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杰
(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长春 130024)
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的区分,最早可追溯到美国符号哲学家查里斯·莫里斯 (CharlesMorris, 1938)所阐释的符号学三分说:句法学研究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形式关系,语义学研究符号与其所指对象之间的关系,语用学研究符号与其解释者之间的关系。但莫里斯的观点过于宽泛,无论是后来的语义学者还是语用学者都不满意这样的区分。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关系的研究,直到 70年代后随着语用学的确立,才真正引起学界的普遍关注。80年代初,列文森[1]总结了语义学和语用学关系的三种不同观点,即语用学从属于语义学,语义学从属于语用学,语义学和语用学既相对独立又相互补充。不过,早期的语义学和语用学关系研究关注的是两个学科的界限问题,而后期的语义学和语用学关系研究关注的是语义和语用意义的界面问题。
纵观后格赖斯语用学的发展,语义学和语用学的界限划分一直是争论的焦点。核心问题是语义内容的区分与确定:持语义学观点的认为,句子的字面意义就是真值条件内容,因此句子意义决定真值条件;持语用学观点的则认为,句子意义不能等同于真值条件意义,因为句子的语义内容中含有非真值条件内容。由于争论的核心涉及所表达的命题内容,后格赖斯语用学称作“真值条件语用学”就不足为奇了①这一术语是利卡纳提(Recanati)首先使用的,见 Francois Recanati:D irect Reference:From Language to Thought.Oxford: Blackwell,1993。。导致理论分歧的直接原因,是经典格赖斯会话含义理论对一般会话含义解释的不充分性。
格赖斯把会话交际的内容一分为二:既包含所言 (what is said),也包含所含 (what is implica-ted)。所言指话语的语义内容,即句子的字面意义,等于真值条件意义,而其他意义都放入所含(会话含义)中加以解释。然而,格赖斯所界定的一般会话含义既有规约性的一面,也有非规约性的一面。换言之,人们发现所言中包含着某些语用成分,并非完全是语言成分。后格赖斯语用学对格赖斯会话含义理论框架的标准解释可用下图来表示[2]。
上图中所言包含的语境成分,与所含中的一般会话含义形成交叉,也可以说,这些语境成分属于一般会话含义。所以,格赖斯简单地把所言归于真值条件意义或规约意义是有缺陷的。正是一般会话含义的“两面性”促进了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争论。本文首先评述语义学和语用学的哲学渊源和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面之争的几种主要观点,然后考察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研究的最新进展,最后讨论后格赖斯语用学研究给予我们的理论思考。
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划分,与 20世纪中叶西方语言分析哲学中理想语言哲学和日常语言哲学两大传统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①参见 Claudia Bianchi(ed.):The Sem antics/Pragm atics D istinction.Stanford:CSL I Publications,2004:2-4;Francois Recanati:L iteralM eaning.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1-4;Z.G.Szabó(ed.)Semantics vs.Pragm atics.Oxford:Clarendon Press,2005:1-5。。理想语言哲学认为,自然语言存在诸多歧义和缺陷,因此需要建立一种没有歧义、没有缺陷的人工语言作为哲学和科学交际的语言。这派的研究方法后来应用于自然语言,在 60年代产生了形式语义学。这一传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弗雷格 (Frege)传统,是当今占主导地位的语义学观点的思想来源。这一传统观点认为,句子意义是语言的规约意义,是由构成句子的语词和句法关系所决定的意义,句子意义与真值条件存在对应关系,句子意义即句子所表达的命题,因此句子意义决定真值条件,它是完全独立于说话人在一定语境中使用句子所表达的意义。根据这种观点,语义学即研究句子真假的判断或真值条件,简单地说,就是研究语言形式的所指和真值问题[3],也称研究句子的字面意义(literalmeaning)。
