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往北
在这个城市里,我想放开肺叶尽量呼吸,但一个叫“生存”的词让我找不到喘息的地方。
办公室在三楼,跨过高低不平的楼梯,脚下时刻被钢筋绊住,几次差点摔倒,幸亏眼疾手快,撑在了旁边的泥墙上,一阵痛楚,忍不住叫出了声,摊开手掌,细细的伤口流出暗红色的血,从小最怕看到血,一时之间有点眩晕。办公室里很静,外头却是机器的轰鸣声音,很喧哗。我坐不住,起身拿起抹布,把两张桌子,三张椅子擦了又擦。上司总是那样抬抬眼,像是赞同又像是诧异,一天中也不见他吐出一个字。这样也好,我不是那种很善于交际的人,好在自己是灵性之人,看事做事,久了,上司的脸色多少有了些灿烂,尽管没有家乡的桃花明艳,总算是让我心里有了一点暖意,连忙照镜子补了补妆,粉色均匀了许多,也柔和了许多。
空气总是混浊,有种混凝土和石灰水掺合的气味刺鼻,起身想去窗台透透气,却不敢靠太近,一直怀疑自己有恐高症。大厅里,三五个民工朝这边走来,黝黑的身体,灰白的头发,手上拿着饭盆,吆喝着,脸上淌着一种简单的满足,走近一看,原来只不过三十几岁,头发并非自然生白,而是沾染了厚厚的尘土。民工从我身边走过,有人甩了甩头,好像他们满身的尘埃是我弄上去的,立即,一阵沙漠风暴袭击着我,我赶忙用手捂住了鼻和嘴,转身后退。不是嫌脏,不是厌恶,是在想,自己不也和他们一样,在这座大楼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吗?
傍晚。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的江边,我坐在光溜的石头上,赤脚伸进水里。立秋了,江水有点凉,江面很宽,风吹过来,水面波澜起伏,吹到脸上有一丝鱼腥的味道,我喜欢的鱼腥味,这种只有家乡才有的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