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理想》镜诠

2009-12-16 04:33姜国钧
大学教育科学 2009年5期
关键词:理智大学教育

姜国钧

[编者按]浮华时代需要读经典和名著,因为经典和名著厚重。变革时代也需要读经典和名著,因为经典和名著中饱含了人类前行中的历史智慧。本刊有意推出专栏,刊发诠释外国高等教育名著的文章。专栏名为“名著镜诠”,有两个意思。一是借助他国的高等教育名著镜照中国高等教育中存在的问题。人总是通过认识他人认识自己的,国家也一样。二是通过诠释名著中的经典论述,获得解决当今中国高等教育问题的智慧。因此,名著摘抄的部分并不追求全面性,而是讲究适切性。采用两栏排版,左边是摘录的名著,右边是诠释的文字,两边的小节一一对应;就像一个人,对着左边的镜子在观察自己,在思考问题。

实用知识普及协会的影响力正值鼎盛期,……但除了斯宾塞外,其他理论家对当时的这类新型机构极少感到满意。

实用知识普及协会用许多半科学性质的书籍,使公众的头脑得到娱乐甚至信息,但“娱乐不等于教育”。

实用是新型教育的座右铭。

在新大学里,学生不住校——这对于毕业于牛津的学生来说是不可理喻的做法,因为他们认为,大学校园生活比课堂教学更有价值。

通过与同伴的交谈,学生学会了思想的艺术,这比听听课、记记笔记学到的要多。英国大学生活“最重要的功能之一,是学生对造就彼此的影响。”

教育给人以理智上的理解力及思想上的哲学倾向。

在人生的各阶段,都会使教育的目的幻灭。

前言

它是一个传授普遍知识的地方。这意味着,一方面,大学的目的是理智的而非道德的;另一方面,它以传播和推广知识而非增扩知识为目的。

发现和教学是两种迥异的职能,也是迥异的才能,并且同一个人兼备这两种才能的情形并不多见。整天忙于把自己现有知识传授给学生的人,也不可能有闲暇和精力去获取新的知识。探寻真理需要离群索居,心无二用,这是人类的常识。最伟大的思想家对自己的思考对象极为专心致志,不许别人打断。他们心不在焉,行为怪僻,或多或少对课堂和公共学校退避三舍。

教学允许与外界打交道,但实验和思辨的自然家园是隐居。

一旦理智得到恰如其分的培养,并形成对事物合乎逻辑的看法或理解,才智就能根据个体身上独特的素质和能力,施展自己的力量,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就大多数人而言,理智从好的一面来说让人感到头脑冷静、通情达理、直率诚恳、克己自制及立场坚定,这些都构成理智的特点。在一些人身上,理智会养成理事的习惯、对他人的影响力以及洞察事理的能力。在另一些人身上,理智会激发他们进行哲学思辨的禀赋,并使头脑在思想的这一领域变得出类拔萃。而在所有人身上,理智是一种能相对容易地进入任何思想主题的能力,是一种能敏悟地学习某种科学或从事某种职业的能力。

我一直在勾画的有关大学教育的这套理论,如果没有付诸实施,不能完好或完全地教给年轻人任何东西。他们离开大学的时候,脑子里最多只是些万物的充满智慧的一般看法。

我坚决主张智育的第一步就是让孩子们铭记有关科学、方法、秩序、原则及体系的理念,有关规则及例外、丰富及和谐的理念。这通常只需要从语法人手就可以很好地办到。……第二门类的科学是数学。……因此,当他们看历史书时,年代学和地理学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只能比看故事书稍强一点。同样,当他们读诗歌时,韵律写作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知识本身即为目的

如果学生读书只囿于一门学科,那么这种劳动会助长片面追求某种知识的倾向,这样做会限制学生知识的发展。

虽然学生不可能攻读开放给他们的所有学科,但生活于代表整个知识领域的人中间,耳濡目染,受其熏陶,必将获益匪浅。

知识本身即为目的。这就是人类心智的本性。

西塞罗在列数各种各样的智力超群的人时提出,为知识本身而追求知识。他是这些人中这样做的第一人。……他认为,知识是除生理需要外,我们应追求的首要目标。

通过“学会科学和知识”来报效社会的思想,与知识和科学培育的动机根本沾不上边。

自由教育和自由探究就是心智、理智和反思的操作活动。

自由知识本来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思索,自由知识立足于自己的要求,不受后果支配,不期望补充,不受目的的影响(如人们所说),也不会被任何技艺所同化。最普通的追求具有这种特征,只要这种追求是充分而完整的。而最崇高的追求也会失去这种特征,只要这样的追求是为了获取追求之外的某种东西。

