诗中爱用“静、澹、远、闲”等字眼构筑其诗歌意境,反映了儒道佛文化的滋育和韵味,诗中的白云意象所传达出来的正是这样的一种意蕴:色彩淡雅、语言平淡、感情恬淡、富于禅意、意境空灵、高超洁莹具有壮阔幽深的宇宙意识生命情调。王维佛禅的性空思想导致了他诗中把自我心身的存在看成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虚空之境。他运用直觉思维写诗,他的诗歌意境常常透露出一种平淡空澈、心气容和的人生态度,理事无碍、物我圆融的情感心态。禅宗讲悟性、心法,王维天机清妙,深得其义,他已明彻物外,心入空境,他在《谒上人》诗序中说:“上人外人内天,不定不乱”、“舍法而渊泊,无心而云动”、“色空无碍,不物物也;默语无际,不言言也。”他对佛禅这种精深的理解体现在他对自然的妙悟上。他把自己隐居山水间体悟景物的禅意表现出来,他的山水诗就是这种精神活动的结晶,如 《归辋川作》、《辋川集·奇之湖》、《鹿柴》、《鸟鸣涧》、《汉江临泛》等。

华兹华斯的诗歌意境洋溢着泛神论思想、反映出基督文化的显著影响,如他的《抒情歌谣集》中的《致杜鹃》、《晚步》、《十四行诗》等吟咏自然的诗歌意境中都体现了这种创作观念和宗教信仰。又如《序曲》(The Prelude)中:“a rambling school-boy, His Sheep like Greenland Bears, By the deep radiance of the setting sun, Like an aerial Cross, Of the Chartreuse, for worship…,”诗中以落日的余晖为背景,塑造了一位云里雾里的牧羊人的和谐、寂静、庄严的形象。其中的基督文化中的艺术精神清晰可辨。在这段诗行

意境可看出,诗人晚年对自然有了新的诠释:更强调自然是上帝精神的体现,在诗人眼中,自然人的典范——牧羊人像“悬在空中的十字架”(aerial Cross),是人类精神的向导。他的泛神论诗歌具有描绘自然与自然中的人两大系列。第一大系列是对大自然的敏感、虔诚之心,始终是他诗歌创作的灵感的源泉。如他的《写于早春》诗中的“长青花藤”、“鸟儿”在诗人看来已经不再是花与鸟,而是能够牵动诗人情感的“狂喜”。这种热爱大自然、讴歌大自然是英国浪漫派诗人的共同特点,华兹华斯较为突出。又如他的《威斯敏斯特桥上》(Composed upon Westminster Bridge),诗人在诗中用拟人化手法,把十九世纪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伦敦比做一位有着强劲心脏的巨人,庆幸自己能在巨人安睡的时刻来端详它未经涂抹的清秀姿容。诗人有意识地选择了大量的单音节词,使人感受到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美,进而从极为普通的景致中觉出极为深刻的人生哲理:要保持对大自然的虔诚敬爱之情。华兹华斯曾宣称“大自然对我就是一切”,“我就是长期崇拜大自然的人”,他欣赏和赞美大自然的美丽风光,并把她视为人类社会的良师益友,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增强人对生活的信心,甚至可以改变人的存在意义和价值。从这种自然和人之间的感应与交契中,我们可以窥见他的诗歌中“自然”所被赋予的哲理性和神性。华兹华斯的泛神论立场不同于基督教。基督教有一个上帝的形象,人须寂灭自我情感,弃绝现世生命,等待上帝的拯救,现世毫无价值,来世是人的依归。而华兹华斯的泛神信念则是将上帝引入到所有存在物,将超出经验世界之外的绝对价值引入世俗世界中来,使世俗世界充满神性的辉映,获得神性的终极依靠与终极关怀,因而改变了生存的有限性与世界的无目的性。自然或卑微之物就在神光的普照中而拥有神性,华兹华斯的很多诗歌在描绘自然景象之后,总是将对象提升到神灵境界。如《致杜鹃》最后写道:“赐福的鸟儿!是你的音乐/使我们这片天下化为奇幻的仙灵境界/正宜于给你住家。”又如在《水仙》诗中描绘了一大片欢舞的水仙花并把这一景象与天堂连接在一起,感染了诗人的心境:“这水仙常在我眼前闪现,把孤寂的我带进了天堂。”还有很多描绘自然景象的诗,并未直接描写“宇宙精神”,也没在最后将对象提升至神灵与天国,然而,我们仍能感觉到神性的氛围。如《三月》里“四十头牛儿吃草一个样”,使人感到一种神性的温馨。华兹华斯诗里,自然永远是人类心灵的怡园,自然世界是有神灵居于其中的天地形态,是一个神灵莅临的世界。人类在这个世界中才会在圣爱和神性的关照之下拥有精神的依靠。他常用大写的Home, Nature, Heaven泛指自然,而大写的Man指与自然合一的具有神性的人。华兹华斯诗歌的第二大系列是描写自然中的人,即具有神性的人,同样也表现出了泛神倾向。他们不是介入社会的人,而是远离社会的自然人,即接近自然状态的人:一类是儿童,或称幼稚之人;一类是乡民,或称厚朴之人。儿童的基本人性高于成人,是华兹华斯的诗歌主旨。《我们共七个》表现了儿童之所以高于成人之所在。他认为童年才是本真的自我,而成年是不正常的自我,是非我。儿童与诗人自己的童年成了他终生的话题。自传体长诗《序曲》的很多章节都描绘了诗人童年时期的生活片断。《致杜鹃》、《致蝴蝶》等名诗都表达了诗人向往与渴慕童年的情结。儿童的基本人性高于成人,是因为儿童接近上帝,他们刚从造物主那里来,带有神光,它是每个人整个生命的永恒光源。人愈走向成年、老年,灵光愈褪。这是其诗《颂诗:忆幼年而悟不朽》的主要意境。“天堂只在我们的婴提时代降临!”而“随着岁月成长,人的牢狱之户开始垂下帘幕。”诗人喟叹自身灵光的消逝:

