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伯特·巴拉德 著 严小平 译
我打算带你们去地球72%的地方,做16分钟的旅行,好,请系好安全带。很好,下面我们要做的,就是我们将沉浸在我的世界里。
我艰难地开始了我的探险。事实上,我第一次探险是在我17岁的时候,那是50年前。我乘着一只小船出海,我们差点儿在巨浪中沉没,我实在太年轻了——你知道,我感觉棒极了。我是个冲浪者,我想:“哇,真是难以置信的大浪!”虽然我们的船几乎沉没,但我却为越来越多的探险欣喜若狂。在过去整整50年中,我经历了121次探险,我一直不停地在探险。
但在早年,我到海底去的唯一方法就是爬进一艘潜艇,一艘很小的潜艇,然后潜到海底。我潜过一系列不同的深度。“阿尔文”号、“海崖”号和“喜鹊”号,我乘过所有主要的深海潜艇,大约有八艘。事实上,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可能有四五个人处于地球上的平均深度——也许只是我们所拥有的数十亿人中的唯一四五个人。所以,如果你真正身体力行去做些什么,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使我喜出望外的是,在我毕业的年代,是板块构造学的黎明。我们意识到,地球上最大的山脉躺在海底。
大洋中脊就像环绕在一个棒球上的接缝,这是在麦卡托投影上所显示的。但如果你要把它放到一个等面积投影上,你会发现,大洋中脊覆盖了地球整个表面积的23%。我们这个行星的几乎1/4就是一条单独的山脉,直到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巴兹·奥尔德林登上月球之后,我们才进入这条山脉。作为那个时代的地球科学家,我们对于这条山脉的兴趣,不仅仅因为它的巨大主宰着地球,还因为它在地球外壳的起源中所起的作用。因为沿着大洋中脊的轴线,巨大的地壳板块正在分裂。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有机体,你把它撕开了,流着炽热的鲜血。它奋起治愈岩流圈的伤痛,变硬,形成新的组织,并向侧面移动。
但实际上,没有人下到那个新产生的边界线——我们称之为裂谷的真实现场,直到1973年和1974年的夏天,我们一行七人,爬进我们的小潜艇,成为第一批进入大裂谷的人。我们进入了裂谷,一切都精确无误,除了一件事情以外——这儿一片漆黑。那是绝对的一片漆黑,因为光子也无法达到海洋的平均深度——3600米。裂谷在2700米的深度。我们这个行星的大部分区域,都感觉不到太阳的温暖;我们这个行星的大部分区域,都处于永恒的黑暗之中。因此,你无法在深海进行光合作用。没有光合作用,就没有植物生命,因此,只有极少的动物生命,在这地狱里生存。我们差不多就是这样想的。然而,在这整个67 000千米范围内,有数以万计的活火山。海底的活火山比陆地多两个数量级。所以,这是一个活力惊人的地区,而不只是一个黑暗的令人厌烦的所在。这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地方。而那时,它正在被撕开。
但我们要回到那时,去讨论一个特殊的科学问题。我们无法理解在拉伸力下为什么会出现山脉。按照板块构造学说,我们知道,如果让两个板块碰撞,这讲得通,它们会相互挤压进对方,地壳会变厚,并且抬高。这就是为什么你在珠穆朗玛峰会捡到海贝。这不是因为洪水,这是被推上去了。我们理解压力下产生山脉,但我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拉伸力下也会产生山脉,不应该是这样的。直到我的一位同事说:“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热气泡,而大洋中脊肯定是一条冷却曲线。”我们说:“我们去找。”我们放出大量的探热仪。一切都顺理成章,除了在轴线上没有过多的热。它在散发热。所以,我们提出了多种假说,比如有小绿人带着它下到那儿。各种假说都在继续。但唯一符合逻辑的假说是,那儿有热泉。因此,一定有水下热泉。