然而,与理想语言哲学相对立的日常语言哲学认为,自然语言的缺陷不是语言本身所带有的,而是语言使用中的问题,交际的成败与否不涉及句子的真与假,却涉及话语使用得合适与不合适,即语言使用存在合适性(felicity)问题。其思想方法直接导致了语用学的产生,这就是我们所称的后维特根斯坦(W ittgenstein)和奥斯汀 (Austin)传统。根据这一传统观点,语义内容的载体是言语行为而不是句子,所以,语义内容只有在语境中才能加以确定[4],因此语用学是研究说话人在语境中交际行为的意义,即说话人意义。虽然格赖斯是日常语言哲学传统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他对所言和所含的区分却存在理论上的不足,因而直接引发了对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重新思考和争论。
理解上述语言哲学传统,是我们认识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问题的前提。
语义最简论 (Semantic Minimalis m):这种观点是弗雷格传统的语义学观点②语义最简论与乔姆斯基提出的最简方案毫无联系。这种观点主要是形式语义学者讨论语义和语境的关系采用的观点。可参见:C.Ruhl:On M onosemy:A Study in Linguistic Semantics.StateUniversityofNew York Press,1989;I.Sag:Formal Semantics and Extralinguistic Context.In Peter Cole(ed.)Radical Pragm atics.Academic Press,1981:273-294;N. Salmon:The Pragmatic Fallacy.InPhilosophical Studies63:1991:83-97;S.Soames:Beyond Rigidity:The Unfinished Sem antic Agenda of Nam ing and Necessity.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J.Stanley:Context and Logical Form.In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23:2000:391-434。。它的基本论点是:句子的语义内容即是句子的全部话语共有的语义内容,无论话语的语境如何变化,句子表达的语义内容不变,这种由句子语义表达的内容就是最简命题 (minimalist prososition)。这种观点承认,句子表达的最简命题不具有完全独立于话语的语境特征,但同时认为语言中只存在少量的对语境敏感 (context-sensitive)的表达形式,需要在话语的语境中确定它们的语义价值,但语义对语境的敏感性也是由语法所触发的。也就是说,语义最简论认为,语境对于话语的语义内容的影响极其有限,甚至可以说,除了确定语境敏感表达形式的语义价值外,话语的语境对语义表达的命题没有任何影响[5]例如:
(1)Rudolf has had breakfast.
(2)Rudolf is happy.
如果(1)发生的情况恰好是“鲁道夫吃过了早饭”,表达的命题是“鲁道夫吃过了早饭”,那么这个语句即为真。如果 (2)发生的情况恰好是“鲁道夫高兴”,表达的命题是“鲁道夫高兴”,那么同样这句话语为真。
如果一个语句含有对语境敏感的表达形式, (如索引成分或指示语),语义最简论承认,语境的作用有助于使句子表达一个完整的命题。通过语境扩充使句子命题意义完整的语用过程,被称为语义“饱和”(saturation)。例如:
表2为19份黄瓜供试材料各测定指标的基础数据汇总,表中样品编号对应各品比组合材料田间栽培编号。从表中看见,19个样品组织含水率均值在95.27%~96.78%之间,变异系数为 0.60%,表明供试材料间受含水率影响差异不显著(p>0.01)。而其余10项指标测定值在样品间均存在显著差异(p<0.01),其中种腔直径、果肉厚度和口感指标测定值在样品间变异系数较大,分别为35.21%、25.92%和25.01%;而果肉色差L*值、TSSC和果肉硬度在样品间变异系数较小,分别为6.01%、7.37%和11.69%。
本实验使用TensorFlow深度学习框架搭建了跌倒检测神经网络模型,并使用实验数据集检验模型的精确度和时延。实验在个人电脑上完成,处理器型号为Intel core i5。网络模型的超参数设置如表1所示。经过实验比较,在这些参数值下模型的收敛速度较快,训练精确度也较高。
(8)Everyone[in the Department]is working hard.
(4)I am reading John’s book.