可以用伟大的哲学家亚里斯多德说过的几句有典型意义的话加以概括。“在你拥有的东西中”,他说,“有用的东西带来收益,自由的东西用以享受。所谓收益,我指的是能获得收入;所谓享受,则除了使用之外,不会带来任何结果。”

知识本身即为目的,这种知识应被称做自由知识或绅士知识。

当知识带有哲学的特性时,它就是格外自由或尤其自足的。

一旦理智作用于知识,影响了知识,或者,如果可以说得更形象一点,渗透进知识,知识就可以被称做科学或哲学。理智是知硕内在丰富性的本原。

一方面,它被称做实用知识;另一方面,又被称为自由知识。……实际上,以一种方式运用知识的人不可能以另一种方式来运用它,至少在非常有限的程度内是如此。这样就有了两种教育方法。一种教育的目的是哲学性的,而另一种的目的则是机械性的。一种要达到普遍的观念,另一种则致力于特殊的和外在的东西。

知识按其程度变得越来越特殊时,知识就越不能成其为知识。

知识是一种习得的精神启示,是一种习惯,是一笔个人的财富,是一种内在的禀赋。

自由教育造就的不是基督教徒,也不是天主教徒,而是绅士。成为绅士是件好事;具备有教养的才智,有灵敏的鉴赏力,有直率、公正、冷静的头脑,待人接物有高贵、谦恭的风度是好事——这些都是广博知识天生具有的本质。

艺术家展示的是容貌、形态之美,诗人展示的是心灵之美,传教士展示的是仁慈之美。我重申一遍,理智也有它的美。它的英雄是敢于追求理智美的人。开阔心智,让心智得到修正和净化,使它学会去了解,让它去消化、掌握、驾驭并使用知识,让它有能力驾驭自身的才能,包括应用、灵活性、方法、准确性、敏锐、机智、谈吐、口才等,这些都像道德培养一样,是可以领会的目标,但同时,它与道德培养又大相径庭。

我们要使人性变得完美,不是靠消除人性,而是要为人性添加一些超越自身的东西,并指引它瞄准比自身更高的目标。

知识与学习

理智的培育是一种理智的扩展或启示。

知识是扩充思想必不可少的条件,是达到思想扩充的工具,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应一以贯之,我把它当做第一准则来起步。

知识的交流无疑是才智扩展或者说才智启发的条件和手段。

知识不仅仅是万事万物,知识也是万事万物之间互相而真实的联系。

一旦脱离了这种分析、分类、协调的过程,大脑就不会经历才智扩展,也不能算得到了启发或具有

了综合能力。

那才是真正的心智扩展,它是一种立即就能把许许多多零零星星的事情作为一个总体来观照的能力,是把握这些事情各自的价值并决定相互之间依存关系的能力。

凭借理智所拥有的历史知识,它差不多就可以作出预言;凭借它对人类本性的认识,它差不多就能作出反省。它几乎可以说具有超自然的宽宏大度,因为它从来不会气量狭小,也不会观点偏执它几乎可以说具有处变不惊的信念,因为它不会被任何事吓倒;它也几乎可以说具有敛心默祷时的优美与和谐,因为它熟悉永恒不变的事理以及优美动听的星球乐。

理智训练以及大学教育的真正而且充分的目的不是学问或学识,而是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思想或理智,抑或可称之为哲学体系。

如果我们要完善理智,……我们必须学会综合,必须讲求方法,必须掌握原则,并且通过这些原则把我们学得的东西归类定型。

透彻掌握一门学科与粗浅地了解多门学科并不是一回事。对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或者记住一些细枝末节,都不是富有哲理的、全面的治学观点。

娱乐消遣不是教育。

技能也不是教育。

如果有两类大学,其中一类不为学生提供住宿,也不督促学生的学习情况,只要学生通过一系列的考试就可以授予学位;另一类大学既没有教授,也根本不安排考试,而只是把一大群年轻人召集到一起生活三四年,然后把他们送出校门,像人们所说牛津大学约六十年来所做的那样。如果有人问我,这两者哪一种方法更有利于才智训练,……我将毫不犹豫地优先考虑那种既无教授也不考试的大学,它比那种迫使学生了解天底下每一门学科的大学要强。