不管在哪里,我知道,

有一种辉煌已从地球上消失……

眼前那光辉如今逃向何方?

当年的荣光如今栖于何处?

尽管谁也不能令绿草如茵的时光倒流,不能令花卉缤纷的岁月回转,但“人的天性还能回忆”,借助对昔日有灵光时期的忆念能润泽枯竭的心灵。诗人对童年的回忆涵括三个层面,即返回童年、返回内心、返回童年对自然的体验而达于自然。三者又统一于返回人与世界的同一状态、原初状态。借助它告别此在而达到澄明的彼在。另外,华兹华斯的诗歌是以伦理型为本体,始终以人情与人性的眼光看取世界,体现出极力培养人与社会、自然的互助互爱的精神。称颂生活于自然之中的乡民的普遍道德性,而这些德性又通往圣爱。华兹华斯写乡民的诗很多,诗人强调的是接近自然状态的乡民与大自然、与周围人的和谐,凸现人与人、与外界充满道德感的爱的氛围。德性之爱被表现为一种普遍力量,并进而导向神灵。在《坎特伯兰的老乞丐》中描绘的是人与人、人与外界的和谐统一,诗中的老乞丐与周围环境和人很和睦,他与荒山野岭、石礅、拐棍,山雀等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的天人合一画图。大自然不仅是他的家,还赋予他一层灵光与威慑力。他不只是一个乞丐,“他成了游荡于湖区共同的安居社会之上的一种自然力量”。《痴童》赞颂的则是乡村人的充满道德精神的爱。长诗叙述乡村妇女贝蒂及其痴儿章尼与邻居苏珊老妇互相帮助、互相爱护的关系。诗人把自然和上帝等同,而自然中的人和物都是那个整体的一部分,可见诗人早期的泛神论(Pantheism)骊然存在,即上帝的法则就是自然和社会中运行的法则。华兹华斯诗境中的大自然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和道德价值,启迪人的博爱精神。诗人眼中的自然是神圣的,有着人的思想、感情和灵性,带有原初的意味,代表着童贞、纯洁、本真、真质而成为诗人逃避现实扭曲的资本主义人际关系的灵魂的避难所;同时自然又因为其映照着资本主义的丑恶从而成为诗人的理想国。

[1]William Wordsworth:Lyrical Ballads, 1988,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陈殊原编著.王维.五洲传播出版社.2005年版

[3]刘守兰编著.英美名诗解读.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27-130页

[4]钱青主编.英国19世纪文学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19-36页

[5]杨德豫译.华兹华斯抒情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6]江玉娇.论华兹华斯自然诗歌中自然与宗教的关系.株洲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年第1期

[7]易晓明.华兹华斯与泛神论.国外文学(季刊).2000年第2期

[8]刘铁峰.禅化的“云”:王维诗中的云意象摭谈.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

[9]刘学娟.浅谈佛教禅宗对王维山水诗创作的影响.广州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

[10]马玉凤.华兹华斯浪漫主义自然观解读.辽宁大学学报(哲社版).2005年第3期

[11]上海佛协出版,上海六祖碑文系王维所作.参见《六祖法宝坛经》“六祖大师缘起外记”

[12]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73页[13]John Beer,Wordsworth and the Human Heart,The Macmillan Press,1978,pp.15、6.

10.3969/j.issn.1001-8972.2010.21.147

本文为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课题,课题编号:08C806

朱美英(1967-),女,湖南双峰人,中南大学访问学者,湘南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阳根华(1972-),男,湖南安仁人,湘南学院中文系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欧美文学、小说评论或理论比较。

AbstractThis paper mainly analyzes the different religious belief between the artistic conceptions of Wang Wei’s and Wordsworth’s Poetry and their chief causes by contrast of their poetic artistic conceptions.

Key wordsWang Wei;Wordsworth;he artistic conceptions of Poetry;religious belief;dif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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