(3)和(4)都带有索引成分,(3)中含有人称代词 he,(4)中含有人称代词 I和属格形式 John’s book。这样的语句语义内容不充分,为了使 (3)和(4)能表达完整的命题,就需要在语境中确定这些成分的语义价值,比如 (3)需要确认 he的所指,(4)不但需要确认 I的所指,还要确定 John和book的具体关系(约翰写的书,还是约翰借的书,还是约翰买的书等)。这种确认索引成分语义价值的“饱和”过程,在语义最简论看来,对于句子表达完整的命题是必需的,但其他产生含义的推论过程则被认为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其他意义成分对于所言来说是外部的,不影响话语命题的表达。如果根据格赖斯把话语的交际内容划分为字面表达的意义和说话人表达的意义的话,那么语义最简论认为,字面意义包含句子意义和所言[4]6①显然,语义最简论对格赖斯意义上的“所言”的看法是非常严格的,限制在最小的语境范围内,只包含某些语境成分。换言之,句子意义和所言的差别限制在最小的程度。。
语义最简论不妨可称为字面意义论,它的基本观点表明,对话语的理解主要依赖于语言规约,句子意义决定话语的真值条件,句子所表达的最简命题决定对话语的理解,所言中包含的某些语境成分需要语义扩充,但语义扩充的过程不是有意识的语用过程,其他语境意义都是“外部的”,因为“超语言语境的所有真值效果都可追根于逻辑形式”[6]。这种观点实际上是把传统语义学概念扩大了,包括了解释索引成分或指示语,可称作索引成分语义学 (indexical semantics)或语义语用学 (semantic pragmatics)[7]。
接下来便是确定关键绩效指标。基于医院的发展要求,结合科室实际情况,依据医院年度工作计划,对关键绩效要素进一步细化,便形成了医院层面的关键绩效指标体系。以医疗指标制定为例,标准化的指标有出院人次、平均住院日、门诊量、药占比、手术例次、非计划重返手术发生率。2017年,医院倡导开展日间手术,加入了日间手术例数这一指标。医院倡导新医疗新技术,2018年加入了关键技术创新项目数,随着微创技术的普遍开展,微创手术次数已不再作为考核指标。
语境论 (Contextualis m):这种观点是后维特根斯坦传统的语用学观点,与语义最简论的观点截然相对立。它的基本论点是:任何句子都具有对语境的敏感性,因此句子的语义不能表达完整的命题,语义最简论所称的句子的语义价值只不过是命题残缺 (propositional radical)罢了,因此句子意义不能决定话语的真值条件;话语的意义具有不确定性和不完整性,必须在语境中通过扩充或扩展才能确定并使其完整。由于语境论同最简论的基本论点截然不同,所以这种观点对于格赖斯语用学中“所言”概念的解释完全不同。语境论又分为“激进语境论”(radical contextualis m)和“温和语境论”(moderate contextualis m),前者是日常语言哲学传统的哲学家和语言学家如 John Searle,Charles Travis及关联理论者所持有的观点,后者是介于最简论和激进语境论之间的语用学者所持的观点[5]。
这句话的隐型含义可能是“马丽只有一个男朋友(不多也不少)”,可根据不同的情况,它的隐性含义(会话含义)可能是“听话人不应要求马丽出去,她不是同性恋者”等等。可以看出,巴赫大致把意义分为三个层面:
(5)Bob and Susan are married[to each other].
(6)Marry has finished[reading the book].
(7)The room is not big enough[for a party].
(3)He is tall.
(9)You’re not going to die[from this cut].
(10)Jill gotmarried and[then]became pregnant.
(11)Mary has[exactly]three cars.
基于CIM/G的电网调度控制系统Web图形展示技术//王民昆,韩晓,伍凌云,孙云枫,汪燕,翟明玉//(6):81
这些例子中加方括号的部分都是根据语境经过“扩充”(enrichment)或“自由扩充”(loosening)的语用过程推导出来的,所以话语不能表达完整的命题。关联理论者区分显性含义 (explicature)和隐性含义 (implicature)两个重要概念,认为这两种含义都是依据关联原则推导出来的语用推论。前者构成话语的命题形式,后者与话语命题形式无关而是暗含的语用表达的命题[8]。关联理论者认为,显性含义就是格赖斯意义上的一般会话含义。他们不赞同把含义分为一般会话含义和特殊会话含义,认为含义是一个连续体[10]。上面例子中括号部分的成分就是关联理论所称的显性含义。为了区分显性含义和隐性含义的不同,关联理论者提出了“功能独立原则”(Functional Independence Principle):隐性含义在逻辑上必须独立于话语所表达的显性含义,既不能蕴含也不能被显性含义所蕴含[9];以及范围原则 (Scope Principle):隐性含义不能归属于否定、条件句中逻辑功能词的范围之内[11];换言之,显性含义归属于逻辑功能词的范围之内[12]。例如:
(12)France is hexagonal[roughly speaking].
(13)A.Everyone[in the party]left early.
B.There’s nothing[worth watching]on [television].
2.推行物资集中采购,降低材料消耗成本。要对公司标准化产品所需主材的种类和型号规格进行统计分类,逐步对批量主材实行集中采购。对二、三项料、机加件和外购件实行统一供应。要利用物资信息化管理手段和集中下料、集中供应的方式,强力推行主材按照布料图进行采购和领料、下料。机加件、外购件按照设计标准进行配置。
温和语境论 (moderate contextualis m):这种观点采取中间立场,即不完全反对最简论的观点,也不完全赞同激进语境论的观点。但温和语境论内部各种观点又存在明显差异,这里只介绍涉及“所言”概念的有代表性的观点。
B.He visitsNew York everyweekend. +>Bill has a girlfriend in New York.
