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街上的人，像红松一样修养生息

崔 薇

关键词:伊春

晨练

富氧

林区生活

爱运动爱自然爱生命的伊春人大概每一天都跟这里的红松一样内敛而淡泊,一样地看重修养生息吧。

早晨,通河路似乎比别的路亮得更早,热闹得更快。对于喜欢晨练的伊春人来说,看上去更愿意把伊春广播电视台当作通河路的起点。

其实,如果认真看门牌,广播电视台是临山路16号,人们晨练时通常喜欢先到北山公园里转上一圈,有模有样地打打太极,或者只是伸伸腰背,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就喊上同伴一道往通河路的方向上走。进北山公园晨练要么沿着宽广无比的几百级台阶拾级而上,要么沿着公园外的一条大坡路从下往上走,一直走到伊春最好最有口碑的林都宾馆门口,再从旁边写着北山公园的门进去,左右都是不收门票的。

今年夏天的时候,北山公园正在修缮改造当中,加建了一组的欧式雕塑。或许连伊春人自己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在他们这个小城市的一个小公园要弄出这样的雕塑来,可能想跟旁边的林都宾馆的欧式风格做一呼应吧,但严格说起来跟这座城市也没什么搭界的地方。但伊春人似乎也不大介意,左右那雕塑附近平阔的地台上还可以望着山景,俯视着小城的建筑不紧不慢地打一回太极拳呢。在他们看来,那些晨练,那些有氧运动,在这个有着“红松故乡”、“天然氧吧”的地方才是真正重要的。

理解了这个,也就不难理解伊春人为什么能在通河路或者更多更显眼的街道上赫然打出“林都伊春——一个可以打包空气送给朋友的城市”这样的标语来,乍看觉得有点搞笑,但仔细想,这真的是句掏心掏肺到了极致的建议,因为只有在地处小兴安岭腹地的伊春才有这个份儿,也就自然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全市最贵最拽的林都宾馆的客人还在贪恋早觉的时候,更多的伊春人已经开始在通河路上晨练了。

顺着通河路一直向北大桥的方向走能很快链接到“体育”、“林业”这两个词上。伊春市体育局和伊春市体育总会就在这条街上。大门、院子、楼房看上去有些陈旧,有着共和国的火柴盒式样,外墙立面简单地刷着白,水泥围墙镂空的地方做成的一些体育姿态的小人让人马上想到的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这个从小开体育运动会时必喊的十六个字,倒也亲切得紧。这会儿,门上的标语是“深入学习科学实践发展观,开创体育事业发展新局面”。院子里的确有新局面和新气象,年轻人在球场上生龙活虎,这时才发现院子大门的顶上还有“体育训练中心”几个金字呢。

隔一条算不上宽的小马路,斜对面有一座黄房子,那种有罗马柱、圆拱门却又显得有些粗粗拉拉的样式,那种黄白相间的用色在东北很多城市都能看到,“林业艺术剧院”几个金字在晨光里十分晃眼。伊春建市不过五十余年,想来因为身处小兴安岭的腹地,当年也少不了因林建市,因林养市的林业格局。在那个大干快上、跑步进入工业时代的年代,林都的美誉来自为创建新中国输送无数优质木材的功劳簿里那浓墨重彩的一笔。伊春人说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人民大会堂、唐山大地震,全国各地都有红松的影子。伊春人还可以轻松地说出一些数据做些补充,比如伊春的天然红松林占中国的50%和世界的30%以上,这样大的面积也堪称亚洲之最,这就是为什么伊春被誉为“红松故乡”。曾经有书描绘过清代的红松原始林,“半属窝集,崎岖阴森,不类人间。万木参天,排比连络,间不容尺”,那是怎样的一片景象啊。从前,伊春林区拥有天然红松林120多万公顷,当时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红松原始林。从1948年小兴安岭开发到现在,历经50多年的采伐,这里的天然红松林已从原来的120万公顷减少为不足5万公顷,成熟林木大约只剩下300余万株,大多孤孤零零地散落在小兴安岭的山颠之上。往昔红松林遮天蔽日、绵延不绝的壮观景象早已一去不复返。伊春林区为年轻的新中国的经济建设提供了2.4亿立方米的木材。如果把这些木材一根一根地展开,再把它们一根一根地连接起来,那么,这些木材就可以从地球绕到月球6圈半!在这6圈半树的链条中60%就是红松。所以伊春人为此痛心疾首,从内心深处发出由衷的感叹:这是红松树的悲哀!所以他们很赞同2004年政府下达的全面停伐红松树的命令,为的是“不让红松故乡有一天只留下红松故事”。

毕竟,林业开采是那个年代的主旋律,我兀自想象着当年这个新兴城市中大部分的家庭都与林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小城中的艺术剧院是林业职工和他们的家属轻松的地方。我深知一座小城市的娱乐生活的有限,特别是在这样的林区,就像是意大利的某个小镇上那个用古老教堂改建的“天堂电影院”一样,一个剧院和一个电影院的功能基本上等同了那个年代的社交场合。

汤旺河和伊春河在这个小城市日复一日静静地流淌,通河路就是因这两条河而得名吧。这会儿,河面上早晨的水气还没有散去,映着抬眼就能望到的山峦的轮廓。想着山里缓慢却强健生长的红松,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伊春的男女老幼兴高采烈地或跑或走地从身边经过,心里满盛的只有“健康地生活”这样的座佑铭,心想,爱运动爱自然爱生命的伊春人大概每一天都在跟这里的红松一样内敛而淡泊,一样地看重修养生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