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仙 王琛伟 王花蕾
中图分类号:F069 文献标识码:A
内容摘要:在新制度经济学中,制度可以分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对于制度,尤其是正式制度(以科斯产权经济学为代表的相关理论)对我国近些年经济绩效的影响已有相当多的研究,而对非正式制度的分析还不是很多。文章回顾总结了文化传统这一非正式制度对经济路径和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的相关文献,对我国重建价值体系的历史和新形势下如何重建价值体系的问题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非正式制度 文化传统 经济发展
文化传统对经济发展的深远影响
关于文化在人世间的地位,最明智的说法是丹尼尔•帕特里克•莫伊尼汉的两句话:“保守地说,真理的中心在于,对一个社会的成功起决定作用的,是文化,而不是政治。开明地说,真理的中心在于,政治可以改变文化,使文化免于沉沦”。
事实上,文化传统的作用不容忽视,历史上的经济学大师从来都很重视文化传统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亚当•斯密是在《道德情操论》之后,才写出了《国富论》。其后,J•S•穆勒也认为劳动者的道德品质对其劳动的效率和价值来说,与智力是同等重要的。马歇尔更明确地说:“决定人类行为的最普遍和最长期的因素,是经济的和宗教的”。之后,韦伯和桑巴特等人对资本主义精神和经济伦理进行过讨论。到20世纪50年代,更多的欧美经济学家逐步意识到经济发展和停滞过程中一些非经济因素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经济学家霍斯利兹(B.F. Hoselitz)创办了《经济发展与文化变迁》(
(一)文化传统等非正式制度对于经济制度变迁的作用
道格拉斯•诺斯(D. C. North)指出,“文化不仅是不同种知识的混合,还包含对行为标准的价值判定……文化不仅扮演塑造正式规则的作用,而且也对作为制度构成部分的非正式制约起支持作用”。他在《制度、制度变迁和经济绩效》一书中指出,用以界定、规范和协调人们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的“经济制度”由“正式约束(正式制度)”和“非正式约束(非正式制度)”两部分组成。非正式约束是指一个社会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逐渐形成的、不依赖于人们主观意志的社会文化传统和行为规范。正式制度安排的演变总是先从非正式制度的“边际的”演变开始,这种边际上的连续的演变造成了正式制度安排的变迁。从长期来看,即使一个经济体的正式制度结构有了整体性的改变,其实际结果如何也要取决于新建立的正式制度同那些只能逐渐改变的非正式行为规则之间的互动关系的变化。
(二)文化传统影响价值观的构建并推动建立的经济理论
文化传统的重估、价值体系的重建、经济理论的构建,三个过程紧密相关。任何一种经济理论的构建,一个经济体系的构建、发展与完善,都是以一定的价值观为基础的。在经济学理论中,价值理论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任何一位产生一定影响的经济学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或始终恪守的价值论,并以此作为其全部学说的最后一块理论基石。然而,我们在认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也必须看到,科学视野之外的价值目标还是需要文化来解决。爱因斯坦曾经指出:“科学虽然伟大,但它只能回答‘世界是什么的问题,而‘应当如何的价值目标,却在它的视野和职能之外”。事实上,每当在经济或社会发生巨大变革而需要新的经济理论出现时,我们总是需要对传统文化进行再评价以建立适应时代需要的价值体系。
(三)文化的发展历程与经济的发展历程密切相关
首先,文化是“进化”的,现代经济的增长与通过道德信念传播而导致的文化变迁密不可分。哈耶克(1978)提出了文化进化论,他说“文化乃是一种由习得的行为规则构成的传统”。“人由动物状态进入文明,是靠了从传统中学习”。他认为理性对于传统应当抱非常尊重的态度而不是狂妄的“改造之和设计之”的态度。其次,不同地区的文化不同,文化对经济的影响也不同。劳伦斯•哈里森(1985)在《不发达是一种心态——拉丁美洲事例》一书里,用大量的案例表明,在多数拉美国家,文化成为发展的一大障碍。前几年萨缪尔森还提出了一个新概念:“文化经济学”,按此定义,人类的本性可能是相同的,但是它往往受到文化的影响,并且他把民族传统和文化潮流都视为一种能制约世界经济的因素。再次,正如阿马蒂亚•森(1999)所说,“事实上,资本主义经济的高效率运行依赖于强有力的价值观和规范系统”,“发展中国家必须不仅要重视审慎行为的优良品德,还要重视那些补充性价值观的作用”。竞争力战略专家费尔班克斯和林赛(1997)也发现传统的心理模式的确妨碍了企业竞争力和经济增长所必需的创造性和效率。
市场经济下文化传统重估与价值体系重建
在寻求新的经济理论作为理论基础,并构建、完善一种新的经济运行框架的同时,必须深刻反思这个民族自身的文化传统演进历程,反思其价值观的形成基础。我们对传统的反思与再评价,乃是基于经济社会的发展变化的客观实践的需要。早在20世纪初辛亥革命推翻清政府统治,权力结构发生巨变的时候,这种反思与重新构建就已经开始。而近年来,我国市场经济改革正在逐渐深入,也是伴随着传统重估与价值重建的历程,近些年针对道德基础和价值信仰缺失导致的诸多问题而兴起的“国学热”就是这方面的一个表现。既然经济基础已经革陈出新,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化传统也必须重估,价值体系也必须随之重建。因此,必须思考市场经济下文化传统重估与价值体系重建的问题。