考虑到挤压制粒过程中,当模孔入口处的挤压力被撤去时物料仍紧紧束缚在模孔中不会脱落,说明物料与模孔内壁在下一次挤压开始之前就存在预应力PN0,则计算PN时应考虑预应力PN0对制粒挤出过程的影响,因此PN应改写为如下形式:
(15)A.Mary fell over and hurt her knee.
There are three main types of loads used for testing in this paper[11]:
B.No,she didn’t.She hurt her knee and fell over.
+>It’s not the case thatMary fell over and as a result she hurt her knee.
巴赫还强调语义扩充和扩展之间的区别。语义扩充 (enrichment)指话语的命题不完整,只有在推论过程中补足才能排除歧义消除话语的不确定性;而语义扩展 (expansion)是指话语的命题内容完整但需要逻辑上的强化,才能使交际的意义充分地表达出来。例如:
原文摘自习主席访美时的欢迎致辞。由于政治场合的正式性,在翻译过程中也应注意使用礼貌用语,委婉语等,使译文的语气更加的符合政治场合。在上述译文中,“非常高兴”并没有翻译出来,从而使译文传达的意思及情感与原文出现偏差。因此应该在句首加上“be delighted to”表达开心、高兴之意。正确译文为Wearedelighted towelcomeyou and madam Peng.
(14)A.DoesBill have a girlfriend these days?
利卡纳提[12][13][4][2]认为,话语表达的内容包含语用成分,这些未说出来 (unarticulated)的成分如不在语境中经过扩充或迁移的语用过程,话语就无法表达完整的命题。所以,格赖斯区分的所言中包含两种意义成分:语义表达的意义和语用决定的意义。那么,如何区分所言中包含的语用决定的意义和说话人所表达的会话含义,为此他提出并重新阐释了关联理论者使用的四条区分标准:最简原则 (Minimalist Principle)、可利用原则 (Availability Principle)、独立原则 (Independence Principle)和范围原则 (Scope Principle)①鉴于篇幅所限,本文不能详细介绍这四条标准,详见 Recanati:The PragmaticsofWhat is said.InM ind and Language4: 1989:295-329。。根据这四条标准,我们即可决定语用决定的方面意义是否是所言的一部分。他赞同语义最简论者把对所言中语境成分的解释看做是语义“饱和”(saturation)的过程,但认为语义最简论把说话人意义排除在外不足为取;他不赞同关联理论者关于语用推论的观点,即语用推论是从解码的语言意义作为输入出发再推导出交际的命题内容的一个整体过程,而且含义的推论过程是自动的、潜意识的过程,除非与正常语流发生摩擦时,推论才是有意识的、明晰的、耗力的过程[14]。所以他提出存在两种推论过程:主要语用过程和次要语用过程,前者发生在前命题阶段 (pre-propositional),是潜意识的语用过程,后者发生在后命题阶段(post-propositional),是有意识的语用过程。利卡纳提认为,语义最简论和语境论都是同样具有存在理由的两种概念,前者是一种语义内容分离于语境的语义学概念;后者是一种语用学概念。据此他提出持中间立场的观点,把交际的内容划分为四个意义层面[4]5:
纪念活动在小雨中进行。中国驻比利时大使曹忠明同波普林格市长德雅盖和山东外侨办副主任吴冠先后讲话。他们分别代表了中国政府,比利时政府和华工家乡的父老乡亲,我想如果华工们九泉之下有知,该可以欣慰了。
巴赫的观点既不同于语义最简论,也不同于语境论。他认为格赖斯提出的所言概念与句法特征有着密切联系,但又不是句子成分的一部分。虽然他赞同话语具有语义的不确定性,需要语用扩充 (enrichment)和扩展 (expansion),但又承认句子可表达最简命题。他认为,我们不仅应区分显性意义中的含义,而且应区分含义中的隐性意义。因此,他提出在所言和所含之间存在一个中间意义的层面,这就是他创造的术语“隐型含义”(impliciture)②本文把这个术语译为“隐型含义”,理由在于它是隐性含义的一种类型。。根据巴赫[15]的解释,隐型含义是暗含在所言中的一种含义,完全不同于所言但又是从所言中推论出来的。隐型含义超出了所言,但与会话含义有根本区别,就会话含义而言,附加的命题是所言外部的意义,但隐型含义是由所言衍生而来的。可见,隐型含义是处在显性含义与隐性含义之间的一种含义类型。例如:
(16)Mary has a boyfriend.