无论哪种形式的自我教育,即使在最严格的意义上,也都比过多地依靠课堂教学而实际上对心智的养成元多大裨益的教学制度可取。

这些人不得不为了应付考试而把一二十门学科的知识装进头脑;因为他们手头有太多的东西要让他们自己去思索或探究;因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贪婪地汲取种种假设或结论;因为他们盲目地掌握所有的学科,并把各种证明牢记在心;而且一旦他们受教育的时间一结束,往往就会愤愤然地放弃他们所学的一切。也许除了养成了运用的习惯,他们当初热切地付出的劳动实际上一无所获。

我说,要是能让现有的而且善于动脑筋的才智之士避开学院及大学,而不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忍受如此沉闷无趣的苦差事,或者说,遭人如此无礼的愚弄,那该多好!要是具有独立精神的人能在接受初步的基础教育之后,去图书馆里广泛地涉猎,随手取下书架上自己看上的书,兴之所至,深入钻研,那该有多大的益处啊!要是他们能漫步田头,与被流放的王子一起去寻找“树木的对话,溪水欢腾的乐章”,那该有多健康啊!要是教育能像诗中所描写的那个苦命男孩那样,那又该多么真实啊!

知识与专业技能

(以洛克为导师的北方评论派,对牛津大学的古典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们主张教育的“实用性”,强调专业知识的学习和技能的训练。)

在总体上对智力进行培育,这最有助于专业学习和科学研究。受过教育的人能做文盲所不能做的很多事情。学会思考、推理、比较、辨别及分析的人,虽然不会一蹴而就便成为律师、辩护人、演说家、政治家、内科医生、店主、商人、工程师、化学家、地质学家或文物工作者,但是他所处的智力状态可以使他马上就可以去从事我所说的这些科学和职业中的任何一种,他也可以根据他的趣味和独特才能来选择自己所从事的科学或职业,而且能够泰然处之、优雅得体、多才多艺并确保成功。

我说,法律和医学不是大学课程的目的,但我并不是指大学就不必教法律和医学。如果大学不教一些特定的学科,那么它还能教什么呢?它是通过教授所有的知识分支来达到传授所有知识的目的。

洛克和他的门徒们就是用这些谬论来吓唬我们,不让我们对理智进行培育,因为他们有一个理念,那就是,如果教育不能教会我们某种暂时的专业、某种从事机械生产的技能或是某种自然奥秘,那么这种教育是无用的。然而,我却要说,经过训练的理智,由于其本身是好的,所以能赋予它所从事的每一种工作和职业以威力和光彩,使得我们更有用,并对更多人更有用。

戴维森:“职业特质并不是一个人从事某一职业所应具备的惟一条件。他并不每时每刻都必须履行工作职责。”“无论是作为朋友,作为同伴,还是最终作为公民;无论是在家庭生活的种种联系中,还是在休闲娱乐的提高与充实中,他都有一个活动范围,而这个活动范围是在他的职业的范围之内运转,而不是与之相冲突。如果他在这一活动范围之中显示不出更深入的了解所能带来的好处,那么,哪怕他在另一范围之内有多高的技能和水平,他永远只能算是未受良好教育的人。