为了寻找丢失的热,我们进行了一次探险。于是我们在沿加拉帕戈斯裂谷的一个区域,沿着这条山脉搜寻,我们找到了丢失的热。太令人吃惊了。这些巨大的烟囱,超级巨大的烟囱。乘潜艇上去。我们要取一支温度传感器,把它插进去。领航员给出了这个伟大的观察结果:“它是热的。”
这时,我们意识到我们的探针都是同样的材料制造的——它可能熔化掉了。但结果是,出口温度是345℃,这个热度足以熔化铅。这就是在胡安·德·富卡洋中脊一个真实的热泉的情况。你所看到的,是来自海洋的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管状的化学器官。所以,复活节已把东西放到海底,这条山脉制造了大量的重金属堆积物。沿着这条山脉,我们有了巨大的发现,这儿有大量商业等级的矿石。不过我们的发现已使它们变得无足轻重了。我们在一个不该存在生命的区域发现了大量的生命。巨大的管虫,有三米高。记得当时,我不得不用自己的伏特加去泡它,因为我们没带甲醛。我们在无矿岩上发现了这些让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蛤铺成的床。当我们把它们弄开的时候,看起来却并不像蛤。当我们把它们切开的时候,它们并没有蛤的解剖结果。没有嘴,没有肠,没有消化系统。它们的身体整个地接到了另一个生物体上,接到了细菌上,细菌懂得如何通过一个我们现在叫做化学合成的过程,在黑暗中复制光合作用。我们不了解这个生命系统。我们事先并不知道它,在寻找某种丢失的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它。
所以,我们想加速这个过程。我们乘着潜艇在波涛中沉浮,想要结束这个愚蠢的旅行。海洋的平均深度3600米,早上去上班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回家,五小时乘车上下班。三小时潜水时间,平均旅行距离——1.6千米。
在67 000千米山脉中,工作非常安全,但无路可走。于是我们开始开发一种新的远程现场技术,用机器人系统复制自己,这样,我就不必循环使用我自己的传播系统了。我们从大洋中脊开到另一个地方,又去搜寻别的东西去了。科学家没有值班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形式。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新的生物。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那儿发现了他们无法解释的庞大而复杂的系统。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它们不在岩浆上方,它们不该在那儿的。因此我们称之为失落城。失落城以难以置信的石灰石形态和倒置的池塘为特征。看看这,注意到了吗?这水是倒置的。我们到下面去,然后把它抽出来,结果我们发现它的pH值是11。而且里面有起化合作用的细菌,它们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极端的环境中,深海热泉就在一个酸性的环境中;而另一头,却始终处在pH值为11的碱性环境,那里存在着生命。所以,生命比我们想象的要有创意得多。再一次的偶然发现,就在两年前。我们在圣托里尼岛度假,人们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他们不知道,就在火山口附近,我们发现了奇异的热泉系统和更多的生命系统。这里距离人们日光浴的地方不过3000米,而他们对这个系统的存在不以为意。你知道,我们又一次在水边停下来。
最近从墨西哥湾潜水,这次发现的水池不是倒置的,是正的。嘿,要不是有一条鱼从身边游过,你还以为自己飘在空中呢。你看着刺穿盐丘形成的海水池,这附近是甲烷。我从未见过甲烷火山,这儿喷出的不是熔岩,而是大大的甲烷泡沫。这些泡沫正在创造这些火山,而且,这儿流动的不是熔岩,是来自地球的泥浆,并且被推动着——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现象。
继续,海洋下面不仅仅有自然历史,也包括人类的历史。我们发现了“泰坦尼克”号,这让我们意识到,深海是最大的博物馆。它所收藏的历史,比陆地上所有博物馆合起来所收藏的还要多。可是现在,我们还仅仅知其皮毛。