激进语境论:关联理论者是典型的激进语境论的代表。根据关联理论者[8][9][10]观点,在格赖斯理论框架中,所言即真值条件内容,同使用的语言表达形式的规约意义有密切关系;所含即非真值条件内容。格赖斯提出合作原则及其会话准则,目的是解释如何确定一个理性说话:人使用某一具体语言形式表达的会话含义(非真值条件内容)。但说出某句话其所言中常常包含对于语境敏感的表达形式,如歧义或索引成分,那么真值条件内容中的这些表达形式的意义如何确定?格赖斯只提出了问题却未能解决。也就是说,关联理论者认为,所言不等于真值条件,字面意义表达的命题是不完整的,或者说,话语本身不足以充分表达说话人意义,因此,任何话语具有语义的不确切性 (semantic underdeterminacy),必须在语境中根据关联原则进行语用推论才能确定。例如:
根据功能独立原则,例 (14)的含义不是语言编码内容的语用扩充,因而是隐性含义;而例(15)B否定的是A的时间顺序和因果关系 (真值条件内容),根据范围原则,其含义归属于否定句的功能词范围,因此不是隐性含义而是显性含义。概括起来说,语境论认为,交际的内容是由句子意义和说话人意义构成的,说话人意义包含所言①有人认为利卡纳提属于激进语境论者,本人对此不敢苟同。从他对交际内容的划分来看,他的观点不同于关联论者。和所含[4]6:
数理统计就是在经过一定次数的实验或者对随即发生的现象进行一定时期的观察之后,把实验或者观察的过程中记录下来的相关数据进行分析、总结、归纳,据此寻找出数据当中所蕴含的规律,并借由总结得到的结论对整体现象进行判断、推理的学科。
(17)Bill has completed[writing the book].
(18)I haven’t eaten breakfast[today].
(17)是语义扩充,因为话语的命题不完整,补足后才能确定表达意义;(18)是语义扩展,因为话语的命题是完整的,扩展后会使交际的意义更加明确。但巴赫的观点也存有争议。此外,巴赫是当今少数坚持区分语义学和语用学的语言学家之一,主张语义学和语用学是两个界限清晰的领域,各有各自的研究对象[16]。
列文森[17][18]近年来专注于一般会话含义研究。他指出,心理学的证据表明,在整个信息的产生和理解的复杂链条中,所有其他过程都比正常的发声过程的速度快出几倍。简单地说,我们思维的速度要比说话的速度快。这就是发声过程的“瓶颈”问题。同样,人类交际的过程中,用声音信号把交际意图进行编码转换成意义的过程,要比通过声音解码理解意义的过程速度快。为了克服发声过程的“瓶颈”问题,列文森提出,“默认推论”(default inference)为解释人类交际提供了可能,因为默认推论是基于引发性原则按照语言的常规关系,即按照一般的、惯常的假定原则直接推导出含义。他同时指出,格赖斯把交际的内容分为所言和所含,根本解释不了复杂的语言关系。因此,他提出交际的内容应从三个意义层面进行解释:表达形式意义-话语类型意义-说话人意义,或句子意义-话语类型意义-话语例型意义。根据列文森的解释,话语类型意义是基于“对语言正常使用的一般期待”进行的“系统的语用推论”[17]93。这种话语类型意义就是一般会话含义,是语言形式和结构的意义,因此是假定的默认意义,这种意义的推论是受引发原则 (Q-原则、I-原则、M-原则)制约的一种默认推论①笔者对列文森阐发的三原则(Q-原则、I-原则、M-原则)在另一篇文章作过评介,参见《一般会话含义的“两面性”:后格赖斯语用学含义推导模式问题》,《外语教学与研究》2008年第 3期。。列文森的观点最终形成了他的一般会话含义理论[18]。
鲁花已种植了十几万亩高油酸品种的花生。从试种情况看,鲁花高油酸花生的油酸含量已达80%,而且产量也提高了30%以上。2017年9月,鲁花崭新的高油酸花生油已投入生产并销往市场,因其香味浓郁、营养价值更高,深受消费者青睐。
列文森把交际的内容分为编码意义 (coded meaning)和会话含义( implicature),认为语言系统的编码意义是所言 (大体上等于真值条件内容)和规约含义之和,而会话含义不是编码的而是基于具有理性性质的有关会话活动的基本假设推论出来的[18]14。(如下图所示)
那么,处于表达形式意义和说话人意义之间的一般会话含义,既包含所言中真值条件内容也包含规约含义,所以,一般会话含义既不能简约为表达形式意义,也不能简约为说话人意义,它具有规约意义的默认性一面,也有会话含义的可取消性一面[17]110。为了从理论上解释一般会话含义的性质,他提出了“语用干涉”(pragmatic intrusion)的概念,即语用对真值条件内容的涉入,或语用对语义表现的干涉[18]164,192。应用语用干涉的概念,我们就可以解释语义学和语用学是如何相互关联的,从而解释一般会话含义的两面性。为此,列文森提出了前语义和后语义语用学的解释模式[18]188。