最适宜于个体的理智训练,能使个人最好地履行社会职责。

若大学课程一定要有一个实际的目的,我认为就是为了培养良好的社会公民。

大学教育是通过一种伟大而平凡的手段去实现一个伟大而平凡的目的。它旨在提高社会的益智风气,旨在修养大众身心,旨在提炼民族品味,旨在为公众的热情提供真正的原则,旨在为公众的渴望提供固定的目标,旨在充实并约束时代的思潮,旨在便利政治权利的运用和净化私人生活中的种种交往。这种教育能给人以对自己的观点和判断有一种清晰和清醒的认识,给人以发展这种观点和判断的真理,给人以表述这种观点和判断的口才,给人以倡导这种观点和判断的力量。它教他客观地对待事物,教他开门见山直奔要害,教他理清混乱的思想,教他弄清复杂的而摒弃无关的。它能使他可靠地胜任任何职位,使他灵巧熟练地掌握任何学科。它会告诉他如何与人和睦相处,如何想别人所想,如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如何影响别人,如何与别人达成共识,如何容忍别人。他在任何场合都能应付自如,与各个阶层的人都有共同语言。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应保持沉默。他能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也能安安静静地听得出神。当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会中肯地提问并及时汲取教训。他总是干净利落,从不碍手碍脚。他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伙伴,也是一个你可以依赖的同志。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严肃,什么时候可以轻松。他自有稳当的策略,使他能得体地开玩笑,严肃地对待结局。他头脑平静,这种平静既存在于自身之中,又存在于自身之外。他身上有一种才华,让他在公开场合得心应手,让他在深居简出的时候不甘寂寞。好运只是平淡无奇,有了它,失败与失望也有了迷人的魅力。这门能使人集这一切品质于一身的艺术,存在于像生财之道或养生之术这样实用的追求目标之中,只不过这种艺术在方式上不那么灵活,结果上也没那么肯定和完整。

知识与宗教职责

在一定意义上,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可以说是具有宗教思想的。

神的恩典,用神学的话来说,并不因其存在而取代人的本性,人的本性也不会在顷刻之间简单地与神的恩典相一致甚至相结合。

基督教不是单纯地集中在那些公平、美好的

观点上,而总是使这些观点与悲伤、痛苦性质的观点搀和在一起。它先讲痛苦再讲欢乐,先讲苦难再讲荣誉。它把英雄主义建立在苦行之上。

谦卑是最难获得和确定的美德。

谦卑不仅仅表现为对自己的身份所具有的特权自觉自愿的放弃,而且也表现在待人处事或主观思想上真正地屈尊他人。

说绅士是一个从不伤害别人的人,这几乎就是给绅士下了定义。

他的头等大事就是使每个人都感到放松自在。

斯宾塞的“科学知识最有价值”的观点让纽曼等人惊愕不已,他的观点到20世纪初才飘洋过海在美国结出果实。

“寓教于乐”是大众教育和基础教育的格言。高等教育的格言是:“寓教于艰苦的探索。”

增智、成仁、养神是传统教育的座右铭。

可以想见,牛津大学的校园生活是自由学者的绅士生活。如果大学校园并不比街道社区神圣,住在哪里都一样。

中国古代的大学有“正业”,有“居学”。《诗》、《书》、《礼》、《乐》是正业,琴、棋、书、画是居学。居学需要“群居相切磋”。“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所以,学子们要负笈千里,来到太学和书院里读书。

即“智”与“仁”是也。

教育的目标在现实中幻灭,是悲壮的。如果教育没有理想的目标,人生不过一场闹剧。

在柏拉图那里,惟有理智能接近最高的理念“至善”,故理智的目的高于道德的目的。大学追求理智的目标而不是道德的目标,还因为道德需要行动,需要在整个人生过程中、在实践生活中培养。道德不是大学教育阶段通过知识学习或研究能够培养起来的。史智慧和内省智慧的地方。历史虚无,心驰物外,我们因此而丧失了理性,丧失了智慧。

哲学就是智慧之学,就是有智慧的思想。按照《礼记·学记》中提到的学程,大学共十年,第九、第十年的目标是“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的“大成”之境。“知类”就是懂得西方人所说的“类本质”,也就是懂得哲学。“通达”就是四通八达,什么地方都能去,什么事情都想得通,什么事情都做得了,不再囿于某一专业。读大学就是要读出这样的“大成”之境。

上世纪50年代始,世界进入所谓“知识爆炸”时代。各种知识,特别是技术知识急速增长,导致大学课程的膨胀和肤浅化。本科生甚至研究生,已很少有人能透彻地掌握一门学科了。

因此,我们不知道如何称呼现在的“大学教育”了。

这样的大学从前是有的,那就是古代的书院。最后一所这样的大学叫“湖南自修大学”,那里出了个毛泽东。然而,若是现有的大学既不上课,也不考试,其结果难以想象。这“一大群年轻人”是要加以修饰的,应该说“一大群有志于学的年轻人”。也许,即使是现有的大学,既不上课,也不考试,只帮助学生解决自学中的困难,也会培养出比现在更多的人才,因为其中必定有志于学的年轻人。让这些有志于学的年轻人成为社会各界的精英,让那些懒情的学生自己承担起懒惰的后果。

