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好友苏醒打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电话:“安雯,我又做了那个可怕的梦,你快帮帮我,我真的受不了啦!”
这个可怕的梦苏醒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梦见自己饥渴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一杯水却怎么也喝不下去,然后眼前赫然出现一具棺材。
苏醒向我求救是有他的道理的:我是一名医生。一般人总以为医生是万能的,对身体的疾患无所不治,实际上我只是个儿科大夫。不过,为了苏醒,我目前正刻苦研读其他医科,这一点无人知晓,即使我的丈夫也不知道。
苏醒的电话更使我如饥似渴地投入到那厚厚的医学典籍中,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几天后我又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安雯,我猜我要疯了,夜里我又做了一个恶梦,不过这回更糟糕,我竟梦见自己要掐死晓静,我怕啊安雯,我怕下一次会真的掐死她!”
晓静是苏醒的妻子,一个很漂亮很性感的女子。我一听大吃一惊,事态严重了,当即说道:“我觉得你看一下心理医生很有必要……”
苏醒懊丧的声音打断了我:“已经看过了,医生让我填了一大堆表格什么的,可他也得不出结论。”
我无计可施,只有更加用功研读,希望借此找到病根,并找到解救他的方案,就在这时一件令人十分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早上苏醒打来电话,要我去一下他家,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十分平静,但我对他太熟悉了,我从这平静中分明感受到一丝令人害怕的潜流。
他最后说:“晓静不在家,上班去了。”
当我急急忙忙赶到他家时,发现他的脸色像雪一样白,自得没有一丝血色,然后我发现他身上斑斑血迹,尤其是左手腕!
苏醒淡淡地说“你放心,我没有切脉,这血不是我的,是家里小狗的——这也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我又做了那个恶梦,梦见自己饥渴难当、艰于吞咽,醒来时却发现小狗死在血泊中!”
原来一大早苏醒在尖叫中醒来,尖叫声是同床共枕的晓静发出的,晓静浑身发抖,手指着苏醒却说不出话来,苏醒一看,自己浑身是血,右手还握着一柄沾满血迹的菜刀,然后晓静发出第二次尖叫:家里可爱的小狗喉部被割开,血流了一地,其状惨不忍睹!晓静当时就晕了过去。
我望着可怜的小狗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在那可怕的梦游状态中苏醒用了多大的劲,那只小狗的喉部切口相当齐整、利索,一刀致命。
这时苏醒已细细洗净了手,那动作里透出一股绝望和漠然,果不其然,他这样说了:“我肯定患了某种不知名的具有攻击性的怪病。安雯,老天爷当初让我们擦肩而过是对的,否则,受折磨受伤害的就不是晓静,而是你了,现在,我已经决定了,马上离婚,我不能害了晓静。安雯,连你都救不了我,我又能指望谁呢?”
我听了只有深深的悲哀,苏醒指望我来拯救他,可我又指望谁来拯救我呢?
没有人知道我已和丈夫卢同分床而居近半年了,当年我不满意苏醒性格上的软弱,他总是安分守己谨小慎微,缺少男子汉气概,所以我最终选择了卢同。应该说我和卢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可是自从他偷偷打开我的日记后一切都变了,那本日记记载着我和苏醒度过的甜蜜无比的恋爱时光,点点滴滴无一遗漏,这深深刺激了卢同,尤其是我跟苏醒现在还在来往更让他坚信——我欺骗了他。他跟苏醒的软弱不同,他果敢立决毫不拖泥带水,立即提出分手,可我不同意,我哭着说那日记是以前的事,现在都过去了,我跟苏醒只是一般的朋友……我幻想时光会弥合他心灵的创伤的,尽管这创伤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狭隘!
他关起门来闹了两次,最终没离成婚,原因在于他在单位内正面临着上升期,他不想因为后院失火耽误了前程,于是他把书房作为他独自的卧室,跟我打起了冷战。随着他升职一事敲定,我越来越绝望地觉察到,我们分手只怕是迟早的事了。
现在面对苏醒的恶梦、自己的窘境,我唯有以加倍的钻研来分散心中的苦闷。
这天苏醒来找我,说晓静已同意分手。
我没有一点意外,我已经料到这样的结局,问道:“晓静同意分手时心情怎么样?近段时间她对你好吗?”
苏醒一脸的憔悴,这让我心生不忍,我忽然发现,原来性格软弱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恋爱中的人一心渴求完美,又哪知道完美是并不存在的虚幻的东西呢?
苏醒说:“当她说出‘同意’两个字时哭了,哭得十分伤心,可我只能硬着心肠。我不能害了她。你问她近段时间对我怎么样?实不相瞒,自从我频繁做恶梦后,她对我好极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哪知道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对不起她,这更坚定了我和她分手的决心。”
我点点头,问道:“你说她近段时间对你特别好,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成她曾经对你不好?”
