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卓玛（组诗）

支 禄

车过乌鞘岭

风从乌鞘岭的山尖尖上吹起

吹得鸟雀纸片样纷飞

卓玛风吹着你的发飞扬

拂着天祝辽远的天空

和落在半空中的青蓝

此时天祝遍地疯长的碧草

和日夜奔涌的油菜花

沿着抓喜秀龙乡的小路

举着白牦牛开始上升

上升到祝贡寺的瓦檐上

如一桶纯银在上升

藏鼓藏钹 不停地擂响

激情的锅庄舞已经

轮班唱和甩脚踏步

为成长的青稞甩出满天空的雨水

油菜花啊 遍地燃烧

谁的衣襟被点燃

火焰似的让马背越驮越远

寺院俨然钟磬鸣响

“嗡嘛呢叭咪吽”

越吹越亮的思念上升

白牦牛的尾巴已经拂着

天堂寺顶的朵朵白云

马牙雪山的雪 一粒又一粒

一万盏酥油灯在半空点亮

二○○八年六月二十二日

在西去列车的窗口

二十岁的卓玛 思念自己的故乡

伏在车窗哭泣不已

一滴眼泪就是满天空的雨水

沙 湾

沙湾一个新疆很小的地方

让风吹得乱响的地方

今生卓玛栖居的地方

种子运到秋天最深的地方

卓玛把柴火抱到炉子的周围

拉下窗帘卓玛看见白牦牛

一声不吭地走来

托着一年中最早的雪

如撒了满天空的银两

沿着天山说来就来了

卓玛围着火炉开始唱歌

唱“卡瓦尖吉华锐哇……”

唱“……金鹿再快

难步你的后尘

黄羊再速,不能与你并肩……”

房子四周落满了雪花

阿妈的眼光堆满了泪水

卓玛被寂寞点燃 如风中的酥油灯

一个劲儿燃烧到天亮

一个劲儿照亮黄铜炊具

在沙湾的一个小村庄里

歌声一直唱到天亮

歌声像鞭梢稍敲打着白牦牛

白牦牛 白牦牛

什么时候驮着卓玛返回青青的天

卓玛的故乡

卓玛心中的故乡

一粒马牙雪山上的雪

纯净地能看见

天祝的一棵棵青草

卓玛心中的故乡

一朵不艳不妖的油菜花

让尕蜜蜂背着

美丽在自己的心尖尖上

卓玛心中的故乡

一棵风中的青稞

遍地呼唤着村庄的名字

赛什斯赛什斯

卓玛心中的故乡

一朵毛藏河水的浪花

远远看去如成群的白牦牛跑来

踢踏一路的芬芳

卓玛心中的故乡

一缕天堂寺的阳光

从离开故乡的那天

风铃样满耳朵响着

卓 玛

云山迢遥 卓玛心想

看到纯净的马牙雪山

一粒雪花带着银镯的脆响

从天祝穿空而过

金黄的油菜花遍地开放

七月镀满纯金

天祝如云朵上升

绸缎样的柔软光洁呵

金强川河的水彻夜流着

从齐腰深的青稞地缓缓穿过

卓玛想看到河水漫过童年的脚丫

如鸟飞过午后的青草坡

祝贡寺后边青蓝的瓦脊

把故乡的天空越撑越大

一万株成熟的青稞夏天刚过

传来抵达村庄的信息

卓玛我知道你的眼睛

充满迷茫充满忧伤

卓玛 一路没有读到

一撮天祝芬芳的土地飘在行程

那年自从我打马走过天祝

我开始和你一样

满世界疯疯癫癫地流浪

或者停下猛地想念白云深处的故乡

哦我们都是把异乡当故乡的人

抠心挖嗓地想念故乡

连蛰伤童年的小蜜蜂

都是一次次远行的回忆啊

格桑花

格桑 格桑

抓喜秀龙草原上的一盏盏灯

不仅点亮了马蹄

也点亮村庄四周的青稞

格桑花如云的芳香

曛醉天空的兀鹰

蹀躞在卓玛发亮的额角

微笑美丽了高高的绿树

格桑花一年又一年领着

毛藏河哈溪河的水奔跑着

雨后的毛毛山笑弯了腰

红色的山体端出大地的心脏

抓喜秀龙草原牧歌阵阵

风一次次吹低了青草

我看见马背羊群

安详地卧在格桑花的花心心

白云的祝福就这么深情

明年格桑花芬芳的日子

卓玛 回到赛什斯

多少思念温暖天祝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