综观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的界限之争,我们不难看出,这场争论是围绕格赖斯提出的“所言”这一概念展开的。语义最简论代表了理想语言哲学弗雷格思想传统,虽然承认所言中包含语境成分(索引成分或指示语),扩大了传统语义学的内涵,但坚持认为对所言研究属于语义学的范围;语境论代表了日常语言哲学后维特根斯坦思想传统,认为任何语句都具有语义的不确定性或不完整性,话语的语义内容随语境的变化而变化,因此所言必须在语境中才能确定其意义。在关联理论者看来,所言即显性含义,同隐性含义一样,都是语用推论意义。持中间立场的温和语境论认为,所言是一个有其自身特征的意义层面,介于句子意义和说话人意义之间,但又与两者不同,不能简约为前者也不能简约为后者。不过温和语境论内部对含义的推导过程存在意见分歧:一种认为 (Recanati),从句子意义到所言的语义内容扩充,再从扩充后的所言推导出说话人意义都是语用过程;一种认为 (Levinson),对所言的解释需要前语义的语用解释和后语义的语用解释;另一种认为 (Bach),从所言到说话人意义的推导,是一个从语义解释到语用解释的过程,语义学和语用学各有其研究的范围。
ABB是全球领先的工业机器人供应商,向焊接、搬运、装配、涂装、精加工、拾料、包装、货盘堆垛和机械管理等作业环节提供机器人软件、外设、模块化制造单元及相关服务,主要市场涵盖汽车、塑料、金属加工、铸造、电子、机加工、制药和食品饮料等行业。ABB注重解决方案的开发,致力于提高制造企业的生产效率、产品质量及员工的人身安全。ABB机器人的全球装机量已超过160 000台。
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之争在语言哲学和语言理论中由来已久,人们试图在这两个领域之间划清界限,理解它们相互作用的机制[19]。这场争论目前仍十分活跃,而且看来会持续争论下去。但应该指出的是,这场争论与其说是语义学和语用学学科界限之争,不如说是语义学和语用学研究界面之争。但后格赖斯语用学中的这场争论使人们对一般会话含义的认识,以及由此对各种语言意义的认识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经典格赖斯意义上的所言,等于字面意义,或规约意义,或真值条件意义,但现在人们已经承认,所言中包含语境成分,或包含语用推论意义。也就是说,通过这场争论人们已经逐渐接受这样的事实:语用推论意义可构成真值条件内容;介于句子意义和说话人意义之间存在一个意义层面——一般会话含义,既有规约意义的一面,又有非规约意义的一面。正是这样的认识,改变了人们传统上把语义学和语用学视为两个相对独立学科的看法,传统上人们认为语义学逻辑上先于语用学的观念已站不住脚[18]166。因此,当今的一般意义理论普遍认为,语义学和语用学之间界限模糊,是两个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研究领域。这就导致了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面 (interface)研究的兴起。
界面研究不仅涉及语言学内部各学科间的相互作用,如语法、语义学、语用学之间的相互作用[20][3],而且涉及语言现象诸多意义层面的语义和语用的相互作用[21]。语篇标记语研究为语义学和语用学间的相互作用提供了充分的证据[22],语义学和语用学的相互作用体现在语义内容和语用含义在话语理解中的作用。虽然界面研究已成为后格赖斯语用学的一个热点问题,语用学者坚持,由于语用含义构成真值条件内容,对自然语言意义的解释应抛弃视语义学为语用学输入的传统看法,解释的顺序应该是语用学在先语义学在后[18]165-173。但文献研究表明,学界对语义学和语用学如何区分、语义解释和语用解释如何限定,以及两者如何相互作用等问题仍存在较大分歧[7][23]。
有些学者[5][24]认为,过去的语义学和语用学研究试图依赖语境在语义内容和语用内容之间作出区分,这是上个世纪语言哲学和语言学犯的最大错误,因为哲学家和语言学家夸大了语境的作用,无法解释不同背景、不同信念、不同目的、不同听者的跨语境 (across context)交际。所以,他们提出“非敏感性语义学”(Insensitive Semantics)概念,坚决反对语境论的观点,主张一种介于语义最简论 (semantic minimalis m)和言语行为多元论(speech act pluralis m)中间的立场,认为决定语句的真值条件是语境和语法触发的意义相互作用的结果。另有学者[25]认为,列文森提出的默认推论模式具有社会文化特征,忽视了认知在含义推导中的作用,因而提出“默认语义学”(default semantics)概念,试图把“真值条件语义学”和“真值条件语用学”两种方法结合起来,称作“并合表征”(merger representation)动态语义学理论。这后两种近期出现的理论观点,虽然有标新立异之嫌,但都试图探求一种新的解释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面的理论方法。
