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特使访朝摸底

《财经》记者 李航

此次朝鲜之行,美国特使博斯沃思将不会在朝核问题上有实质性突破,他仅仅是“带着耳朵去的”

经过频繁而复杂的事前沟通,肩负着劝说朝鲜重返六方会谈的历史使命,美国特使斯蒂芬博斯沃思12月8日将飞抵平壤,开启美朝双边对话。

这是美国继奥巴马亚洲之行后的一次重要外交活动。在亚洲之行中,奥巴马和中国领导人就共同关心的地区问题和防扩散等问题交换了意见,双方表示将坚持通过对话协商解决朝核问题,维护东北亚和平稳定。这被外界解读为美国将随后采取进一步行动的表态,而行动的第一步,就是重新充分沟通。

11月18日,在访问了中国之后,奥巴马来到了其“亚洲处子秀”最后一站——韩国。次日,奥巴马在首尔青瓦台就朝鲜核问题等重要议题与韩国总统李明博举行了双边会谈,在随后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奥巴马正式宣布将任命博斯沃思为总统特使出访朝鲜,与朝鲜进行直接接触。

博斯沃思的使命

“促进六方会谈尽早重启,确保朝鲜履行2005年‘919共同声明中所作承诺,以和平方式实现朝鲜半岛可验证的无核化,是博斯沃思此行的目的。”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菲利普克劳利对媒体表示。

“博思沃思访朝是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以来,美国向朝鲜派遣的最高级别的官员,也是奥巴马政府迄今解决朝核问题的最主动举措。”11月27日,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室教授张琏瑰对《财经》记者表示。

博斯沃思此行能否不辱使命?早在此次出访朝鲜之前,博斯沃思已经做了相关准备工作。他9月来到亚洲,就如何推进朝核问题的进展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进行了磋商,并与就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达成了一致意见,亚洲国家鼓励美朝接触,期望博斯沃思朝鲜之行能够打破朝核问题所陷入的僵局。

2009年的上半年,朝鲜半岛形势急剧恶化。朝鲜先是在4月5日成功发射“光明星2号”实验通信卫星。紧接着宣布退出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并按照原状恢复已经去功能化的核设施。5月25日,朝鲜继去年10月后,再次进行了地下核试验。随后,朝鲜又宣布朝鲜半岛重回战争状态,联合国安理会6月12日通过1874号决议,对朝鲜此次核试验表示最严厉的谴责,朝鲜局势一触即发。

朝鲜一连串强硬的举动,也使得朝美关系再次陷入冰点。“虽然与小布什一上台就明确拒绝与朝鲜双边谈判的态度有所不同,奥巴马主张与朝鲜接触,但是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美国对朝政策的实质并没有发生改变。” 12月1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孙茹对《财经》记者表示。

冰点解冻的契机发生在今年8月,美朝之间有了一次非官方的接触。在美朝双方的交涉下,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将被朝鲜拘留的加利福尼亚州Current TV电视台的两名女记者凌志美和李丽娜带回美国。这两名女记者在今年3月17日,因涉嫌非法入境被朝鲜当局扣留,随后以“敌视朝鲜民族罪”和“非法入境罪”被判处劳动改造12年。主张与朝鲜在六方会谈框架下进行对话的美国政府,把克林顿此次去朝鲜解救人质、并受到朝鲜劳动党总书记金正日会见这一事件看成是个人行为。

尽管如此,坚持朝核问题是美朝之间的事情,应由美朝双边谈判解决,朝鲜仍然抓住了这次机会,加强对美国的外交攻势,派朝鲜外交部美国局局长李根去美国游说,并与时任美国朝鲜科的科长金城接触,商定派特使博斯沃思去朝鲜访问。奥巴马此次访问韩国时,则确定了具体的时间,并正式宣布了博斯沃思访朝。

暂难有实质突破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菲利普克劳利在记者会上表示,博斯沃思访朝期间,将与朝鲜一位“合适的,非常高层的”人士举行会谈。