苏醒一脸的吃惊,说:“你怎么知道的?是的,实际上我们也闹过不小的矛盾,她说我古板、没有情趣,要分手,可我没同意,后来她就不说了。”
苏醒一向是个痴情的恪守传统的人,晓静想要和他痛痛快快地分手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我和卢同不也是这样吗?
我忽然注意到苏醒的下巴坑坑洼洼的,好像还有点点血斑。我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苏醒说:“剃须刀剃的,唉,我的下巴一直不滑溜,加之最近心神不定,刮胡子时一个不小心就刮破了,无论抹上多少剃须液都不管事。”
我说:“苏醒,你现在立即回家把你用的剃须液拿来,要快,我要用!”
在苏醒惊异的目光里,我冷冷而笑。
这天的黄昏时分,微风拂动空气宜人,这是恋人们谈天说地的好光景,也是冤家们各奔东西的好时光,现在我和我的丈夫卢同就坐在一家雅致的茶社里。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串黑檀手链,这使得他看上去十分时尚,这样的手链应是两根,男左女右,可是,我没有。
卢同是我叫他来的,他先不肯来,我紧盯着他的眼,说:“你放心,我不是求你重归于好的,而是达成你一直以来想达成的心愿的。”这么着他才来了,一脸的心不甘意不愿。
可我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贪婪地品着香茗,以前我常和苏醒到这儿玩……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见我一直不开口,卢同一脸的不耐烦,说:“到底有什么事就说呗,我可没有时间陪你故弄玄虚。”
我放下茶杯,说:“很好,瞧,他们来了。”
有两个人一直走到我们面前,是苏醒,和现在还可以称作他妻子的晓静。苏醒也是我叫来的,我叫他带上晓静,但不告诉她来见谁。此刻除了我,他们三个人一脸的惊讶,是的,晓静和卢同都知道我和苏醒的关系,现在面面相觑未免让人尴尬,实际上我还注意了某些人眼里更深层次的东西。
我让两人坐下,然后一眼看到晓静洁自如玉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这一点也不出乎我的意料,我说:“晓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右手腕上戴的手链应该是黑檀的吧?”
一言既出,晓静的脸色变了,卢同的脸色也变了,两人一起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可早被一脸狐疑的苏醒看了个正着,他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更多的是纳闷。
卢同吃力又微含恼怒地说:“安雯,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着急,说:“今天我是来解开咱们心中共同的疙瘩的。当我听苏醒说他频做恶梦,并在梦中饥渴难当吞咽困难,甚至臆想掐了晓静时,尽管拼命搜寻答案,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事态发展到小狗被杀死我才有了探寻方向——是那只小狗露出了破绽。”
三个人都一脸的迷惑,认真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大侦探似的,继续侃侃而谈:“小狗的破绽在于,它脖子上的切口太利索太精致了,单凭苏醒手中的菜刀是无论如何也割不出来的,它只能事先出于一名外科大夫之手,也只有外科大夫才忍心对这样可爱的小东西下手!即使万一是苏醒的杰作,那么他的枕边人晓静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卢同眼睛瞪得老大,不相信似地看着我,他AAJGypiBlq0LFqiX4T3Xjw==就是一名还算优秀的外科大夫。
我不理睬他,又说:“可使苏醒濒临崩溃的恶梦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已超出了我的所学范围,而我知道,我的丈夫卢同就这个问题绝不会比我懂得更多,于是,我溜进他跟我分床而居的书房里仔细找了找,老天保佑,我真的发现了一些生物碱方面的书,从书中得知,某些生物碱进入血液后有致幻的功能,它能使人做恶梦、产生饥渴感、吞咽困难,并有轻微攻击他人的倾向。”
苏醒依旧一脸的迷茫,又若有所悟,另外两人的脸色我没有看,我只看到他们轻轻颤抖的指尖。
我又说:“然后,我发现了苏醒那千疮百孔的下巴,他说他每次刮胡子下巴都会破,无论涂上多少剃须液都无济于事,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便拿了残留的剃须液化验了一下,结果是:剃须液里被注射进了某种生物碱。”
苏醒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似乎要发火,他什么都明白了。
晓静却轻轻笑了起来,说:“安雯,我们真小看你了,不错,一切正如你所说,我和卢同一见如故,或许他还抱着一种报复你的心态,可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我爱他。我们都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可是碰到了你们两个人都不痛快,尤其是苏醒你,我不想闹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我没有一丝一毫解开疙瘩后的兴奋感,反而十分疲倦,像刚刚跑完了一场漫长沉闷的马拉松,说:“红尘男女为情所困执着纠缠,却往往落得伤痕累累,现在我理解了,彼此放手倒不失为一种大解脱。情爱正像手中的沙子,你越捏得紧,它离你就越远。”
卢同也笑了起来,说:“你不会报警吧?”
我真是佩服他,我没看错人,他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此时此刻还笑得出,跟晓静真是天生的一对。我摇摇头,说:“没有必要。”
望着卢同和晓静手牵手依依离去,苏醒忽然看着我,坚定地说:“我可以请你再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