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三李”

2009-12-16 09:18刘秀品
文学自由谈 2009年6期
关键词:张宗昌首发式郴州

刘秀品

列位看官是否注意到,当代中国文坛出现了同为正厅级的著名作家、诗人“三李”。

“第一李”李太银。他先生除了遂宁市市长、四川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几个闪光的头衔外,还有另一个著名头衔:“市长作家”。他出版过近百万字的长篇反腐小说《碑魂》和《梦魇》,并在小说中“发明”了一个“廉政公式”:10—1等于零。他曾在一篇文章中不无自豪地写道:“三十年克己为政,四十年余力笔耕,做五品官,写十本书。”结果,他连自己的腐都反不了,终因滥用职权罪,被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第二李”李大伦。官至湖南省郴州市委书记。他先生头戴书记、作家两顶帽子,其诗词散文集《岁月如诗》出版后,连一向自诩清高的余秋雨都曾跑去与“李大人”品茗说文,肉麻吹捧:“李书记有着特殊的文学身份,也有记录社会的独特优势和独特生活。所以在写作的时候不应该回避自己的工作。邱吉尔获诺贝尔文学奖,依靠的是真实生活和工作的细节记录。王安石、苏东坡、柳宗元、韩愈等人都不例外。”正当李大伦邀请的全国散文期刊主编和散文作家到郴州采风,他正兴致勃勃朗诵自己的诗作《感受郴州》时,突然接到省纪委的电话,从此倒台。也正因为他的落马,导致郴州官场发生政治地震,宣传部长樊甲生、纪委书记曾锦春、副市长雷渊利等158名党政官员和商界人士跟着“倒霉”。

“第三李”李凤臣。他先生当过山东省济南市齐河县委书记、山东省政协研究室主任,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作曾在全国一流的文学刊物上不断刊出,还出版了《心音集》《风之歌》《大河缘》《天命集》《大地情怀》《生命驿站》《呓语陈言》《枫林晚唱》《心底的烛光》《绿色的呼唤》等十多本书,并出版了一套八卷本《凤臣诗文选集》。在2005年5月到2006年8月一年多时间内出版了七本书——有消息说他“一年”出了七本诗集,这不准确。应该是15个月出七本,将近两月一本,也算是倚马可待了。就在那个首发式刚开过一年,这位一级作家就“遭起了”。

虽然当代文坛“三李”都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又同样被中国作家协会取消了会籍,但这种“文学现象”——肯定可以称之为现象的,却很值得研究。

不是说当了官就不能搞文学,不能当诗人做作家,完全可以的。历史上好多的诗人不都既是官又是诗人么?李白是官,杜甫也是官,虽说杜拾遗只是个从八品那样的小官,总是沾了官字,苏洵、苏轼、苏辙更是官,一家两代人都是文化大家,也都是大官。连乾隆爷都既要当皇帝还要当诗人,一生中写了41863首诗呢。查查《古文观止》《历代诗文选》中的作者,基本上都是官,许多还都是比正厅级高得多的官,真正的农民作家、工匠作家能找出几个?问题不在于官员可不可以当作家,在于他们的作家帽子够不够斤两。凭刘邦的《大风歌》、曹操的《龟虽寿》,曹植的《七步诗》,请他们加入中国作协,资格都满够!而凭“三李”的那些作品,进入中国作协,戴“国家级作家”的“帽子”,实在让人生疑,觉得蹊蹊跷跷。

为了形容现在写诗的比读诗的人多,有人用嘲弄的口吻说随便往大街上丢个瓶子,就能砸中一个诗人。诗人多不是坏事,是好事。不要要求诗“言”什么“志”,也不要要求“文以载道”,就把写诗当作唱歌跳舞钓鱼之类的纯个人爱好,总比天天坐在麻将桌上用屁股磨凳子强得多。有了成果,出个集子,既可以广赠好友,还可以留做纪念,也是好事。水平达到了,交出版社出版发行,不但得名还能获利,当然求之不得;作品“卖相”不够,自己掏钱印出来,也是一件雅事。但“三李”出书,又是组织首发式、又是作品研讨会,钱是自己掏腰包么?文学在呼唤社会公平正义方面应该起向导作用。如果因为官居“正厅”,出书的钱,首发式的钱,作品研讨会的钱都让国家掏腰包,还奢谈什么公平正义?

搞个作品首发式、开个作品研讨会也行,但要站在公允的立场上对作品进行实事求是的解读,好就说好,不怎么样就说不怎么样。不能把研讨会变成作者的“追悼会”,将对作品的评介变为“悼词”。李凤臣的《大地情怀》在北京举行首发式时,有学者称他是文坛杀出的一匹黑马。诗人雁西称赞“并形成了诗坛一景‘李凤臣诗歌模式”。也有评论家称赞李凤臣“所传达的这种信息,这种对生命的永恒企盼,这种对灵魂深处的探究是非常值得尊敬和感人的”。《权力吟》是李凤臣的得意之作,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吟诵:“权系民心聚,姓公不姓私;本是双刃剑,伤人亦伤己。身为民之仆,必当明斯理;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需。”这也是诗?说是“干口号”恐怕更准确些!如果这也叫诗,把某些人的讲话材料断一下句,分一下行,岂不比《权力吟》还有诗意?作家是美的创造者,这种读了让人呕吐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干口号”,竟还有些著名评论家鼓着腮帮子去胡吹乱捧!

就连没上过一天学的军阀张宗昌还写诗呢,有人称他为“三不知将军”:一不知自己有多少枪,二不知自己有多少钱,三不知自己有多少姨太太。他1925年占领山东省后,想当诗人,花重金拜清末最后一课状元王寿彭为师,还推出了《效坤诗钞》(他字效坤)。其中的《俺也写个大风歌》:“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让人“大开眼界”。其“《游泰山》:“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更是叫人捧腹。但坦白地说,我宁可读张宗昌的诗,也不愿读李凤臣的《权力吟》。张宗昌的诗虽说没文采,更说不上能得到什么人生启迪,但至少比读李凤臣之流的《权力吟》要“爽口”得多,能逗人一笑。歌德洋夫子有言:“只要人越来越堕落,文学也就一落千丈。”真是“诗人”无耻,吹鼓手同样无耻啊。

文学史上,一家人一群人打成捆抱成团的作家很多。宋朝有“三苏”:苏洵、苏轼、苏辙,唐朝有“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其实,在唐朝旖旎的诗坛上,不但此“三李”光焰万丈,还有“二十李”也个个闻名遐迩。李华、李观、李远、李绅、李峤、李颀、李益、李频、李端、李肇、李翱、李复言、李群玉、李嘉 ……别说拉出有诗圣美誉的李白,有“诗鬼”之称的李贺,就是拉出那位知名度看似不高,还因给叛将朱 上诗,被唐德宗一刀儿咔哧了的女诗人李冶,不都留有《薛涛李冶诗集》二卷么?

“三苏”也好,“三李”或“二十李”也罢,他们都是靠作品立世扬名的。而李太银、李大伦、李凤臣这当代“三李”,作品就是那么个档次,人品更是下三滥,可以断言,他们不可能在文学史上留下美名,倒一定在反腐史上留下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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