对此,孙茹向《财经》记者分析,美方希望与朝鲜有实权的人物接触,朝鲜副外长姜锡柱是博斯沃思此行有可能会晤的人选之一。姜锡柱是第一次朝核危机爆发、美朝谈判时朝方代表,1994年10月,他代表朝鲜同美国签署了《关于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框架协议》。2002年时,朝核危机再次爆发,时任美国助理国务卿詹姆斯凯利访朝时也是与姜锡柱会谈的。美方认为姜锡柱在朝核问题上是金正日最重要的顾问,能把美国的意见反映给金正日。

“朝鲜一直希望通过美朝双边解决朝核问题,因此会极力把此次接触说成美朝双边谈判,在此情况下,博斯沃思此行受到金正日会见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张琏瑰如是判断。

张琏瑰认为,博斯沃思此行谈判解决朝鲜怎样放弃核武器等这些实质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否则朝鲜很有可能提出一大堆补偿条件;美国一定会将其拉回六方会谈的谈判桌,因为如果单独与其谈话,一般是要独自承担支付责任。博斯沃思此行仅仅是“带着耳朵去的”,即去摸朝鲜的底。首先,金正日愿不愿意以获取大量的支援为代价放弃核武器;如果想放弃核武器,那么金正日想得到什么补偿。其次,朝鲜想不想回到六方会谈。

对于会谈內容,孙茹认为,第一次接触,双方各自会谈自己的观点,美国也有可能提出具有诱惑力的条件,按照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的说法,即如果朝鲜回到六方会谈,朝鲜同意彻底的、不可逆转的去核化,美国会给予一次性补偿。

美国这种“一揽子”方案,其实与韩国提出的“大交易”(Grand Bargain)有异曲同工之处。李明博一就任总统,就抛弃了对金大中、卢武铉对朝鲜的“阳光政策”,而是针对金正日的“战争边缘”“切香肠”“进二退一”等政策,提出了“大交易”政策,即对朝鲜援助、发展南北关系,均以朝鲜放弃核武器进展为前提,在朝鲜弃核没有采取实际行动之前,所有对朝援助都将停止。

“此次美朝接触,朝鲜可能会有积极表态,但是会否回到谈判桌,还是要看谈判的具体进展。一旦朝鲜的条件满足不了,还是很难重启六方会谈。”孙茹说,“朝鲜弃核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关键阶段,朝核问题去年之所以陷入僵局,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要求朝鲜采取不可逆转的弃核措施,这已经涉及到实质弃核,朝鲜核问题的突破不是一件易事。”

尽管如此,美朝接触依然有亮色相伴。六方会谈的发起方中国,在朝核危机爆发以来,一直为朝核问题奔波。温家宝总理到朝鲜进行国事访问,金正日表示朝鲜期待六方会谈,视与美国此次会谈进展决定是否重回六方会谈。这与他前几个月所公开表态 “永不回六方会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但张琏瑰认为,金正日最新的表态即视与美国此次会谈进展决定是否重回六方会谈,值得玩味:如果谈得好,即美国承认朝鲜是有核国家,与其建立外交关系,而六方会谈的目的则是让朝鲜完全放弃核武器,因此还有必要重启六方会谈吗?谈不好,则为朝鲜提供不回六方会谈的口实。

尽管如此,美国政府把博斯沃思此次朝鲜之行的目的界定为促进朝鲜出席六方会谈和履行“9·19共同声明”,还是赢得了一定的掌声。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在例行的记者会上,对美国特使访朝表示欢迎。韩国统一部长官也认为,即将开启的美朝直接对话有助于恢复六方会谈。朝核“六方会谈”其他三方日本、俄罗斯等也都表示支持美朝接触。

“博斯沃思访朝是对话方式解决朝鲜问题的一个积极步骤,对重启六方会谈、和平解决朝核问题有积极意义。”孙茹表示,“但是朝核问题的解决不可能一蹴而就,指望美朝一次接触,就重开六方会谈的可能性毕竟不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博斯沃思此次访朝,毕竟给深冬笼罩的东北亚半岛带来了一抹暖色。■