大学是为有自我教育能力的人而设的。孔子提出“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教学原则,必待学生心求通而未得,口欲言而未能,并且主动向老师求教的时候才给予学生启发。

生活永远要比对生活的设计复杂得多。没有智慧,只有知识的人永远感到学无所用。有智慧的人从来不存在适应现实生活的问题,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改造现实生活和创造新的生活。他们不会有学无所用、不适应生活变化的“愤愤然”,只有创造新生活所带来的快乐。我说,要是能让现有的而且善于动脑筋的大学教师避开各种评估,而不是让他们别无选择地忍受如此沉闷无趣的苦差事,或者说,遭人如此无礼的愚弄,那该多好!要是具有独立精神的大学教师能在具备初步的教学和研究能力之后,去图书馆里广泛地涉猎,随手取下书架上自己看上的书,兴之所至,深入钻研,那该有多大的益处啊!要是他们像孔子那样,带着学生周游世界,或是像五柳先生那样与三五“素人”一起,“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那该多么健康,多么真实啊!

如果只有纽曼一种声音,英国的高等教育是不会发展的。同样地,如果只有洛克的一种声音,英国的高等教育也是不会发展的。

一个人最终总是要从事某一专业工作。自由教育不是反对专业教育和科学研究,而是为了更好地做好专业教育和科学研究。自由教育与专业教育的差异在于:自由教育的提倡者认为,理解和运用专业知识的智慧更加重要,有了智慧,会很容易掌握所需要的专业知识;而专业教育的提倡者认为,专业知识本身最重要,希望尽快获取专业知识。另一重大的差异是:前者认为,人除了职业生活外还有日常生活,日常生活优雅得体的人才是有教养的人;后者则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要这样理解这里所说的“所有知识”:所有知识的传授都能达到训练心智的目的(如果其目的是心智训练的话)。心智训练的目的达到了,传授所有知识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以说,没有“有用”和“无用”的差别,只有“有用”和“更有用”的差别。套用老子的话,叫“无用之为大用”。道理虽如此,然而,指责自由教育“无用”的观点很容易被世人所接受,而自由教育“更有用”的观点却很难为世人所领悟。所以老子感叹说:“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十九世纪,乃至=十世纪,是洛克的时代,而非纽曼的时代。我总是要问每一届高校教师班和青年教师培训班的学生,出了课堂以后你的生活与普通老百姓有什么不一样?闲暇生活是不是也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每当我这样问的时候,课堂上总是令人窒息地沉闷,然后有人说:“惭愧!惭愧!”高校教师尚且如此,那些在政府机关和企业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就可想而知了,至少不会更好。

我们国家的教育宗旨是培养“劳动者”,高等教育的目标是培养“高级专门人才”,要知道,“哪怕他在另一范围之内有多高的技能和水平,他永远只能算是未受良好教育的人。”为什么不是培养人?为什么不是培养良好的公民?什么人都要在专门的职业工作岗位上从事劳动,但除了从事这样的劳动以外还要从事其他的劳动,除了劳动以外还要休息,还要娱乐,还要消遣。自由教育的目的是伟大的,它旨在培养一个人、一个民族的高贵品质;自由教育的目的也是平凡的,它所培养的品质就体现在日常的生活中。

西方的自由教育的目标如左,中国古代的大学教育的精神实质也是这样。《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絮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絮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孔子以六经教弟子,是要培养弟子温柔敦厚、疏通知远、广博易良、洁静精微、恭俭庄敬、属辞比事的品性,同时要避免出现愚鲁、诬妄、奢侈、贼害、烦苛、混乱的极端。受过良好六经教育的人不仅在政治生活中是一个君子,在社会生活、家庭生活中也是一个君子。三省六部、朝廷地方,任什么官就能办好什么事,公事之暇则披览文籍,相互酬唱,探奇揽胜,吟诗作赋,自得其乐。在中国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可以说是具有儒家、道家或佛家思想的人。

儒家的学说并没有人与神的对立,它就是现世的、人间的哲学。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儒家总是乐淘淘的。

西方人的谦卑来自于对神的敬畏。中国人的谦逊来自于对大道的崇尚和对长者的礼教;前者表现为虚心,后者表现为恭敬。

君子是具有“中和”之德的人。

“致中扣,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君子成已成人,爱物仁民,修身以至平天下。

(责任编辑李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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