最近,发现了更多的古代历史。一个倒霉的日子,会有多少古代的航海者呢?上百万。我们一直在沿着古代商船航线探险,这些航线不该在那儿的。这艘船沉没于公元前100年。这艘沉船载着一段预先建造组装的罗马神殿。这一艘是公元前750年荷马时代沉没的。最近,我们更多地进入黑海探险。因为那儿没有氧,它是地球上最大的硫化氢水库,遇难船只保存完好。它们的所有有机体都保存完好,我们开始发掘它们。我们希望把它们带有DNA的保存完好的尸体搬出来。请看这些保存状况,木工的防水壁标识都还在。看看这些史前古器物,你还看得见上面的黄蜡滴。黄蜡一滴上去,它就封住了。这艘船沉没于公元前1500年。
幸运的是,我们能够说服国会。我们开始继续在国会议员中斡旋。最近我们从美国海军偷来一艘船,命名为“奥克阿诺斯探险者”号,你几乎立即就可以明白它的使命。它的使命就是要去这地球上人们还不曾去过的地方。昨天,我看着它,它就要去西雅图。
2009年夏天它联通了互联网,开始了它的探险之旅。但我们还不知道,带着我们的技术出去将会发现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将出发去探寻未知的美国。这是躺在海底的那部分美国,我们拥有所有那些蓝色的部分,而且,如我前面所说,尤其是西部版图构架,我们地图上没有标注它们。我们有金星的地图,但没有西部版图构架的地图。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去开垦它们,我们还不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我们将要发现一艘古代沉船,巴西海岸的腓尼基人,或者一个新的岩层,一种新的生命。所以,我们将像一个急救医院那样去运作。
我们将把我们的指挥中心,通过高带宽卫星线路,连接到罗德岛大学我们正在修建的一个建筑上,这座建筑叫做空间中心。我们将在那里面运行它,就像你运行一艘核潜艇一样,不时地开关,一天运行24小时。如果有了发现,1秒后,指挥中心马上就可以看见那个发现。但这时它也连接到互联网上,新的互联网高速公路,十千兆位带宽,使它看起来像是信息高速公路上的土路。我们不了解我们将要进入的区域,这是我们地球上一个很大的空白。我们在数小时内绘制好这个区域的地图,然后把它散发到主要的高校。结果证明,美国90%的海洋学人才分布在12所大学,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接着我们就可以建立一个指挥中心。这是一个设在华盛顿大学的远程中心。它对引航员下达指令,虽然她在8000千米之外,但它担任全权指挥。
而这里最漂亮的还有,我们可以把它传播给孩子们。我们可以传播,他们可以跟随探险。我已经开始了一个计划——吉米,你在哪儿?吉米帮助我们开始一个叫“伊阿宋”的计划。我们新近和美国少男少女俱乐部开始了一项计划,使我们能利用探险以及直播探险的兴奋,来激励和刺激他们,然后让他们来亲自操作。我不会让成人来操纵我的机器人,你没有玩电脑游戏的丰富经验。但我会把潜水器系统交给一个没有驾照的孩子来操纵。
因为我们想要创造,我们想要创造未来的教室。我们有僵化的竞争,但我们需要激励,这就是全部。到中学二年级,要么我们将赢得一位工程师或者科学家,要么我们将失去一位工程师或者科学家。游戏并没有结束。游戏要到中学二年级才结束——这不是开始。我们不仅要为我们的大学感到骄傲,我们还要为我们的中学感到骄傲。告诉你,当我们有了世界上最好的中学,我们就会有从这个系统产生最优秀的孩子。因为这是我们所想要的。这是一位姑娘,她不是在观看足球比赛,不是在观看篮球比赛,而是在观看数千千米之外的探险直播,她正在逐渐理解她所看到的一切。而当你能够提供信息的时候你会被自己的才能惊得目瞪口呆,你能够把这么多信息存入大脑,大脑处于完全感受模式中。
我希望,这将是一位为真理而战的未来工程师或者未来科学家。我最后一个问题,我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不考虑开始海上行动?为什么我们制订了在火星上建设住所的计划,也有考虑开拓月球的计划,但却没有制订怎样开拓我们拥有的地球的计划?而技术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