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故事：谁不敢宣泄谁就不是诗人

南 鸥

“南鸥你好!我是唐亚平,你通知一下,诗人朋友们今天晚上聚一下,人员你定就是了,六点半,还是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贵阳河滨公园里面的雅园酒家。河滨公园真是上帝赐予贵阳的一块翡翠,座落在城市中心,植被茂盛、绿荫重叠、南明河蜿蜒而过,是这座城市的每一对恋人必须留下故事的地方,简直就是少男少女的爱情圣地。而雅园是贵州创办最早、最负盛名的餐饮文化机构,当雅园占尽贵阳的繁华的段之后,选择这个弥漫着文化氛围和浪漫情调的地方,就是为了给这个城市的诗人、小说家、画家、音乐人和一些儒商提供一片暂时躲避世俗,还原自我,甚至可以撒野的地方,其实雅园就是这个城市的文化人的灵魂短暂泊居的栖息地。

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电话我不知接了多少次。在唐亚平的召集下,每年贵阳的诗人都要聚上几次,当然,最热闹的是每年的元旦前后的这一次。经常参加聚会的诗人有哑默、唐亚平、南鸥、李寂荡、王付、吴若海、赵俊涛、王家洋、彭天朗、谢迎旭等,最近几年又多了阿布、东篱、孙嘉镭、张通平、梅子、李星兴、小城等。每次聚会都是回忆一些经典的往事,譬如黄翔与张玲的爱情故事,哑默的贵族身份,唐亚平为什么来到贵州,南鸥的流亡生活,吴若海大醉后半夜醒来狂饮洗脚水,王付如罗马王子托蒂的孪生兄弟,被如云的美女昼夜追逐等等。而亚平每次总要提到的话题一是她赞助吴若海出一本油印的诗集,当诗集出来后吴若海送了很多的朋友,却偏偏忘记了她这位赞助人,她说这就是吴若海作为诗人的本真,要大书特书;二是她非常荣幸的成为民间诗人的一员,感谢大家把他纳入民间诗人的系列,然后依次向大家敬酒致谢。每次聚会,诗人兼萨克斯演奏家王付总要为大家演奏几个曲子,那油晃晃的极富穿透力的萨克斯的声音总是穿越半个城市,向更远处飘去。每当夜半时分,半醉半醒的人们开始站在椅子上朗诵,而这个时候,其他桌的客人纷纷受到感染,都情不自禁的来向已经被遗忘的诗人敬酒,与大家合影留恋,并恳求诗人们谅解时代的无知和庸俗……

在贵阳诗人的眼里,唐亚平同样是一个象征,尽管她现在写得很少,但她在上个世纪80年代完成的黑色系列依然还固执的生长在朋友们的心里。其实,这种固执可能缘于三个方面,一是她为了伟大的爱情从川大哲学系毕业后就来到贵阳;二是她的黑色系列作品中所渗透出来的女性意识成为那一个时代的风景;三是她在一些生活细节中所体现出来的一位大姐的风范,使得朋友们都叫她唐姐,或者亲爱的亚平。我认为这三个方面都是一位本真诗人生命原汁原味的流露,恰好彰显了她独特而真实的魅力。

我第一次见到唐亚平是在1984年的春天,我记得是在黄翔家门口,清亮的眼睛、生动的嘴角、齐耳的短发、瘦弱的身体、淡蓝色的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双手抱着一本书放在胸前。当时她眼里流露出的清纯和生动的嘴角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直至今日,我回忆起来依然清晰如初。唐亚平突降贵阳充满着传奇的色彩,再加上她的才华、她的率真,她的漂亮,使得半个城市的女人都纷纷责备上帝,为什么这样偏爱唐亚平;引得半个城市的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记得当时贵阳的江湖上有这样一句传言:一日不见,半个贵阳停水断电。

有一件事确实让贵阳的朋友们真正领略了一位诗人追求独立与自由的品格。应该是1986年的夏天,黄翔的事件要在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而黄翔的女朋友张玲整天是以泪洗面、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唐亚平知道后四处奔走,把开庭的时间通知了所有的朋友。开庭那天,朋友、众多具有独立意识的人士和媒介把法庭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目睹了两个多小时的开庭审理,为黄翔赢得了最广泛的民间支持。

2009年元月4日我又接到她的电话,依然是叫我通知朋友们,依然是雅园酒家。18点后,大家三三两两的如约而至,而我还迟迟不到,大家一个电话紧接一个电话的催我,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其实,朋友们都知道,每天17点到19点是雷打不动的我接女儿的时间,我想是一些朋友好久不见,要么是大家饿了,才不停的给我电话。然而,贵阳这个消费畸形的城市却有着相当数量的私家车,高峰时段,塞车简直就是一种灾难,但我也只能望着像乌龟一样爬动的车龙。17点30分,我终于赶到雅园,朋友们早已围坐在一个圆形的餐桌,桌上是滚烫的火锅,火锅周围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的菜肴,气氛热烈。我还没有坐定,唐亚平就举起酒杯说:鉴于南鸥先生持续的创造力和对贵州诗歌的推介所作的努力,今天我们授予南鸥先生“贵州·首届民间年度诗人”的称号!奖品为365斤黄瓜,365瓶红星二锅头,以资鼓励!同时,我万分感谢各位诗人把我纳入民间诗人的系列,这同样是一份荣誉,这份荣誉让我甚感荣幸!举杯!

原来,在我还没有到之前,他们就已经商定好把我“恶搞”一把。不过奖品是一个很好的创意,很有意味,似乎具有一种纯粹民间的品格,既象征着诗人的生活风尚,又隐喻着诗歌的某一精神向度和美学追求。肯定又是唐亚平的创意,哈哈,天天是田园生活,天天被酒精燃烧,亲爱的亚平,这样的奖品我笑纳,谢谢!

2009年元月15日贵州省作协组织了春节团拜会,晚上八点,聚餐的头们和绝大部分作家先后离场,与往年一样,诗人们又聚到了一块,五星习酒上了一瓶又一瓶。23点后,大家几乎都开始摇晃着脑袋,说着漫无边际的酒话。突然,一位诗人高举着酒瓶砸向餐桌,他神情沮丧,拉着变形的脸,瞪着眼,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要宣泄。几位稍微清醒的朋友立即把他抱住。这时,唐亚平站了起来:不要制止他,让他砸,这个卑俗的、兵荒马乱的时代谁没有哀怨谁就是不真实的,谁不敢宣泄谁就不诗人,让他砸!我负责赔偿!

这就是唐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