(一)文化传统进化的方向必然与主流的需要相一致
当前,市场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仍然是社会发展的主流。我国百年来价值体系出现危机的过程,也正是一个国门被打开,被迫逐渐向世界开放的过程,这期间历代知识分子为价值重建所作的努力中有很多都是对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的尝试和实践,然而这项工作到现在还没有做完,原因一方面在于价值体系的建设是一个社会工程,不仅需要知识分子的努力,更需要全社会的接纳、认可;另一方面在于重建的过程多次被战争、革命打断;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个过程原本就会是比较漫长的。因为不仅文化对经济发展有重要作用,而且经济发展、技术变迁对文化变迁也会产生重要影响。经济学家拉坦在《文化禀赋与经济发展》一文中曾对这个问题有过更深入的分析,他指出,文化禀赋的变迁既可以由技术变迁也可以由制度变迁引起,而社会成员的文化禀赋对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的成本高低也有影响,也就是说文化禀赋变迁与技术变迁和制度变迁间存在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系。这正像恩格斯在谈到因果关系时所指出的,从长期动态过程来看,原因和结果常常相互易位,文化与经济的关系也是一种累积因果、交互作用的过程。
(二)在重建传统的问题上耗散结构理论值得借鉴
耗散结构理论认为,如果一个远离平衡的开放系统,不断地与外界交换物质和能量,在外界条件变化过渡到一定程度、系统内部某个参量变化过渡到一个临界值时,经过涨落,系统可能发生突变,由原来的混乱无序状态转变为一种在时间上、空间上或功能上的有序状态。也就是说受到冲击后处于失序的开放状态下的系统不可能完全在传统中产生解决问题的新方法,必须吸收系统外部的一些物质和能量,通过与外部互动走向新的平衡。很多学者的观点恰恰与该理论不谋而合。
林毓生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中有相同的地方,资本主义的基本要素财产权利、市场和交易、道德意识在中国文化中一直都存在,而自由、理性、法治、民主等只能在传统经由创造的转化而逐渐建立起一个新的、有生机的传统的时候,才能逐渐获得。盛洪也认为应该有一个中华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复兴的运动和过程,我们可以去吸收西方、外来的有形制度安排,同时要在无形制度中重新挖掘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资源,最后形成外来有形制度和中国传统无形制度相结合的状态。
(三)传统文化需要批判、吸收、改造且价值重建需要继承、扬弃、创新
传统中并非一切都是精华,也并非不可批判,相反一定的批判是必要的。根据诺斯的研究,制度变迁的行动者可能根据不完全信息或者出于维护部分人利益的需要而行事,这就可能导致无效的路径,而且由于制度变迁是渐进的、路径依赖的,某种制度尽管是无效率的,也可能沿着固定路径在历史发展中不断自我强化,以至于要改变它必须采取交易费用极高的变革,对于这样的无效制度必须进行批判。对传统的批判不能不分良莠,全部打倒,否则就会像梁启超所说的失去“国性”。他认为国家之生命依存于“国性”的强度;“国性”是由国语、国教、国俗所构成。中国立国已五千余年,正因中国的“国性”,“养之久而积之厚”。但是,一旦“国性”毁灭,共同信仰和共同行为的准则被腐蚀了,即使圣人也无法使其再生;因为“国性”只能在历史过程中演化而成。出于当时形势的需要,“五四”和“文革”还是对传统进行了猛烈的抨击,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梁启超所说的“国性”很多已被破坏,而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和思想道德建设尚未形成完整的体系,难以弥补传统断裂形成的精神和道德缺失,时代呼唤我们进行价值的重建。为此,我们需要重新学习传统,培养“国性”,这看似很保守,但实际上基础是创新的根本,保守也是进步,一定的保守可能恰恰是为了进一步的创新做准备。
(四)抓住机遇提升与完善自己的文化与价值体系迫在眉睫
文化传统重估与价值体系重建,虽产生了危机,却带来重生与进化的机遇。在我国目前经济体制、经济结构都发生了巨大变革,文化的变迁也会比较大,尤其是那些浅层的经济文化。比如,那些妨碍生产率提高的信念、态度和价值观,一旦社会实践要求他们改变,机遇就会再一次出现。但是,某些深层的文化因素却可能变化得很缓慢,而这些深层的文化因素却可能是历史渊源最久的,因此,不仅需要学习、了解外来文化,还需要对自身的传统、渊源进行再学习、再审视,并且在变化的经济条件、文化条件下对其进行再评价,以期吸收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中有益的部分,对之进行整合,适应当下的需要。这只能随着经济的发展,并在众多知识分子对传统和外来文化的审视、评价和推动下逐步进行,这个过程必然是漫长的,任务也必然是艰巨的。
1905年清政府废除了科举考试,也结束了传统思想文化在教育中的主导地位,恰逢100年后的2005年,人民大学宣布9月在高校中创办首家国学院,学院将以经史子集为主题,兼学西学,以传承国学,整理国故,把当年从教育中丢弃的东西又重新捡了回来。然而这也说明了尽管经历了百年之久,我们仍然离不开传统文化。国学院的成立将会是学习传统和价值重建的一个契机,价值重建工作在此基础上会有更大的进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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