如果我们接受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所言”概念的基本观点,即所言中包含非真值条件内容,或语用推论构成真值条件内容,那么,传统上划分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标准就应予以否定。根据经典格赖斯语用学的观点,划分语义学和语用学有两个标准:一是真值条件,二是约定俗成[26]。按照这两条标准,语义学研究真值条件意义或规约意义,语用学研究非规约意义或会话含义。实际上,这两条标准是一条标准的两个方面,只要是真值条件意义或规约意义,就应归于语义学研究的范围,非规约意义归于语用学研究的范围。判断规约意义和非规约意义有两个区分性标志:规约性具有“不可取消性、可分离性、不可推导性”特征,而非规约性具有“可取消性、不可分离性、可推导性”特征。传统上人们就是按照规约意义和会话含义的特征来划分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因而似乎语义学和语用学的分界清晰透明。
我还梦见三爹的腿经常抽筋,颤抖得厉害,有时姐姐还在做着出门打工的准备,父母在那里帮着收拾行李,我暗暗地伤心难过……
然而,后格赖斯语用学研究表明,在规约意义和非规约意义之间存在一个交叉意义层面,这就是列文森所言明的“话语类型意义”,或一般会话含义,这个层面意义既包含语义内容也包含语用内容。因此,从根本上否定了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的清晰性和透明度。后格赖斯语用学的观点可前面已经提到,后格赖斯语用学证明,由于一般会话含义具有两面性,即它的默认性和可取消性,所以语义学和语用学是两个界限模糊、互为依存、互为作用的领域。这不但解释了当今为什么界面研究成为关注的热点,而且解释了人们为什么把语义学和语用学作为整体看待的原因所在①近期出版的关于语义研究的著作,都把语义学和语用学相提并论。例如:A.Cruse:Meaning in Language:An Introduction to Semantics and Pragmatic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以及 K.M.Jaszczolt:Semantics and Pragmatics: Meaning in Language and Discourse.London:Longman,2002。。应该指出的是,一般会话含义的两面性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即语言规约性问题。既然规约性与非规约性形成交叉,从理论上讲,对规约性既可以在系统的层面加以分析,也可以在使用的层面给予解释,这个问题将留给另文再议。用下图表示:
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限之争一方面扩大了人们的视野,突破了传统的语义观,另一方面使语言研究这个古老的学科充满新的活力。从上个世纪30年代的布隆非尔德到 50年代的乔姆斯基,语言研究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句法与语义相分离,随着语用学的确立和发展,格赖斯提出会话含义理论,那种认为语义与句法相分离的观念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且人们对自然语言意义的理解已经跨越了学科的界限。尽管后格赖斯语用学关于语义学和语用学界面之争仍在继续,观点也存在差异,但是理论之争带来的是对传统观念的扬弃和新观念的形成与确立,当今语言研究方法的多样性、观点的多元性、学科的交叉性正是这场争论所带来的必然结果。争论有利于滋生新的思想,争论有利于明辨是非,争论有利于促进学科发展,这也许就是后格赖斯语用学给予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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